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禕徵挑燈夜讀批閱完了這日的奏章,不覺有些餓了,便喚道:“洪昇,朕餓了,傳點心。”
洪昇將早已備好的點心,用瓷盤裝好,端到了禕徵的面前。
禕徵手輕觸了一下瓷盤,發現竟有暖人的溫度,點心卻是尚仙拿手的棗泥糕,忙不迭夾了一塊放在了嘴裡,滋味一如往昔的香滑軟糯,恍惚間不禁問道:“這是誰做的點心?”
“是,臣妾,皇上。”司曼柔突然走了進來。
“曼柔,怎麼是你?”禕徵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黯然下來。
“這棗泥糕是臣妾跟尚仙學的,試做了幾次之後,臣妾發現此物一涼便容易影響口味,故而想出來用盤子加熱來保存此物的法子。”司曼柔低聲說道。
“曼柔,你有心了。”禕徵淡淡地說道。
“皇上多日對臣妾避而不見,臣妾只能借物寄情,聊表心意,同時也想爲自己掙得一個機會,與皇上促膝長談的機會。”司曼柔開門見山說道。
“曼柔,你多心了,朕沒有故意冷落你。夜深了,朕也累了,有什麼話,改天再說吧。”禕徵迴避道。
“臣妾不明白從何時開始皇上對臣妾有了嫌隙,如此客套而疏遠,如果您對臣妾有什麼不滿,大可以打我罵我也比不理我要強,您還是在怪我偷偷放走尚仙一事嗎?”司曼柔直言不諱道。
“是的,朕想怪你,但不忍心,同樣的,要朕原諒你,也一樣困難。”禕徵終於開口說了實話。
“臣妾斗膽問皇上,您派涵遠去百越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臣妾,有沒有想過尚仙?如果尚仙知道了真相,您該如何是好?”司曼柔咄咄逼人起來。
“所以朕沒有怪你,你還不滿意嗎?朕一直以爲你是寬容大度、體貼入微的解語花,可你當上皇后以後卻變得心胸狹隘、善妒猜疑起來,這一點令朕也感到很難過,你知道嗎?”禕徵痛苦地說道。
“您說的這些罪名臣妾無從狡辯,也無需解釋,因爲臣妾知道皇上心中最重之人乃是尚仙,臣妾不想不自量力地自取其辱,但是有一點臣妾問心無愧,尚仙出走並非臣妾所爲,臣妾沒有參與或攛掇任何陰謀,只是隱瞞了她離宮的事實,而皇上口中所說的心胸狹隘、善妒猜疑,凡此種種也都是基於臣妾一心繫於皇上再無其他,所以臣妾可以忍下涵遠的離去、理解尚仙的出走以及皇上的怨怒。”司曼柔決然地說道。
“朕到此刻還是願意相信你,所以你永遠是朕的皇后,不管你做了什麼。朕的答案你已經知道了,你可以走了。”禕徵溫和了口吻道。
“臣妾不需要您的理解和寬恕,因爲臣妾根本沒有錯。臣妾只是不明白,爲什麼從一開始,臣妾就只能得到您的輕憐淺愛、愧疚自責,而不是半分的真情實意,哪怕是您的勃然大怒或是重罪責罰呢,如果我不能得到您的愛,難道連恨也不配嗎?對尚仙,您幾番猶豫煎熬,從欲言又止到思念不絕,對遜妃,您幾度難以割捨,從衝冠後宮到拋諸腦後再到復寵如昔,而唯獨對臣妾,您始終如一,從相敬如賓到不溫不火,如今更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一枚,臣妾究竟哪裡做錯了,爲何就得不到您的真心?”司曼柔終將壓抑已久的心裡話一吐爲快。
“曼柔,你喝酒了?你是皇后,你要有一國之母的威儀,朕以爲待你不薄,請你也適可而止、好自爲之吧。過去的事情,朕都可以既往不咎,以後朕還是希望你能替朕管理好後宮,撫養大初爲,做好你的皇后,朕也會待你和過去一樣的。”禕徵冷聲說道。
“臣妾循規蹈矩了多年,如同傀儡般地機械無趣,心驚膽顫地度日如年,結果換來了皇上的一句好自爲之,如果是換了妙貴人,也許皇上會說新奇有趣,換了遜妃,皇上只覺得野性難馴,換了尚仙,皇上則會說討人歡喜了吧,偏偏到了臣妾這裡就是無理取鬧。一成不變的謹小慎微也讓臣妾厭倦不已,偶爾的劍走偏鋒,想來也未嘗不可。”司曼柔自說自話地輕笑了起來。
“夠了,曼柔,你醉得不輕,洪昇,送皇后娘娘回宮。”禕徵不耐煩地說道。
“退下,本宮的話還沒說完,你給我滾出去。”司曼柔大聲喝退了洪昇。
“曼柔,你到底想怎樣?要朕拿你如何?”禕徵聞到了司曼柔身上的酒味不禁蹙眉道。
