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慕涵沒有反駁水墨笑的話,沒錯,如今看來她的這個承諾是過於的虛無飄渺,但是這已經是她能夠做到的最大讓步了,他可以不再去追究水墨笑當日對先帝所做的事情,但是若是讓她徹底地放下了,卻也不太可能。 wωω ☢ttкan ☢C〇
她之所以做出這般承諾,卻也是看在了兒子的份上,還有這一次她的確是冤枉了他。
更重要的是,她實在不想看見水墨笑將來因爲此時的怨恨而做出一些她無法原諒的事情,她不想和他鬧到了非得魚死網破的地步。
便是他們之間沒有過多的情分,但是始終是有了一個兒子。
只要他不做出那些僭越她底線的事情,她便可以確保他穩坐鳳後的位子一輩子。
這一次,不是爲了阿暖,而是爲了晏兒。
“這便是朕要說的話,你可考慮,但是不管你答應與否,豫賢貴君如今懷着皇嗣,朕是絕對不容忍任何人做出傷害他的事情來,鳳後也最好不要做出任何傷及皇嗣的事情來。”
水墨笑眸底竄出了兩道火焰,“你威脅我?!”
“朕只是在陳述事實。”司慕涵淡淡地道,“因爲晏兒,朕做出了這個承諾,這也是朕對水氏一族做出的最後一個讓步,鳳後應該知道,朕這般做已經算是對先帝的不孝了。”
水墨笑瞪着她沒有說話。
“若是發生鳳後傷及皇嗣的事情,最後累及的必定是晏兒,朕不希望晏兒將來懂事之後,會在別人的口中得知自己的生父曾經做過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來。”司慕涵正色道,“或許朕所說的承諾真的過於的遙遠,但是始終是一個機會,至於鳳後要不要,那便由你來決定,你且好好想想。”她的話頓了頓,隨後又補了一句,“朕本不需要這般做,便是朕錯了,便是朕愧對於你,其實朕可以當做什麼事情也沒發生,所以鳳後,朕自認爲已經做到了寬容了。”
司慕涵說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隨後轉身離開。
水墨笑一直沒有說話,直到司慕涵就要走出內室,他方纔倏然開口,“司慕涵,算你狠!”
司慕涵停住了腳步轉過了身。
水墨笑臉色極爲的難看因爲憤怒也因爲心痛,“這筆交易我答應了!蒙氏和蜀氏他們欠我的,我便當什麼事情也沒發生,可是若是將來,我得不到我想要的,那我便是毀了所有與你同歸於盡也絕對不會讓你好過!”
“朕知道。”司慕涵並未因爲水墨笑的狠話而做出過多的反應。
水墨笑終究是忍不住怒氣,“現在你滿意了便給我滾出去!”
司慕涵沒有動怒,“好好照顧晏兒,朕去看看念兒。”說罷,便轉身離去。
水墨笑猛然坐在了牀邊,看着牀上安睡着的孩子,終是落了淚。
……
司慕涵看過了大皇女之後便回了交泰殿。
恰見謝淨芸前來求見。
司慕涵在御書房召見了她。
謝淨芸帶來了調查結果,她從那日行刺鳳後的死了的刺客身上發現了西戎國人的標誌,而且那些刺客所用的兵器,也是印有西戎國的標誌。
司慕涵聽了這般彙報,臉色漸漸凝重起來,之前她一直認爲這件事是貴王所爲,可是貴王恨她,要讓她的生活不得安生她可以理解,可是她會爲了恨她而故意挑起大周和西戎的對抗嗎?
她並不相信這件事是西戎國探子所爲。
沒有人會笨到在自己派去刺客的身上印有自己的印記。
而且,西戎如今應該不會想和大周興起戰事。
司慕涵不得不重新深思一番這件事還有沒有其他的可能,蜀青死當晚,正是她設宴款待阿塔斯族使團的之日……而蜀青是在悅音殿附近被殺的?
這件事與阿塔斯有沒有關係?
