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青臉‘色’微變,還沒說話,站在他面前的少‘女’已怒斥一聲賤人,一巴掌煽了過去。
梅六眼睛微眯,‘脣’角浮起一抹冷笑,正想給這無知少‘女’一個教訓,卻見眼前一‘花’,原本安靜坐在旁邊的十一郎竟然擡手抓住了少‘女’的手腕,接着是一下清脆的咔嚓聲,並不算響,但卻讓人聽得頭皮發麻。
淒厲痛楚的尖叫在樓內響起,讓所有人都變了臉‘色’,不約而同看向少‘女’軟軟垂下的手腕,連梅六也不例外。她雖然知道十一郎的武功還在,但是這些日子以來除了正午以外,除了緊緊跟着她以外,他從來不會多動彈一下,連進食以及大小便都是她慢慢地教會,更別說對着別人有什麼反應了。這時見他突然出手傷人,吃驚之餘,又有些欣慰,至少不用再擔心他會被人欺負。至於少‘女’,以及那三個看上去並不簡單的男人,她倒是不在乎,這麻煩既然惹了,那便惹了吧,反正她身上麻煩已經不少,也不怕再多一些了。
就在衆人都沒從這突發的狀況中回過神的時候,一道人影驀然從側旁欺了上來,曲指彈向十一郎抓着少‘女’那隻手腕上的列缺‘穴’。十一郎在他彈到之前鬆開了手,卻並沒反擊,而是又恢復了之前那種似癡似呆的樣子,彷彿從來沒動過一樣。
出手之人是那氣質沉穩的男子,他見十一郎放手,眸中幽光一閃,並沒有罷手,手腕一轉,五指箕張,似乎也想毀十一郎一腕爲同伴報仇。
梅六反應極速,拿起面前的碗就砸向男子。碗中是沒吃完的清燉蟹粉獅子頭,這一砸登時夾湯帶水地潑了過去,迫得那人不得不回手閃避。從他出手到閃避不過幾息間的事,少‘女’還站在原地哭得不能自已,他這一閃,湯湯水水登時全落在了少‘女’身上。
一瞬間,整個樓層都安靜下來。那男子始終沉穩冷靜的臉‘色’終於破裂,手足無措地站在旁邊,似驚訝似醒悟又似慚愧,各種情緒‘交’雜,‘精’彩之極。
被無辜殃及,少‘女’停止了哭泣,紅着眼睛淚盈盈地低頭看着自己沾滿菜菜水水的‘胸’口,感覺到那溫熱的溼意慢慢侵透重衫,一時竟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梅六看看狼狽的少‘女’,看看呆若木‘雞’的衆人,再看看完全不在乎周圍發生了什麼事的十一郎,突然覺得這場景十分滑稽,不由撲哧一聲笑出聲。
那笑聲聽在少‘女’耳中,如同鋼針一樣刺人,她緩緩擡起頭看向四周,只覺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都在嘲笑自己,一股無法言喻的難堪就這麼毫無防備地擊中了她。她身體微晃,剛剛止住的淚水再次決堤,哇地大哭着掩面跑了出去。
羅青回過神,深深地看了眼笑意‘吟’‘吟’的梅六,轉身追了出去,什麼也沒說。當然,不必他說什麼,所有人都知道雙方這樑子是結下了。那沉穩的男子也沒再繼續找梅六和十一郎麻煩,只是冷冷掃了眼他們,便緊跟在羅青後面出了樓。倒是那長得賊眉鼠眼的中年男人走之前對兩人笑眯眯地抱拳說了句“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梅六嫣然一笑,盈盈曲身回了一禮,那一身的雲淡風輕,似乎壓根沒將幾人放在心上,倒讓中年男人心中微懍,卻不知等他們身影一消失,梅六便帶着十一郎也迅速結帳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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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經過‘藥’局時,梅六進去買了幾樣‘藥’材,‘花’了幾個大錢請人幫着磨成粉末,加蜂蜜調製成小指頭大小的‘藥’丸,瓶子裝了帶在身上。
‘藥’局的旁邊就是醫館,她看了眼十一郎,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帶他進去。經過之前一事之後,她不確定十一郎能不能容忍別人碰觸他,到時傷了醫館的大夫反而又是麻煩,如今唯有指望醫武兼修的劍厚南和明昭成加了。如此一想,便更加迫切地想聯繫上‘女’兒樓的人,於是急急帶着十一郎往約定的客棧走去。
客棧位於東城中不起眼的角落,人流量少,所以比較冷清,‘花’二十個銅板就能要上一間上房。梅六以前接過一個在蔚城的任務,當時就將這城裡大大小小的地方都‘摸’了個清楚,後來再來蔚城,便都是住在這裡。
在到達客棧之間,梅六在路邊攤子上看到有賣帷帽的,心裡一動便買了兩頂,一頂給十一郎戴着,一頂自己扣上。路上戴帷帽的人並不在少數,多了兩人也不會惹人注目,卻能避開有心之人的追查。十一郎原本還老老實實地任她擺佈,不料她那頂剛一戴上,他便伸出手給掀了下來。
看到掉在地上的帷帽,梅六有些莫名其妙地瞪了十一郎一眼,俯身撿起,拍去上面的灰塵重新戴上,面前的黑紗剛剛放下,又被他一巴掌掀到了地上。梅六惱了,伸手把他推得往後退了一步,才又彎腰拾起帷帽,怒道:“你能戴,我怎麼就戴不得了?”
十一郎自然不會回答,只是透過黑紗帷定定看着她的目光似乎異常明亮,梅六被看得沒了脾氣,哼一聲轉身自顧往前走去。過了一會兒,悄悄地往後看去,發現男人果然默默地跟在後面,頭上的帷帽戴得好好的。她‘脣’角翹了翹,突然覺得他這個樣子似乎也不錯,至少不會拒她於千里之外,甚至還會黏着她,爲她出頭。
事實上直到現在爲止,梅六仍沒明白他爲什麼會在少‘女’煽向她的那一瞬間出手,而且還相當狠辣,難道他知道她是被欺負了?這個可能‘性’讓她心跳不自覺加速,然而直覺事實並不是如此。
“十一郎……阿郎。”她自言自語地低喚,似在揣摩用哪個稱呼更順口一些,臉卻沒來由地有些發燙,心神有些恍惚,就連眼角瞟到人影閃過也沒反應過來,直到一頭撞到某人懷中。
鼻中聞到熟悉的味道,讓梅六因撞到人而高高吊起的心又緩緩回落到了原處,她後退一步,擡頭看向無聲無息跑到自己前面的男人,有些‘摸’不着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