“很好,皇上也開始因爲臣妾頭疼了,呵呵。臣妾最後想說的是,既然您放不下尚仙,那臣妾就陪您去一次百越,您親自把她帶回來,臣妾樂意幫你做說客,涵遠是我的弟弟,我陪你過去也是在情在理的,就當恭賀他和凝芙公主新婚之喜吧。這恐怕也是臣妾將功贖罪最後的機會了,也是臣妾能爲您做的最後一件事了,不知皇上意下如何?”司曼柔一字一頓地說道。
“曼柔你在說什麼?什麼最後一次,你醉了,朕送你回宮。”禕徵對曼柔提議有那麼一瞬的心動,但理智佔了上風的他一口回絕道。
“皇上,你不必那麼快回答臣妾,臣妾可以等你。臣妾相信您會像上次一樣,最後還是聽從內心的指引去做的。臣妾沒有醉,反而臣妾比任何時候都清醒。”司曼柔柔聲道。
“洪昇,備轎攆,朕送皇后回宮去,另外回話給遜妃,朕今夜不過去了。”禕徵望着司曼柔期許的眼神,不覺心疼起來,嘆了一口氣道。
第二天清晨,司曼柔在綠蕪的喚醒下,伴隨着宿醉的頭疼欲裂,早早起來爲禕徵打點朝服事宜。
“曼柔,你這麼早就起來了?”禕徵聽到細微的響動,揉開了惺忪的雙眼道。
“皇上,臣妾伺候您更衣上朝吧。”司曼柔恢復了往日的細緻入微。
禕徵想到昨夜失態的她,再看着此刻如無其事的她,心疼道:“曼柔,別太爲難自己了,身子不適就多睡一會兒吧。”
“臣妾昨日多喝了幾杯,御前失狀,但請皇上責罰。”司曼柔跪了下來,主動請罪道。
“朕素日知道你的酒量不佳,酒後失言朕自然不會怪你,只是爲了身子着想,以後還是少喝爲妙,朕上朝去了。”
“臣妾明白,另外昨日臣妾提及的那件事還請皇上三思。”司曼柔提醒道。
禕徵凜然一驚,並未回答,徑直上朝去了。
轉眼七日匆匆而逝,奧雲達來不出尚仙的意料,全身的毒素已經盡除,大可以行動自如、神采奕奕了。
這日,尚仙又一次如常爲達來診脈,確認其已經痊癒,便道:“恭喜達來王子了,身子已然大好了,看來小女幸而不辱使命,可以功成身退了。“
“你這就要回去了嗎?”達來有些突兀地說道。
“是啊,王子不高興嗎,少了我這個討厭的大夫天天盯着你,不是大快人心嗎?王子你不會捨不得我了吧,堂堂二王子,可不能說話不算話哦。”尚仙打趣道。
“怎麼會呢,我自然是一諾千金,你可想好了去哪裡嗎?”奧雲達來結巴地說道。
“四海爲家,雲遊八方,走到哪兒算哪兒吧,自由自在多好呀。”尚仙憧憬着自己的未來。
“我真羨慕你可以這麼隨心所欲,真想和你一起去。”奧雲達來面露不捨之情。
“快別,我可擔不起拐走王子的罪名,好好的雲遊八方怎麼變成了四處逃亡了?”尚仙故作恐懼地說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還不想天天對着你呢,早走早好。”達來賭氣說道。
“那就一言爲定,我等你的好消息了。”尚仙喜滋滋地說道。
“恩,包在我身上了。”達來不情不願地答應了。
正說笑間,巴根突然進來稟報:“二王子,大王子來了。”
“大哥,他來做什麼?”達來詫異地說道。
“奴才不知,不敢阻擋,已經安排大王子在客廳稍後了。”巴根一五一十說道。
“王子,我推您過去吧。”尚仙主動請纓道。
“恩。”達來點了點頭。
到了客廳,斯欽都日正在悠閒地品茗,見奧雲達來和尚仙的到來,便站了起來,走到了達來的身邊:“二弟看來氣色確實好了很多,看來這賽馬場真是養人呀。”
“大哥此來,有何貴幹?”達來沒好氣地問。
“我當然是來看望二弟的,二弟怎麼對我如此無禮,就連身邊的這個丫頭也不懂規矩,連打個招呼都不懂嗎?”都日瞪着尚仙道。
“小女乃是替二王子醫治的大夫,並非大王子的侍女。”尚仙不屑地說道。
“大哥若是來看我的,如今也看到了,請回吧。”達來對都日的突然造訪也心生不悅起來。
“看來二弟不僅氣色甚佳,就連脾氣也見長了,還學會了調教丫頭,看不出賽馬場這地方還有讓人變得伶牙俐齒的魔力呢。”都日輕蔑地啐道。
“巴根,送客。”達來不留情面說道。
“放肆,我看誰敢,這賽馬場乃是父汗的,我乃堂堂大王子,想住便可以住下,巴根帶我去挑選房間,本王子今夜就住下了。”都日狂妄地說道。
“大王子,這邊請。”巴根只得出來圓場道。
達來輕輕拍了下尚仙的手道,“放心吧,有我呢,大哥不敢亂來。”
尚仙聞言付之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