若是大周和西戎起戰事,那對阿塔斯來說,絕對算的上是一件好事。
大周專注於西北,便沒有過多的精力放在西南……
可是卻也不能否定貴王的可能。
畢竟她已經知道了當年的事情,而她也是說過,若是蘇惜之死了,她便要用大周給他陪葬……
司慕涵沉思了許久,最終讓謝淨芸繼續往下查。
謝淨芸領了旨意離開。
司慕涵隨後又召見了安王,雖然這一次的刺殺事件和西戎國基本無關,但是,卻這件事卻也可以利用利用。
大周立朝以來,雖然一直有商隊來往於大周和西戎,但是也只是少數,而大周和西戎的邊關貿易,基本上可以說是沒有。
大周和西戎打了這般多年,大周西北的幾個州城可以說都是極爲的貧乏的,而讓邊城興旺的最好法子便是商人貿易。
當日,司慕涵和安王就這件事商議了許久,後司慕涵又與內閣商議過,最終由內閣負責擬出方案,藉由這一次的刺殺事件,打開大周和西戎的邊關貿易。
若是大周和西戎之間的商路通了,這不僅更加方便商隊來往,也利於大周和西戎周邊的部落溝通。
西戎國如今幼帝在位,內部權力爭鬥厲害,不太可能想在這個時候與大周動真格,而且,開放邊關貿易,對西戎來說,也是有益。
此時有安王全權負責,禮部發出國書,將那日行刺之事以及其中一些武器送往了西戎。
西戎很快便給出了迴應,自然,結果定是孜口否認,同時緊急派來了使臣前來與大周斡旋。
司慕涵此舉的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讓西戎同意開放邊關的貿易,至於具體的事情,她便交給了安王負責,一切資源所需她給。
她不論過程,只要結果。
謝淨芸一直在查刺殺的事情,可是直到了大周的使節趕來了京城,她還是未曾再查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倒是京城的犄角疙瘩都被她給翻了個遍,幾乎將所有的雞鳴狗盜之徒徹底清除乾淨,而她這番乾淨利落徹底的行爲,雖然未曾得到想要的結果,但是卻也讓京城在接下來的一年當中,未曾發生過一件治安事件。
大周京城有史以來這般安寧。
在謝淨芸徹查刺客的同時,章善也在查那死在聽雨殿的宮侍,但是也和謝淨芸一般,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在這件事一直查了整整一年之後,已然沒有什麼實際的進展,司慕涵不得不暫且放下。
……
莊銘歆交代完手中的事務之後,便領着正夫和嫡女趕往秦州赴任,蒙斯醉沒有去見她,也沒有讓人傳什麼話,不僅是因爲如今他要全心養身子,更是因爲,如今他們多接觸一次,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在莊銘歆離開京城的前一日,司慕涵召見了莊銘歆。
這是她第一次以一個單純女人的身份面對莊銘歆,不可否認,撇開了如今她的身份,她的確是及不上莊銘歆對蒙斯醉的心。
可是如今,蒙斯醉已經是她的君侍了,而她,容不得任何人窺伺她的人!
“朕本來可以殺了你。”司慕涵眸光深沉地看着眼前跪着的人,聲音卻是無波無瀾。
莊銘歆垂着頭,“臣知道。”
“豫賢貴君有孕,加之你是個有能之人,因而朕給了你一個機會。”司慕涵繼續道,“秦州雖然荒涼了些,不過你曾經是工部尚書,朕最近讓工部做的事情想必你也聽到了風聲,朕這一趟讓你去秦州當州府,一自然是你欺君的懲處,二便是朕要你看緊了開礦一事,你在工部多年,去負責這件事再好不過。”
“臣謝陛下隆恩!”莊銘歆磕頭道。
司慕涵沉吟會兒,“朕知道你對當年先帝毀了你的婚事一事而心有不滿,但是莊愛卿,皇家不欠你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這個道理你應該清楚,更何況,你失去了這一件婚事,得來的未必便比失去的少,若不是如今你做出了這般一件蠢事,再過幾年,你必定可以位極人臣。”
莊銘歆苦笑,“臣知罪!”
