“誰在哪裡?”司涵遠看到遠處假山上有黑影浮現,大聲喝道。
那人卻不閃躲,從高處縱身一躍,來到了司涵遠的身邊。
司涵遠仔細打量着眼前的人,一身黑衣,身量嬌小,還蒙着面紗,看不真切,忙道:“大膽刺客,竟敢擅闖皇宮。”
“區區一個皇宮怎麼能攔得住我賽典赤?凝芙呢,威遠大將軍?”出聲的卻是一名女子。
“你認得我?你的姓氏,你是百越族人,還是貴族,闖入皇宮,想要做什麼?”司涵遠警惕地問道。
那女子原地轉了一圈,施施然道:“我只身一人來到貴地,你說我能做些什麼,自然是誠心拜見了。”
“若然如此,請姑娘出示文書,以證明你的身份,在未證明之前,恐怕只能委屈姑娘跟本將軍去宗正院走一趟了。”司涵遠做出邀請的手勢。
“什麼姑娘,我是堂堂的百越公主,你憑什麼帶走我?”說完,這女子拿出文書金印來。
司涵遠見狀,避免事態擴大,便道,“事不宜遲,那我便帶公主前往乾坤宮稟報,也好安置公主的住處。”
“有勞將軍帶路。”賽典赤?凝芙禮貌地說道。
司涵遠帶着凝芙到了乾坤宮才知道皇上此時正在皇后宮裡用膳,貿然前去怕是不妥,且這位身份成疑的女子若真的是公主,卻也怠慢不得,再三思量過後,決定帶她去心亦齋,一則可以讓尚仙安排其膳食,二則也可以等着皇上回來的消息,想到此處,便道:“公主一路辛勞,想必此刻也餓了,既是遠道而來,理應盛情招待,今日就由在下略盡一下地主之誼,請您移步至心亦齋,用膳之後再覲見皇上,豈不是兩全其美?”
賽典赤?凝芙摸了摸肚子,想了想道:“也好,那好就客隨主便了。”
到了心亦齋,尚仙見到司涵遠前來倒是不覺意外,但看到其身後的着裝奇異女子,卻有了幾分疑惑,正欲開口,卻被司涵遠搶了先:“公主,請稍候片刻。膳食即可就能備好,尚仙,你先泡壺茶來招待一下遠道而來的客人。”
尚仙見司涵遠使勁給自己使眼色,便也領會了幾分,向這女子行了一禮,便下去泡茶了。
“這是什麼地方?”凝芙指着門前的牌匾問道。
司涵遠連忙解釋道:“這是乾坤宮的一所別院,叫做心亦齋,公主可以在此歇息片刻,然後再行用膳。”
“方纔那名女子是誰?”凝芙卻不接話,又問道。
尚仙碰巧端來了茶水,索性自我介紹起來:“奴婢是御前侍女,公主可以叫奴婢尚仙,這是纔剛進貢的蒙頂甘露,請公主品嚐。不知公主偏好什麼口味,奴婢也好下去備膳了。”
“瞧你標緻的樣子,真想象不到會是一個宮女呢,這茶確是頂好的,想必你做的菜式也是玲瓏剔透的,有勞尚仙姑娘了。”凝芙抿了一口茶回味道。
“多謝公主謬讚,奴婢此刻倒是有一建議,希望公主採納。”尚仙想了想說道。
“尚仙姑娘,請說。”凝芙轉了轉眼珠說道。
“奴婢斗膽請公主進內室更衣,您現在這身打扮實在奇異,一則不便於用膳,二則一會覲見皇上的時候也顯得唐突,如若公主不嫌棄,可先換上奴婢的衣服,奴婢爲您簡單梳洗下,也好解解乏,另外以後請直接喚奴婢尚仙好了,姑娘二字可不敢當呢。”尚仙將心思一股腦地說了出來。
“你們這裡的女子果然不同凡響,我就說你是個蕙質蘭心的,雖然初次謀面,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這會我倒有些信了,你確實和我的貼身丫頭一般細緻入微呢。那麼尚仙,請帶路吧。”凝芙起身接受了尚仙的建議道。
“公主有請。”尚仙做出了邀請的手勢。
進了內室,凝芙四處打量着周圍,對什麼都充滿了好奇,好一會兒才乖乖坐到了銅鏡前面,自顧自地摘下了面紗,“好熱,悶得我夠嗆。”
尚仙定睛地看着面紗下的女子,腮凝新荔,鼻膩鵝脂,轉眄流精,光潤玉顏,閃耀的神色中又顯現着“嫋娜少女羞,歲月無憂愁”的媚態,更讓尚仙難以置信的是,凝芙的眉心也綴有花卉,細看一下卻是一朵蒼蘭,恰恰切合了她純真、無邪的花語。
凝芙眼見尚仙愣住的神情,忍不住輕笑道:“尚仙,我也是第一次碰見和我一樣眉心綴有花卉的女子,所以見到你我也很有親切感呢。”
“公主所言極是,蘭花素來與水仙、菊花、菖蒲並稱“花草四雅”。看來奴婢與您說不定還頗有淵源呢,奴婢這裡剛好有一套蘭花的服飾,再爲您簪一個蘭花髻,那纔是天衣無縫呢。”尚仙說完,手上的功夫就做得了。
凝芙望着銅鏡裡的自己,滿意地照着:“尚仙,你的手真巧,謝謝你,另外以後在我面前能不能別奴婢長,奴婢短的。”
“奴婢遵命。”尚仙脫口而出。
凝芙撅起了小嘴,嗔怪道:“又來了。”
說罷,兩人都大笑了起來。
聽到笑聲,司涵遠來叩門了,“公主,時候不早了,還請出來用膳吧。”
尚仙獨自打開門,望着公主道:“公主你先歇息一會,等我做了拿手的小菜,速速就來。”
“恩。”凝芙調皮地說道。
司涵遠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地跟着尚仙到了小廚房。
