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跑了大半天,直到黃昏時分,纔想起找個鎮店落腳。
可剛到鎮子口,武蟠就見人羣將路堵了個水泄不通,似乎都在看什麼告示,搞得他們只得下馬,牽着馬一點點擠着往鎮子裡面走去。
武蟠只想趕緊找好客棧歇息了,明日好早起繼續趕路,根本無心去理會到底是什麼告示。可一個熟悉的名號讓他停下了腳步——魔教!
只聽有當地百姓說道:“沒想到魔教沒死絕,還他媽留下個少主!老天真是瞎了眼。”
一個年輕人接口道:“可要是沒留下這少主,不是也就沒有這萬兩黃金的懸賞令了嗎?”
此言一出,周圍好幾個年長者圍住那年輕人,一副氣勢洶洶要打人的樣子。
一個慈眉善目的老者分開衆人,走上前對年輕人說:“你小子年紀輕輕,什麼都不懂,卻在這裡放屁!還惦記賞金?!這賞金的額度,都是魔教當年用一條條人命堆出來的!想當初魔教鼎盛之時,不肯入魔教的百姓,被他們當成羔羊一般串成羊肉串,擺在村子口作爲警戒。前去總壇討伐的官兵,被他們剁碎了隨意丟棄,讓總壇附近的野獸都吃紅了眼,變得嗜人肉成癮,開始肆意襲擊村莊、城鎮,使得周圍方圓三百里內都無法再住人。”
武蟠在內的全體聽衆無不憤慨萬千,老者也越說越慷慨激昂,竟忍不住留下兩道淚水。
他繼續說道:“要是名門正派的俠士,落到他們手裡下場就更慘了。魔教對正道,不光殺人,還要誅心!東州金銀雙俠夫妻倆行俠仗義,連破魔教三處分壇後,被教主段一心所擒。身爲丈夫的金俠被挑斷手腳筋後,還被逼服下合歡散,親眼看着魔教中人輪番將妻子銀俠侮辱致死。金俠自己也在欲恨交加下,全身噴血而亡。最後,魔教還不忘將他二人的屍體赤裸着擺做交媾狀,並在二人屍體上分別寫上“正派無恥,縱慾而亡;徒有虛名,男盜女娼。”掛到了京城的門樓上。
老者擦擦淚水,又道:“這還不算完,像什麼西江葛大俠,一人一劍掃清了西江沿路十一座水賊營寨,保障江路暢通無阻,結果他一家老小被魔教沉江。清風山莊的薛莊主,潛心練武、與世無爭,每年還用自家山上長的作物接濟貧民,素有‘慈俠’的美名,卻在自己七十大壽,那天連同門人弟子和賀壽的無數英雄好漢,被魔教燒死在自家山莊裡。還有古道熱腸的京城樸神醫……”
說道這裡,樸雙兒“啊”的一聲驚叫,險些昏厥過去。武蟠急忙扶助她,說:“雙兒,你放心爺爺的血仇我一定幫你徹徹底底的報了。”
說完,武蟠擠到懸賞令前,想一睹這位魔教少主的真容。可他定睛一瞧那懸賞,目瞪口呆的看了半晌後,將懸賞令撕下塞進懷裡,掉頭衝出人羣,甚至連樸雙兒、雷丹丹和馬匹都不管,直到尋到一條人跡罕至的巷子,他一頭扎進巷子裡後,才停下腳步。
雷丹丹和樸雙兒氣喘吁吁地牽着馬追上他。雷丹丹問他:“武蟠,你突然是怎麼了?那懸賞令上的人,莫非你認識?”
武蟠一展開懸賞,一張人像露了出來。那是一個三十左右,臉龐清瘦,英姿颯爽的五官盡顯孤傲清高之氣的俊朗青年,而披頭散髮的樣子又平添了一分桀驁不馴。
在人像之下,寫着:懸賞緝拿在逃魔教少主段克雄,對緝捕有功者賞黃金萬兩,奉上屍體者賞銀五千兩,提供線索者賞銀千兩。
樸雙兒看了畫像,哼了一聲,說道:“這人長得雖好,可惜是魔教中人,要是有人能去領那五千兩的賞銀,是最好不過。”
武蟠聽了,瞪着樸雙兒,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但他眼中竟有了一絲怒氣。
雷丹丹見了,立即插嘴問武蟠道:“看你反應那麼大,難不成他是你帶雙兒旅行時認識的朋友?”