“這一次,朕便饒了你,只是朕不希望往後莊銘歆的名字再和朕的豫賢貴君扯上任何的關係!”司慕涵的聲音轉爲了陰沉,一字一字地道,“再有下次,朕不會手下留情!”
莊銘歆合上了眼,“臣明白。”
在莊銘歆離開京城後兩日,蒙君怡也完成了西南大營的軍務交接,也即將啓程前往西北,在離開京城前一夜,她與蒙家主關在書房之中深談了一夜,在她離開京城的次日,蒙家主和蒙家主夫便領着蒙家少主夫以及新出生的孫子,還有那個爲蒙君怡誕下了庶女的侍夫及其所出的女兒返回蒙家祖籍。
而便在永熙帝這兩道聖旨下達的兩個月之內,蒙家和莊家所有有官職的族人都不約而同地陸陸續續地尋了理由辭官歸鄉。
蒙家和莊家用這等方法迴應着永熙帝的寬宏,卻也動搖了蒙家和莊家的根基。
這些事情,蒙斯醉並不清楚,而司慕涵也未打算告訴他,以免他過多思慮從而影響到孩子。
蒙斯醉的胎像到了四個月後,便方纔真正地穩住了,而不久之後,蒙斯醉便每日親自前往朝和殿請安,雪暖汐很擔心水墨笑會爲難蒙斯醉,幸好,水墨笑雖然對蒙斯醉冷嘲熱諷的,但是也沒有做過多會傷及他的事情來,他很清楚,司慕涵的底線是什麼。
自然這是後話了。
……
且說官錦自從那日女兒被司慕涵讓人抱走了之後,他便一直被軟禁在了聆鳳殿中,因爲他是二皇女的生父,而且他所做的事情不宜公諸於衆,所以只能這般處理着。
而他也一直很安靜,像是心甘情願地承受着司慕涵的這些懲罰。
直到二皇女滿月之後,官錦方纔有所動作,而他所作的卻不是想司慕涵哀求更不是鬧着要回兒子,而是每一次在午時日頭最爲猛烈的時候跪在了聆鳳殿的大殿前,面對太廟的方向。
大周皇家規矩,後宮君侍若是爲皇家誕下了後嗣,離世之後靈位便可進太廟,得享供奉,榮君下葬之後,他的靈位也是進了太廟供奉。
他讓人傳話給司慕涵,說他這是要向榮君贖罪。
司慕涵得知此情況,蹙了蹙眉,卻沒有說什麼,也沒有過問。
倒是雪暖汐去看過了官錦一次,可是卻也沒有說什麼,更是沒有勸他,因爲他這般做,卻也是罪有應得。
水墨笑得知之後,便讓人依照他的描述給榮君畫了一幅畫像,隨後送去聆鳳殿,讓官錦日日在畫像面前磕頭認錯。
官錦在第一次見到雪暖汐的時候沒有說什麼只是言辭懇切地哀求雪暖汐好好照顧二皇女,一直到了雪暖汐第三次去見他,他方纔提出想見見女兒。
雪暖汐一開始沒答應,但是之後見二皇女哭鬧了好幾次,便也心軟了,雖然二皇女現在年紀小,但是雪暖汐總是覺得孩子便是小,卻還是有感覺的,離開了父親身邊,二皇女應該也是難過的。
他抱着二皇女去看官錦。
官錦見了女兒,什麼也沒說,只是抱着女兒無聲落淚。
雪暖汐惱恨官錦的行爲,如今見了他這般,卻也是心酸,可是與水墨笑不同的是,他並沒有開口爲他向司慕涵求情,畢竟,他那般行爲,不僅是傷害了榮君更是傷害了司慕涵。
自從那一日水墨笑答應了司慕涵的交易之後每幾日,司慕涵便下旨將讓鳳後重新掌管後宮。
水墨笑得了這道旨意,再加之大皇子終於完完整整地叫出了一聲父後了,身上的怨恨之氣也消減了不少,而後宮的掌管大權回到他的手上,倒也未曾生出什麼亂子。
只是他在重得後宮管理大權之後,便下旨往後後宮的君侍無重大變故都需日日前往朝和殿請安。