“你還真有辦法,這麼一個古怪的公主,被你三言兩語就哄住了。”司涵遠朝着尚仙發問道。
尚仙邊做着手上的功夫,便接着司涵遠的話題道:“她的氣質談吐均是不凡,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女子,不過爲了安全起見,在皇上未確認之前,還是要穩住她纔好。”
“你倒是處變不驚,我什麼都沒和你說,你都一清二楚了,真是女中豪傑。”司涵遠做出佩服的手勢來。
“即便她的身份確定了,也要搞清楚她此行的目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不得不防呀。”尚仙又提高了警惕道。
“能夠隻身闖宮,確實不易,不過她到底是一介女流,也掀不起什麼大浪來吧,只是她的身份若是真的,那對待她就變得棘手,重不得輕不得,還是稟明瞭皇上再做定奪吧。”司涵遠細細分析着。
“開飯啦,將軍有勞遞送遞送膳食吧。”尚仙一會的功夫就做了飯菜。
席上,一溜擺開了山珍刺龍芽、蓮蓬豆腐、糖醋荷藕、雞絲豆苗、杏仁佛手、如意卷、臘八粥,直饞得凝芙兩眼放光。
“公主請用吧。”司涵遠立刻提議道。
“無酒不成席,怎麼沒有酒啊?”凝芙有些遺憾地說道。
司涵遠驚異於這個異域公主的豪邁與灑脫,只得提醒道:“眼下天色已晚,一會還要去皇上那裡,公主暫且委屈一下,以茶代酒吧。”
“那好吧,我就以茶代酒,謝謝兩位的盛意拳拳了。”凝芙端起了酒杯。
尚仙和司涵遠只好配合着一飲而盡。席上,凝芙對尚仙的手藝讚不絕口,又對菜式問個不停,一頓飯倒也吃了一個時辰有餘。
飯畢,司涵遠帶着凝芙去面見禕徵,凝芙望着尚仙流露出依依不捨之情來。
養心殿內。
司涵遠一口氣就將今天凝芙之事的來龍去脈都對着禕徵和盤托出,並站在殿中,等待着禕徵的回覆。
禕徵思忖良久,才道:“她的文書和金印,你都驗過了?若是印鑑是真的,人卻是假的呢?”
“臣也不敢放鬆對此的警惕,但若是說到氣質談吐,此女子確是不凡的,文書金印也是貨真價實的,只是百越族素來與我朝井水不犯河水,此次貿然來訪必定事出有因。若這女子是真的,那她來我朝必然有所圖謀,可是我們人多勢衆,她若是意圖不軌,豈不是羊入虎口,退一萬步說,只要她在我們手裡,那麼我朝就有主動權和談判的砝碼,那麼百越族此舉豈不是大大失策?若她是假的,那麼她的身份也不一般,她居然認得出微臣,那麼對我朝軍務恐怕也有了解,她此次的任務又是什麼,她隨時有犧牲就義的可能,不應該僅僅只是個普通的細作那麼簡單。”司涵遠大膽地說出了自己的假設。
禕徵贊同地點了點頭,“那就宣她先進殿吧,朕當面會會她。另外讓我朝特使送一封密函去百越族求證此事,在事情未水落石出之前,讓她先留在宮裡,按兵不動。”
“賽典赤?凝芙參見皇上。”凝芙對着禕徵恭敬地福了一福。
“起來吧。”
凝芙緩緩地擡起頭來,禕徵率先注意到了她眉心的蘭花,司涵遠此刻也才發現到了這一點,洪昇留意到兩人的失態,適時地輕咳了一聲,拉回了禕徵的思緒:“凝芙公主遠道而來,我朝必定熱情以待,如今天色已晚,公主想必也累了,先安排一個住處住下吧。”說完,看了一眼洪昇。
洪昇剛欲提議住所,卻被凝芙截道:“我覺得方纔那個心亦齋就是極好的,那位尚仙姑娘也很合本公主的心意,還請皇上成全。”
禕徵訝異凝芙的提議,卻又不便反駁,司涵遠即刻主動請纓道:“臣願意暫居‘益風苑’,保護公主的周全。”
“有尚仙伺候公主,那朕便可放心了,涵遠你這就護送公主回去休息吧。”禕徵鬆了一口氣道。
司涵遠將凝芙送到了心亦齋的門口,忍不住問道:“公主,在下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公主是如何一眼識出在下的身份的?”
“因爲我們不是第一次交手啊。”凝芙言簡意賅地說道。
“什麼時候,在哪裡?”司涵遠拼命回憶着。
“這個問題本公主不想回答,你哪裡那麼多問題?”凝芙打起了哈欠。
“那再問最後一個,你眉心的蘭花是自打出生起就有的嗎?”司涵遠請求道。
“嗯,當然啦,你是不是懷疑我和尚仙有血緣之親?不過這也說不定哦。”凝芙狡黠地眨眨眼道。
尚仙聽到了兩人的談話,走了出來,“將軍天色已晚,請早些休息吧,公主就交給奴婢伺候,儘可放心。”
司涵遠點點頭,“我就住在隔壁的‘益風苑’,有事儘管叫我好了。”說完便離開了。
“尚仙,今天晚上我和你一起睡,好不好?”凝芙撒嬌地說道。
“當然沒問題啦。”尚仙看着眼前的她,稚子無辜的模樣,讓人忍不住想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