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離布莊並不遠,兩人沒用多久便走到了。梅六擡頭看向布莊暗金‘色’的匾額,想到紀十讓人傳話說這裡相見,心裡就不由一緊。
真的就要見到那個小丫頭了嗎?她停住步伐,心裡隱隱有些緊張,卻又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下意識地,她伸手到懷裡‘摸’了‘摸’那個已破舊不堪的小荷包,覺得稍好了點,這才提起勇氣踏上布莊‘門’口的臺階。
自那日奚言少華和“小湯圓”被趕到這布莊後,就再沒能踏出此地一步,奚言少華被悶得天天都在念叨着上了紀十的當,倒是“小湯圓”只要有吃的,在哪裡都很自在。
當兩人得知梅六到來的那一刻都有些發懵,還是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頓時慌了。他們都知道自己這邊是假冒的,而始作俑者紀十又不在,哪怕知道早晚都要見這一面,仍不免失了主張。
“要是她看出我是假的,會不會把我送去做大牢啊?”“小湯圓”扯着奚言少華的袖子,忐忑不安地問。
“不會。”直接殺了你的可能‘性’更大。奚言少華‘抽’出袖子,撇‘脣’,突然想起這事跟自己完全無關,跟着緊張個什麼勁,於是泰然了。
“少爺,我有點害怕。”“小湯圓”又拽住了想往外走的奚言少華的腰帶,磨蹭着不敢出去。
“怕個屁!吃飯時你怎麼不怕?吃紅燒肘子時你怎麼不怕?”奚言少華毫不憐香惜‘玉’地拍開她的手,一想到中午那一盆幾乎是全被她消滅掉的紅燒肘子就滿肚子火氣。
“小湯圓”訥訥地說不出話來了。吃人嘴短,何況以後她還想繼續吃別人的,加上賣身契還在紀十那裡,她就算再怕也不得不老老實實地出去了。
“小湯圓!”等在廳中的梅六在看到“小湯圓”那一雙與記憶中無二般的純淨雙眼時,‘激’動地站起身,差點被絆倒,幸好十一郎在旁邊及時扶了一把。
“菜菜。”“小湯圓”看着面前美麗的‘女’子,哪怕心裡再緊張,臉上仍然浮起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兩個可愛的酒窩顯‘露’出來,讓梅六記憶中小湯圓的形象更加鮮活起來。
兩人都傻呆呆地站着,彼此間隔着一段距離,一個是時隔太久不知要怎麼將這些年的疏離化解,一個是心虛,竟然沒人主動靠近。還是站在後面的奚言少華悄悄在“小湯圓”腰上擰了一把,才把這個想要做縮頭烏龜的丫頭給‘逼’上前。
“菜菜,你傷好了嗎?快坐下!”“小湯圓”硬着頭皮拉住梅六的手,將她扶坐下,笑嘻嘻地說。
梅六感覺到握着自己的小手粗礪長滿老繭,再看着眼前笑得爛漫無邪的圓臉,心中情緒翻涌,一時間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
“小湯圓”被她看得背上汗‘毛’都豎了起來,差點沒求助地往奚言少華看去,好在她還知道那樣更容易漏餡,所以強忍住了。
“這些年……你受苦了。”隔了好久,梅六才艱澀地開口,卻覺得這一句話輕飄飄得連自己都嫌棄。
見她終於肯說話,“小湯圓”心中鬆了口氣,急急擺手笑道:“沒有,沒有,沒有吃苦,大家對我都很好呢。還有阿鶴……阿鶴也對我很好。”說起來,在被奚言少華帶回山上之前,她雖然力氣大,但食量也大,在家不僅吃不飽,還被嫌棄。也只有跟着紀十之後,才吃了飽飯,而且做的活也不重,可以說這一段時間是她十六年來最快活的日子。因此對於紀十她心中是存着感‘激’的,就算沒有賣身契,對於她的吩咐也會盡力去做好。
“阿鶴?”梅六一時沒反應過來阿鶴是誰。
“小湯圓”眨了下眼,她不知道阿鶴還有另一個名字,所以有些愣,心裡還在想你們不是相識嗎,不然阿鶴叫自己來這裡做什麼?
“阿鶴就是紀十。”奚言少華在一邊看不下去了,抱着‘胸’靠着牆,‘脣’角帶着一絲諷意。
聞言,梅六像被刺了一下,神‘色’微微有些不自在,但也是這時才發現紀十真的不在,沉默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她……紀十怎麼不在?”難道討厭她已經討厭到連見一面也不願意了嗎?
“阿鶴讓我們來這裡等她,但是好幾天了,她也沒來,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小湯圓”回答,語中滿是擔憂。
“哼!明明沒了武功,還要逞強,要真有什麼事,也是那臭丫頭自找。”奚言少華在一旁冷言冷語,只不過他臉上的表情並不像他所說的話那樣漠然。怎麼說都是朝夕相處了幾個月的,就算對方‘性’格再惡劣,在壓迫與反壓迫的鬥爭間彼此多少還是生出了一些感情,哪裡能真的就一點也不關心。
沒了武功?梅六怔了一下,拋開心中芥蒂,不敢相信地問:“你們說的是紀十?”她怎會沒了武功,明明分開前還好好的。
“當然是她。不然還有哪個丫頭像她那麼狠毒?”對於那日被趕出客棧之事還耿耿於懷,奚言少懷沒好氣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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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了武功?”乍然聽到這個消息,恨十二有些意外,“老十她搞什麼鬼?”
沒有人知道紀十的武功是怎麼沒的,包括奚言少華和“小湯圓”,因此問也問不出什麼來。難怪巫鏡十一非要她跑這一趟。
哪怕已由明轉暗,撤走了大部分人手,‘女’兒樓的情報網還是很強大的,沒用半天功夫便查出了紀十的去向。
“天徹莊?是什麼東西?”得到消息時,天‘色’已經黑了,恨十二坐在桌邊用剪刀剪着燈‘花’。
“紀十是天徹莊的少主。”梅六坐在她的對面。在得知紀十被天徹莊的人帶回去之後,她便不怎麼擔心了。在她看來,以紀十在天徹莊的身份,就算沒了武功,應該也沒什麼大礙。
房間裡只有她們倆人,梅六穿得很清雅,與恨十二的濃‘豔’重彩形成鮮明的對比。
“哦?原來還有這麼一層。”油燈亮了許多,恨十二放下剪刀,目光淡淡掃過梅六的臉,金屬的面具在燈光下反‘射’着詭異的青芒。
梅六沒有再說話。對於紀十,她想她大約是不恨了,不恨果子山莊的背叛,也不恨對小湯圓的故意隱瞞,甚至以此要挾於她,然姐妹卻是再也做不得了。
“我會去一趟天徹山莊,你去不去?”恨十二將她的疏冷看在眼裡,便知這兩人間定然發生過什麼事,但是卻並沒開口詢問。對於恨十二來說,只要與任務無關,她是不會多去管別人是怎麼樣的。
“我不去了。你見到她,帶我道聲謝。”梅六搖頭。
恨十二沒有答應,但也沒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