司慕涵得知了這件事,臉色沉了一下,但是想了會兒,還是沒有插手,只是下旨豫賢貴君胎像不穩需臥牀靜養不宜出宮,不必前往請安。
水墨笑得知之後,倒也沒有做出過大的反應。
而蒙斯醉接了旨意之後,雖然聽了司慕涵的話呆在宮中臥牀靜養,但是每一日卻也讓自己的貼身宮侍代替他前往朝和殿請安。
水墨笑沒有見憶古,只是每日讓他跪上了一個時辰方纔攆走。
而雪暖汐等人前去給他請安,他卻沒有做出過分的爲難。
這般幾日過後,司慕涵也是安了心。
後宮基本上是安定了下來,而前朝關於和西戎商定開放邊關貿易的事情,也在有序進行當中。
日子便是這般一日一日如水般平靜流過。
進入八月,司慕涵安寧的日子一去不返。
京城周邊的州城卻傳來了疫症的消息,而在京城當中,也是有人染上了疫症,便是皇宮之內,也有宮侍染上了疫症,這一次與上回寧王故意爲之不同,卻是真的疫症。
司慕涵不敢有絲毫的怠慢。日夜與朝臣御醫商議解決之道,各種措施一一推出,太醫院幾乎傾巢而出,朝廷也撥下了一大筆防治疫症蔓延的銀子。
而在後宮當中,水墨笑更是嚴陣以待,將所有染病的宮侍一一隔絕,在各個宮殿當中進行薰艾消毒,尤其是幾個年幼的皇女皇子,他更是小心翼翼地對待,便是官錦的二皇女也是如此。
這場疫症雖然爆發的突然,但是朝廷也算是應對及時,而且太醫院很快便研製出了救治的方子,倒也未曾造成很大的損失。
入了秋,各地的疫症基本已經平息。
十月中旬,一年一度的秋獵再次到來,爲了消除這一次疫症給朝堂帶來的陰霾,司慕涵決定今年的秋獵大辦,然而正當司慕涵去了圍場之後的次日,皇宮當中傳來緊急消息說二皇女染上了疫症。
司慕涵得到了消息之後立即起駕回京,一路上,臉色沉鬱的可怕。
之前的疫症明明已經平息了的,二皇女好端端的怎麼就染上了疫症?!
而且二皇女如今在觀星殿中養着,先前疫症鬧得那般的兇的時候她都沒事,怎麼如今反而染上了?!
當她焦急地趕回了皇宮之後,便見雪暖汐焦急萬分地在二皇女所居住的配殿之外徘徊着,他本是想進去照顧二皇女的,可是在御醫診斷出二皇女是染了疫症之後,水墨笑便讓人將他拉了出來。
“鳳後,你讓我進去……”
雪暖汐幾乎是哀求着水墨笑。
但是水墨笑卻不爲所動,開玩笑,二皇女可以沒命但是雪暖汐不能死,若是雪暖汐也染了疫症出了事情,他敢擔保司慕涵定然第一個拿他開刀!
“你便是進去了也無濟於事,到時你給染了病,誰來救你!”
不是他心狠,過去將近兩個月中他已經是徹底地見識到了這疫症的厲害。
可是這二皇女先前沒有染上,怎麼如今便忽然間染上了的?
他的晏兒身子那般的弱都沒事,二皇女不是一直身子很好嗎?
呸,他在胡說什麼!
他的晏兒自有上天庇佑自然不會有事!
雪暖汐還是不願意放棄,他養了二皇女幾個月也是放了感情的,而且二皇女是在他照顧的期間出事的,他如何能夠坐視不理,正當他想不惜一切闖進去的時候,便見司慕涵回來了。
“涵涵……”雪暖汐此時已經是顧不得什麼禮儀的了來,衝到了司慕涵面前便是求她讓他進去照顧二皇女。
司慕涵自然是不同意,“阿暖,你先冷靜些,執兒不會有事的,有御醫在,彆着急,便是執兒真的染了疫症,先前太醫院已經尋到了治療的方子,執兒不會有事的!”
