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十正慢悠悠地撕下一小綹‘肉’絲,不是很有興致地往嘴裡放,聞言微頓,而後驀然將手裡的半隻‘雞’狠狠砸了過去。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幹你什麼事?”她暴躁地站起身,將火堆踹得四散飛濺。
奚言少華先是嚇了一跳,隨後纔想到跳起來閃避,但仍因措手不及被砸了個灰頭土臉,一團火焰燎過他的臉,火辣辣的疼痛讓他的少爺脾氣也上來了。閃過一塊燃燒着的木柴,他伏身抓起一把夾了枯葉的泥土胡‘亂’灑向對方,大罵道:“臭丫頭,你發什麼瘋!”
紀十顯然沒想到一直悶頭悶腦畏畏縮縮的人會反抗,雖然擋得及時,眼裡仍進了一些細沙,不由大怒,也不去‘揉’,跳過去按着人就是一頓猛揍。
奚言少華武功不如她,對敵經驗自然更加比不上,不一會兒便被揍得鼻青臉腫,嗷嗷直嚎。
“廢物!”踢了兩腳爛泥一樣癱在地上不再反抗的少年,紀十罵道,卻不屑再打。
奚言少華自暴自棄地趴在那裡,眼珠卻動了動,手悄悄往懷裡‘摸’去。
“你有膽敢在姑娘身上用蠱試試,姑娘必讓你生不如死。”紀十冷眼看着他的小動作,既不出手阻攔,連威脅也是淡淡的。事實上,她既決定出現在他面前,便做好了與之偕亡的準備,否則以她的謹慎,在早吃過蠱的苦頭之後,又怎會在‘摸’不清敵人實力之前便招惹對方。
不得不說,記憶錯‘亂’的事對她打擊極大,加上身邊又無可排解之人,竟讓她覺得自己的整個人生就是一場笑話,別人親手爲她編織了一場虛假,而她卻還拼命牢牢地緊抓。這個事實讓她心灰意冷,一時間也不知以後該當如何,似乎就是這樣死了也沒關係。
不過她還是高估了奚言少華的勇氣,又或者說少年對自己的蠱術實在沒什麼信心,在被那樣教訓一通之後,原本還有的一點點勇氣也被她輕描淡寫的話語恐嚇住,息了反抗的念頭。小心地用袖子輕輕擦了擦沾滿血和塵土的臉,他默默爬起身,表面上看着乖巧順從,其實心裡面已經將眼前的‘女’孩大御八塊了。
紀十當然管不到別人心裡怎麼想,因此只是威脅地衝他比了比拳頭,看到他一瑟縮,於是就心滿意足地繼續領頭趕路了。她可不擔心他不會跟上來,像這樣膽小而無用的人,只怕寧可捱打,也不肯再一個人留在這人跡罕至的林子裡。
事實上,奚言少華確實是這樣想的,不過在他自己看來,那是忍辱負重。
“喂,小子,你和子萬那廝是怎麼回事?”走了很久,紀十一邊察看以前人經過時留下的痕跡,一邊狀似隨意地開口問到。她認爲既然是兩個人同行,那麼就完全沒有必要像一個人時那麼沉悶。
奚言少華眨了眨眼,沒太反應過來。事實上,他到現在都有些莫名其妙之前爲什麼會捱打,因此這時不免要多想幾分,生怕一開口又捱上一頓。
“喂,問你話呢。”等了一會兒沒聽到回答,紀十不耐煩地催促。
“沒怎麼回事,不過認識而已……”他遲疑道,想了想,補充:“他差點成了我姐夫,如果姐姐沒去的話。”說到這,他眼裡浮起一絲‘迷’茫,還有淡淡的哀傷。初識子萬是在一家南倌中,那是他第一次去那種地方。家中堂兄說那是天下第一有趣的所在,幾經‘誘’勸,他忍不住心中好奇,便跟了去。但是等真見到裡面情景之後,卻被嚇得驚慌而逃,倉皇中撞到正要進去的子萬,兩人便認識了。
子萬是個極有風度且又有趣的人,他雖是奚言家的少主,但卻沒什麼朋友,難得遇到這樣一個人,雖然明知對方喜歡男人,仍很難在心中生起討厭。原本也只是出去同遊過幾回,算不上太深的‘交’情,卻因爲一次被他大姐奚言玲須無意遇到,以至於變得不可收拾。
雖然大姐說她只是爲家族考慮,若能將子萬收歸己用,他們家在族中主家的地位會更加不可動搖,同時也能讓整個奚言家族的勢力擴展數倍,有望得窺蠱族之首的位置。但是他心中清楚,大姐其實是動了心,喜歡上了那個男人,而且對方不可能喜歡‘女’人。他從小就最尊敬依賴這個姐姐,無論她說什麼都不會反抗,哪怕是讓他去‘誘’‘惑’一個男人。勾引,下‘藥’,囚禁……如果不是姐姐因煉製情蠱而猝亡,結局或許不是這樣。
當然,這些奚言少華是不會跟紀十說的,他又不是嫌命太長。
“你喜歡子萬?”紀十沉默片刻,突然問,她其實想問的是子萬是不是喜歡你,但這話一旦問出口,只怕就要引出無數臆想了。
“老子喜歡‘女’人!”幾乎是立時的,奚言少華咆哮着迴應,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壓制住他心裡的慌‘亂’。
紀十頗感意外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大約是想確定他反應這麼大,是因爲被說中心事的惱羞成怒,還是覺得受到了侮辱。至於最後得出的結果是什麼,只是她自己知道,就見她哼笑一聲,意味不明地問:“喜歡‘女’人?那你看本姑娘如何?”
聞言,奚言少華倏然瞪大眼睛,腦海中唯一浮現的便是一個滾字,待至看到那圓溜溜的大眼微眯,其間‘射’出危險的光芒時,才發現自己竟然真的脫口說了出來。他終究還是有些大少爺的脾氣的,雖然暫時被打得服帖了,但終究做不到一直忍氣吞聲,被這樣一看,心裡的傲氣反被‘激’了起來,臉上‘露’出譏諷的表情。
“原來你還知道自己是‘女’人啊?”說完這句話,他立即抿緊‘脣’全神戒備,明顯知道這句話會‘激’怒對方引來一頓暴打,但就是無法識實務地忍下這口氣。
哪知紀十不怒反笑,同樣輕蔑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反譏道:“我自然知道自己是個‘女’子,就怕有的人不知道還能不能算得上是男人。”雖然子萬關於如何被奚言家俘虜的事說得含糊,這人態度也遮遮掩掩,但是隻由單他被擄至西南卻又毫髮無傷這事來看,便知其中內情並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