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天才剛剛擦亮,尚仙就動身去了御膳所。紅竹一見到尚仙,便高興道:“你今兒怎麼來了,不是要到下個月纔回來當差嗎?”
“今天是有事來求你的,御膳所可有新鮮的椰青?”尚仙開門見山道。
“快到臘月二十八了,剛巧有一批地方進貢來的鮮椰,前兩天選了幾隻配了菜了,可剩下的也不能動呀,這東西到底稀罕。”
“那拜託姐姐幫我找找那空殼可還在?”
“你等我一會兒,我去找找。”
須臾,紅竹拿着兩個椰殼過來了,“找到了兩個,夠不夠?”
“夠了,多謝姐姐了。”
“哎,你要這個做什麼呀?”不等紅竹問完,尚仙早就跑遠了。
尚仙回到了浣衣局放下了東西,和宮女們一起去吃了早飯。“姐姐,你看我的手好多了呢,也不疼也不癢了。”霜兒湊到尚仙身邊坐下說道。
“那就好,不過那蛇油還是得抹,才能好得透。”尚仙看了看霜兒的手提醒道。
轟隆隆,天突然打起了驚雷,衆人都被嚇了一跳。
“不好,這天八成要下雨了,大家快回去收衣服去,快!”挽秋姑姑發令道。
衆人急急忙忙趕到院子裡開始收衣服,可才一到院子裡,大雨就已經傾盆而下了,可是把大傢伙個措手不及啊,忙活了好半天,才把衣服都給收了進?歡兒撣着身上的雨水,“這下可好了,衣裳都白洗了,本來冬天的衣裳就不好乾,前兩日的衣服幹不了了,今天的衣服一會兒又送來了,洗到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啊?”
“就是,這兩件衣服是皇后娘娘等着換的,明日綠蕪姑娘就該來取了,到時候要怎麼交代呀?”霜兒捧着衣裳爲難地說道。
“都別說了,趕緊把弄髒的都重洗一遍,有那麼多話說,不如多幹點活纔是正經。”挽秋責罵道。
尚仙見狀,開口道:“姑姑,看這雨勢一時半刻必定是小不了了,這麼多姐妹也不可能擠在屋裡洗衣裳,再者說來,即使都給洗好了,也沒法子晾曬,主子們那裡不也交不了差嘛。”
“那照你的意思,應該怎麼辦呢?”挽秋看了一眼尚仙。
“我看不如,等雨停了再作打算,眼下就先讓姐妹們歇會兒吧。”尚仙大膽提議。
“那這些個衣服怎麼辦,主子們哪裡可是不好交代。”
“這就交給尚仙吧,我可以去各宮裡娘娘那兒謝罪賠禮去。”
挽秋微微點了點頭,嗯了一聲便走開了。
“還是主子有辦法,連挽秋姑姑都拿您沒有法子呢。”憐翹在尚仙耳邊說道。
宮女們也一個個感激地衝尚仙笑了笑,高興地放下了衣裳、木盆,回屋去了。憐翹回到屋子,倒頭就睡起了回籠覺,尚仙則拿出了椰殼,再把平日用的大塊皁角,切成小塊,放在一起研磨,許是上天也憐憫這羣宮女,這雨竟然足足下了一天,到半夜才停。
第二天一大清早,太陽如常升起,天氣晴空萬里,陽光明媚。不等姑姑催促,宮女一個個自覺地早起,洗得洗,曬得曬,挽秋也不禁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喲,這麼一大早,什麼風把綠蕪姑娘給吹來了,快進屋喝杯熱茶吧。”挽秋恭敬說道。
“姑姑,不必客氣了,我是來找霜兒拿娘娘的衣裳的。”綠蕪淡淡道。
霜兒緊張地說不出話來,尚仙拉着她來道綠蕪面前,“綠蕪姐姐來得不巧,昨天那場大雨想必姑娘也知道,娘娘的衣服也淋着了,這會子還且幹不了,還望姐姐和娘娘求個情,千萬別怪罪霜兒,明日我一定給娘娘送去。”
“尚仙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尚仙隨綠蕪進屋說話去了。“姑娘放心,娘娘已經猜到昨日的大雨一下,衣裳八成是拿不到的,不過是想借此讓我來看看姑娘,娘娘向來是寬厚之人,絕對不會爲難霜兒的,你且放心吧。”
“聽姐姐這麼一說,我就放心了。”
“姑娘在這裡過得還好吧,娘娘一直記掛着你呢,有什麼難處只管告訴我,我會告訴娘娘的。”
“我現在過得挺好的,不過倒是有件事想煩請娘娘幫忙,這裡有封信,姐姐只要交給娘娘,娘娘看了自然會明白的。”
“綠蕪明白了,姑娘自己保重,我先回去了。”
“有勞姑娘了。”
皇后司曼柔收到信件的第二天,就被綠蕪請去了裕錦宮。
“妹妹看着卻是消瘦了不少?”曼柔看着尚仙的眼神不無心疼。
“那是姐姐把我給想瘦了。”
“你知道本宮想你,也不見你來看我。”皇后故意做出怪罪的樣子。
“尚仙不敢貿然來見皇后。”
“所以有事纔想到我這個姐姐了?”