“可是……”雪暖汐卻無法如司慕涵所說的冷靜下來,他如何能夠冷靜,“執兒那般小,她還那般小,她甚至還未滿週歲,涵涵……我怎麼會讓執兒染上了疫症的?涵涵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到……”
司慕涵擰緊了眉頭一時間不知如何勸他。
水墨笑卻開口道:“皇貴君,你若是真的想二皇女沒事,便不要這般糾纏着陛下了。”
司慕涵擡頭看向水墨笑,眯了眯眼。
水墨笑便當沒看見,“你與其讓陛下在這裡浪費時間安撫你不如讓陛下去跟御醫商議一下如何救治二皇女。”
他的話雖然說得有些難聽,但是卻比司慕涵的勸慰好多了。
雪暖汐鬆開了司慕涵,“你快去!”
司慕涵看向水墨笑。
“陛下放心,臣侍乃後宮之主,這裡自然是交給臣侍。”水墨笑不冷不熱地道。
司慕涵對他點了點頭,隨後便召了御醫去大殿,仔細詢問了御醫二皇女的情況,而御醫已經可以肯定,二皇女的確是染了疫症,而且這疫症和之前的是一樣的。
御醫的回答讓司慕涵的心穩了穩,“既然與之前的一樣,那是不是便可以依照方子治療?!”
“道理上應當可以如此,只是……”御醫猶豫了會兒,終究還是道:“方子雖然是對陣下藥了,但是卻也並非立即起效用的,二皇女如今年幼,未必可以……熬的過去……”
“你這是什麼意思?!”司慕涵沉着臉問道。
御醫立即跪下,“陛下恕罪,臣等會盡一切可能救治二皇女。”
“朕要二皇女平安無事!”司慕涵冷冷地道,“你們都給朕聽清楚了,也記清楚了!”
御醫除了應是也已經沒有法子了。
因爲宮中再一次爆發疫症,水墨笑不得不再一次徹底對皇宮清洗一番,也爲了避免疫症蔓延,水墨笑下令觀星殿一切宮侍不得離開。
他幾乎是封了整個觀星殿。
司慕涵對此並沒有阻難,只是讓雪暖汐遷出了觀星殿,暫且住在了交泰殿。
官錦是最後一個得知女兒染了疫症的人,這些日子他被自己的懺悔行動以及水墨笑的故意爲難給折騰的半死,根本沒有多餘的力氣去留意外邊的事情,而他得知這件事自然是通過格丹的口。
當官錦從格丹的口中得知了女兒染了疫症的消息之後大爲震驚,下一刻他便想衝去觀星殿,可是便當他方纔踏出了一步便看見了格丹似笑非笑的神情而猛然收了回來,他眸光如刀般剮向了格丹,“這件事與你沒有關係的對不對?!”
前日雪暖汐待執兒來看他,執兒都沒有任何的不妥!
觀星殿是雪暖汐的寢宮,以永熙帝對他的重視程度,絕對不會有染上疫症的可能,便是在之前疫症蔓延的日子當中,觀星殿中從未傳出一例病例,這也是他爲何安心將執兒留在觀星殿的原因!
因爲那裡是後宮當中最爲安全的地方!
“前日本宮給執兒做了一件新衣,而你碰過了那件新衣!”官錦面容猙獰地揪起了格丹的衣裳,“你說,是不是你做的!是不是你害了本宮的執兒!”
格丹猛然推開了官錦,冷笑道:“是我又如何?誰讓你沒有本事,別說是讓永熙帝原諒你,便是見她一面都不成,我只能爲你另想辦法,如今二皇女染了疫症,永熙帝定然捨不得讓她的皇貴君照顧的,所以你這個生父便可以得到照顧女兒的好機會,只要你好好表現,永熙帝定然會知道你是如何的愛護二皇女,說不定會看見二皇女的份上,給你一個機會!”
官錦幾乎將雙手給握斷了,“本宮說過,你不能動本宮的執兒!”
格丹冷笑,“機會我已經給你了,能不能抓住邊看你的本事,反正如今二皇女已經病了,你在這裡跟我浪費時間不如去永熙帝面前好好表現!”