“不。他就是我一直在找的師父。”
武蟠背靠着巷子的牆壁,一股悲愴無力之感不由得散發出來。
“一定是搞錯了吧?”雙兒難以置信的看着武蟠,“武大哥這麼好的人,怎麼會有個身爲魔教少主的師父?”
“與我相處了五千多個日夜的師父,我還會認錯了不成?”武蟠忽地魔怔似的喃喃自語着,“他是魔教中人,難怪不肯告訴我他的事情。那我也成了魔教中人。我也是魔教中人!”
丹丹急忙說道:“武蟠,你先別急着瞎想。我看這懸賞令上有蹊蹺,也許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她說着拿過了武蟠手中的懸賞令,一點點指給他看:“你看,雖然基本的信息上面都寫了。但是,官府發的懸賞令是要寫上頒佈的衙門,還要蓋上該衙門的官印。可是這張懸賞令全沒有,甚至沒寫清該與何人、在何地交接領取賞金。我看是你師父的仇人要害他,故意將他污衊成魔教,以此引來各路人人士找他麻煩。”
武蟠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臉的欣慰,迎合道:“是了,是了。我師父總說我師門有個大仇人,我練武也是爲了幫師父報仇。我師父不辭而別、遭到污誣陷,也多半與他有關。”
說完,武蟠轉出巷子,翻身上馬,對雙兒和丹丹說:“我已經等不及弄清真相了,你們要想歇息就歇息,之後再追上了就好。我要往下趕一程。”
不等二人應答,武蟠已揚鞭催馬,飛馳出了鎮子。
鎮邊王府的馬自然是寶馬。它衝刺起來,如離弦之箭般。
疾風在武蟠耳邊呼嘯,兩旁的樹木、河流、民宿像倒轉的走馬燈似的飛速後退。
在連續狂奔了兩個多時辰、已跑出二百多裡地後,人跡漸漸變得稀少,馬也體力不支,速度慢了下來,口邊呼哧帶喘的噴着白沫。武蟠雖然心裡急躁,可也擔心繼續狂奔會把馬累死,於是任由馬匹在荒野間慢慢的走着。
天色已晚,陣陣陰風吹過。武蟠內功深厚,被風吹了並不覺得有多寒冷,可莫名感到一陣孤寂淒涼。
偌大的荒野,顯得他一個人是那麼渺小。漆黑的道路就像他未知的命運。
一個人的武功再高,尋不到內心片刻的安寧又有何用。
正在武蟠惆悵萬分的時刻,他的胡思亂想又被打斷了。
一隊十來人的隊伍由遠及近。隊首一人垂頭喪氣的舉着一根半折不折的旗杆,上掛有些破爛的一面旗子,寫着“鎮遠鏢局”。再看後面跟着的,受傷最輕的也是血流滿面或者一瘸一拐的行走;受傷重的則被同僚用擔架擡着,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
武蟠旅行時也見過不少鏢局的鏢人,無一不是對百姓耀武揚威、言行粗暴。他看着他們,心中不屑道:“一定是被劫鏢的匪徒所傷。幹這行的平時蠻橫慣了,眼下被打成這副鳥樣,還在死要面子,着實可笑。”
想到這裡,他心中微微舒暢了一些。胯下馬也喘勻了氣息。於是他又催馬快跑。
在與鏢隊交錯時,打頭的鏢人對武蟠喊道:“小子。要命的就別往前走。前路有個大魔頭。”
一聽說魔頭,武蟠急忙調轉馬頭回來,衝他亮出懸賞令,問道:“你說魔頭?可是這上面的魔教少主段克雄嗎?”
打頭的鏢人說道:“不是他還是誰!都怪總鏢頭貪心,非要賺這賞金,不然堂堂鎮遠鏢局哪會被欺負成這樣?“”
武蟠一聽師父極可能就在前方,又催馬朝前飛奔。
衆鏢人看他眼中毫無懼色,還有些喜悅,都驚訝道:“沒想到還有更不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