“我的信,姐姐都看了,姐姐以爲如何?”
司曼柔走近尚仙,摸着她的手道:“原來我一直對你放心不下,前幾日夕妍妹妹對我說了你的事,昨天又看了你的信,我這才放下心來,這條路既然是妹妹你自己選的,姐姐也只有儘量扶你走好這條路了。”
“這麼說,姐姐是同意讓工匠打造一批小巧的金斗給浣衣局使用了?還有給浣衣局單獨設一間竈間燒水的事兒呢?”
“本宮都同意了。”
“太好了,這樣霜兒她們就不會再弄傷手了,有了金斗下雨天也不怕了,衣服依舊可以平整服帖了,還有竈間,有了它以後可以用熱水洗衣裳了,冬天也不怕了。”尚仙一臉難掩的欣喜之色。
“本宮果然沒有看錯妹妹,當日想要把初爲交託給你,就是信得過你的能力,一般人到你這般境況,能不自怨自艾已經難能可貴了,可妹妹卻還是這般爲人着想,大興改革,可見,妹妹的確不凡啊,在這宮裡處處都能如魚得水啊,你的心性這樣,我多少也安慰不少了。”皇后頗爲感慨地說。
“姐姐許是忘了,妹妹姓的就是個凡字呢。”話一出口,二人都笑了起來。
當天下午,皇后就派了人去浣衣局,砌了個不小的竈間,還賜了好幾把銅壺和炊具。這可把挽秋姑姑樂壞了,一個勁兒地謝恩,不住地說,“尚仙姑娘你可是我們這兒的福星呢,你一來我就看出你是非比尋常,我們浣衣局可是託了你的福了。”
“姑姑言重了,我不過是想讓姐妹把活兒幹好,不受主子們的責罵罷了。”
“誰都看得出來,姑娘就是一副菩薩心腸啊。”
“我這兒倒還有件事,想請姑姑批示?”
“姑娘不必見外,什麼批示不批示的,有話只管吩咐就好。”
“是這樣的,姑姑,我看平時裡姐妹們洗衣服用的皁角太大,容易滑手用起來也不方便,再說這天氣乾燥,用多了容易手幹,影響幹活,而且味兒也沖鼻,所以我就找來兩個椰殼,把皁角研磨成粉塊,和椰油合在一起以後洗衣服的時候,哪裡髒了就撒上一點兒,既省了皁角,手上也不容易乾裂了,衣裳幹了還有一股淡香,姑姑說這法子可好?”
“尚仙姑娘就是個能人,這主意一般人都是想不到的,我看這法子可行,以後就照姑娘說的辦吧。”
“挽秋姑姑在不在,皇后娘娘吩咐工匠打造了一批新的金斗,你看給放在那裡安妥?”一個管事的公公問道。
“我在這兒,東西擱在裡屋吧,你們隨我來。”
宮女們聽說又送來了新的金斗,可是興奮至極,一個個都搶着要先試試看呢。尚仙望着她們的笑顏,舉頭向天,陽光灑在臉上,這一刻的她彷彿嗅到了自由的味道。養心殿,禕徴專注地批改着奏章。一旁的洪昇,不動聲色地替他披上一件外衣,“皇上,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等朕把這本奏章看完,就歇了。”片刻之後,只見他在奏章上用硃筆批示了幾行字,便合上了奏本,輕輕地揉按着太陽穴,緊了緊方纔披上的衣服,起身向內室走去。
“朕怎麼覺得這衣服上有股子淡淡的清香,和以往的皁角的味道大不一樣,你覺出沒有啊,洪昇?”
“皇上真是明察秋毫啊,這幾日浣衣局可是大興改革啊,新制了金斗、砌了竈房不說,還改良了皁角,將它研細和椰油和在了一起,因而有股椰香,想不到只區區一丁點兒,皇上就給聞出來了。”洪昇不失時機地迎奉道。
“哦,原來如此,這皇后治理後宮真是有一套,朕原就想說這衣裳的皁角味兒難聞,每每還得用香味蓋住,如今這味道卻是不錯,恰到好處確是一股子椰香呢。”禕徴又聞了聞道。
“娘娘自然是知人善用,不過這主意倒是個宮女先想出來的,皇后娘娘批准了的。“
“一個宮女,難爲她又如此心思?是浣衣局的嗎?不如提拔她做個管事的,她叫什麼來着?”
禕徴饒有興致地問。
“那宮女不是別人,就是昔日的貴嬪娘娘,尚仙主子啊,皇上。”洪昇看着禕徴的眼色,戰戰兢兢地說道。
“原來是她。難怪。。。看來如今的日子倒是成全了她。”說完,禕徴輕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