他整了整方纔被官錦弄得有些凌亂的衣裳,隨後轉身而去。
碰過了那些穢氣的東西,他以爲他願意冒這個險?
不知好歹!
官錦看着格丹張狂離去的背影,一口腥甜涌上了喉嚨,但是最後被他死死地嚥下了,他渾身痙攣了一下,面容猙獰如鬼,隨後,踉蹌起站起了身,然後,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
雖然他被禁了足,但是聆鳳殿外卻沒有侍衛守着,因而,他可以走出聆鳳殿。
官錦一路上跌跌撞撞地走到了觀星殿,不算是很長的一段路他卻記不清楚自己摔倒了多少次又多少次咬破了嘴脣重新站起繼續走。
當他到了觀星殿見到了司慕涵的時候,已然是渾身狼狽不堪。
司慕涵幾乎認不出眼前這個人便是她二皇女的生父,“你……怎麼了?”
官錦跪在了司慕涵的面前,整個人幾乎是虛脫了,“陛下……臣侍……求你……求你……讓臣侍……照顧……執兒……臣侍求你……陛下……”
他跪爬到了司慕涵的腳邊,以及其卑微的姿態抱着她的腿,淚流滿面,“陛下……臣侍求你了求你了……”
司慕涵震驚無比,“你先起來!”
“臣侍求你,臣侍知道錯了,陛下便是要殺了臣侍臣侍也無話可以,可是臣侍求你,讓臣侍照顧執兒,讓先照顧執兒,只要執兒平安無事,臣侍便是死了也甘願,陛下,臣侍求你……”說罷,便磕下了頭不斷地哀求。
司慕涵彎腰將官錦拉起,“你這般一個樣子如何照顧執兒?!”
官錦滿臉淚痕地看着她,“陛下……”
“先下去梳洗一番,隨後再去看執兒!”司慕涵雖然惱極了官錦當日所爲,但是他畢竟是她女兒的生父,而且如今執兒已經這般情況了,她豈能還攔着他。
官錦連忙叩謝,隨後在宮侍的攙扶之下匆忙下去梳洗更衣,之後便立即去了二皇女的住處,親自照顧女兒。
二皇女的情況最終還是如御醫所說的那般,治療未曾起到了多大的效果,便在二皇女染上了疫症的第三日,病重急轉直下,御醫隨即想司慕涵告了罪,直言二皇女怕是不行了。
官錦得知這個消息,原本便不好的臉色更是不好了。
他沒有淒厲大哭沒有傷心欲絕,反而是放下了一直抱在手中不願意放下的女兒,然後走出了觀星殿。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想幹什麼。
半個時辰之後,司慕涵得到了消息,官錦出了觀星殿之後便去了宮中的佛堂,隨後,便跪在了佛堂之外,不斷地哭求着。
而他這般一哭求便是整整三日三夜。
在這三日當中,後宮的每一處幾乎都可以聽見官錦祈求佛祖上天庇護二皇女的哭求聲。
三日三夜,其中兩個晚上都下了雨。
秋雨涼意滲人,可是卻未曾擊垮他。
他便像是握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一般,死死不可放。
司慕涵沒有去看過官錦,自從御醫說二皇女可能熬不過去的時候,她便不顧御醫的阻難,一直呆在了女兒身邊,她想,若是她這個做母皇的救不了她的性命,至少她離開的時候,她在她的身邊。
這樣,她或許不會這般的孤單和害怕。
也不知道是官錦的行爲感動了上天,還是二皇女命硬,便在御醫下達了病危通知的第三日,二皇女的情況好轉了,又過一日,御醫診斷,二皇女已然渡過了危險期。
而司慕涵,也終於重重地舒了口氣。
隨後,她想起了官錦。
便在方纔,宮侍來報,官錦依舊跪在了佛堂前。
司慕涵起步往佛堂走去,到了的時候官錦已經憔悴的不成人形,他的聲音已經無法清晰響亮了,已然是喊啞了嗓子,可是便是如此,他還是未曾停下來。
她走到了官錦的面前。
官錦此時是憑着意志支撐着自己,他感覺到了有人到來,他想擡頭看去但是卻沒有力氣。
司慕涵蹲下了身子,“執兒已經脫離了危險了。”
官錦渾身一顫,也終於有了力氣擡起頭看向司慕涵,“真……真……的……”
“是。”司慕涵回道,眼中有着極爲複雜的情緒。
官錦鬆了口氣,下一刻,便猛然倒下。
司慕涵及時伸手扶住了他。
官錦已經失去了意識,但是在那張憔悴不已的臉上,卻是笑意盈盈……
……
永熙帝壽辰前夕,二皇女終於病癒了。
而二皇女究竟爲何染上了疫症,御醫給出了一個說法,便是之前的疫症二皇女可能已經沾染上了,但是因爲年紀小或者什麼其他的緣故,所以一直未曾發作,直到現在,方纔猛然爆發。
司慕涵蹙了蹙眉,雖然覺得御醫這個說法有些離譜,但是讓人查下去了,卻並未找到什麼其他的原因。
而觀星殿也因爲這件事被司慕涵下旨徹底地清晰了一遍,太醫院又用藥薰了整整三日三夜,司慕涵方纔讓雪暖汐搬了回去。
而雪暖汐因爲二皇女染了疫症差一點便沒了的事情格外的內疚,也向官錦道了歉,官錦沒有表現出任何責怪的意思,只說不過是意外而已。
除夕前夕,司慕涵解除了官錦的禁足令,也將二皇女送回了聆鳳殿,或許官錦真的心機深沉也的確做了一件讓她無法原諒的事情,但是這些日子,他對二皇女所做的事情,她卻是看在了眼睛,也知道,他這個父親卻是盡了自己的職責。
對於司慕涵的這個決定,雪暖汐沒有異議,官錦再不是也是二皇女的生父,孩子總是要在自己的生父身邊生活的好。
水墨笑也是沒有阻止,因爲他很清楚便是他阻止了,司慕涵也不會聽,因爲官錦與三兒相比,雖然都是她女兒的生父,但是三兒如何也及不上與她相處了一年多的官錦。
然而往後他對司慕涵的態度卻也如同寒冬的冷風似的,降到了冰點。
聆鳳殿中
官錦抱着顯然消瘦了許多的女兒,滿眼的柔和。
格丹站在一旁得意地笑道,“我早說了,這方法定然可行!”
官錦沒有說話,垂着頭繼續看着女兒。
格丹又說了幾句得意洋洋的話,便離開了。
就在格丹離開之後,官錦猛然用帕子捂住了嘴,接住了那口再也咽不回去的血,他擦乾淨了嘴角,眼中滿是怨毒,“執兒……對不起……父君如今不能未必報仇……若是父君如今殺了他……定然會惹來懷疑……父君不能讓你母皇再懷疑父君了……否則父君又會再一次失去你的……這樣,父君便不能保護你了……不過你放心……父君不會放過這個賤人!父君要讓他死的悽慘無比——”
二皇女不懂她的父親在說些什麼,只是安靜看着他,笑着。
……
永熙二年的除夕宮宴是永熙帝登基以來最爲隆重熱鬧的一次,在這一年,永熙帝得了兩個皇女,一掃沒有皇位繼承人的陰霾,而且二皇女在經歷了那般的危險之後卻已然平安無事,定然是個有福之人,大皇女的生父雖然是宮侍出身且早逝,但是如今她被養在了鳳後膝下,也是格外的引人注意。
晚宴當夜,永熙帝依照規矩夜宿朝和殿。
水墨笑對司慕涵的態度本就不算是和善,又因官錦的事情,他更是冷待她,本來他是不想讓司慕涵留下的,可是當夜大皇子鬧着要母皇,水墨笑也只好壓下將司慕涵趕出去的衝動。
大皇子能夠清晰地叫出了母皇還有父後,也能說一些其他的詞語,還能夠在大人的攙扶之下走出好一段路。
雖然還是那般愛鬧愛哭,但是身子卻比周歲之前好上了許多。
水墨笑對大皇子更是可以說是百依百順。
當晚,水墨笑回宮以來第一次和司慕涵同牀共枕,但是卻也僅僅是同牀共枕,而且他們之間還有一個兒子。
司慕涵自然知道水墨笑不待見自己,只是卻也沒有在意,這些也在她的預料之中,只要他不會因爲心中的怨憤而做出那些她無法容忍的事情,其他的,她都隨了他。
大皇子喜歡上了這種母皇和父後陪着自己睡的事情,往後只要有機會,他便嚷着要母皇和父後一同睡,水墨笑見了兒子這般開始覺得司慕涵是不是在暗地裡教了兒子什麼。
除夕當夜,雪暖汐單獨一人在觀星樓當中,看着沒有星辰的夜空,黯然傷神。
今晚司慕涵夜宿朝和殿這是規矩,而且,這也不是他第一次一個人呆着,可是不知道怎麼的,今晚他的心裡卻是極爲的難受。
在後宮生活了三年,尤其是近一年多,他是已經習慣了後宮的生活的了。
可是今晚,他卻不知道爲什麼會這般傷神。
綠兒見主子這般,心裡也是難過,以前陛下不在的時候,主子身邊還有大皇子陪着,後來大皇子回了鳳後身邊,還有二皇女,可是現在,二皇女也走了,如今便剩下公子一個人孤零零的。
宮裡的人都說陛下極爲看重主子,所以方纔會接連將大皇子和二皇女交給主子照顧,可是他卻覺得,陛下這般做也是極爲殘忍的事情。
她該知道,主子心中最大的痛便是一直沒有孩子。
如今這般情況,不正是在主子的傷口上撒鹽嗎?!
綠兒不好開口埋怨司慕涵因爲這樣只會更加的忍雪暖汐難過,只是開口勸慰了幾句,但是效果卻是不大,便只好岔開了話題,說起了雪傾的婚事,年前雪千醒爲次女定下了一門婚事,對方也是出身書香世家,和雪家卻也是門當戶對了,雪傾也沒有反對,便應了下來,婚期定在了年後的四月初。
雪暖汐的注意力倒也是被這件事給移開了,二姐年紀也不小了,也是時候該娶親了的。
兩人就着雪傾的婚事說了好一會兒話,雪暖汐便感覺到了疲倦,下了閣樓,回寢殿睡下了。
永熙三年二月初,永熙帝登基以後的第二場春闈拉開序幕。
二月末,經過了幾個月的博弈,大周和西戎終簽訂了開放邊關貿易的相關條款,而大周和西戎也因爲這一次開放邊關貿易的事情在往後將近十年的時間之內並未爆發大的戰事。三月初,春闈一甲出爐,其中最引人注意的不是狀元,而是探花,此人姓柳,名業,乃三大世家柳家之家主的嫡出妹妹,也是如今康王正君的嫡次姐。
自蒙君怡被調往西北,莊銘歆去了秦州,蒙莊兩家在朝堂的根基幾乎被徹底動搖,如今一向被蒙莊兩家打壓的柳家以黑馬之勢介入京城權利圈子,不少人紛紛猜測,這三大世家不久的將來將會上演一場權利爭奪的好戲。
三月初九,豫賢貴君平安誕下永熙帝三皇女,這讓先前三大世家之間的明爭暗鬥更加的引人注目。
三月十八,大皇女滿週歲,在其週歲宴上,永熙帝爲大皇女司予念更名爲司予赫,水墨笑對此沒有異議,畢竟當初念兒這個名字只是他隨口而起,若是她一直用着這個名字,將來怕是會被人低看幾分,尤其是她的生父還是宮侍出身。
也因爲更名的這件事,加之大皇子極爲的粘他的母皇,水墨笑對司慕涵的態度好轉了不少。
三月二十九,蘇惜之離世兩年祭日,如同去年一樣,蘇惜之的墳前出現了有人祭拜的痕跡,但是卻也未曾見到了貴王的蹤跡,而她派在蘇惜之墳前監視的人被襲擊暈厥了過去,可以肯定,貴王回來過,爲此,司慕涵緊張了好一陣子,宮裡宮外都做了一番佈置,便等着貴王找上門來。
四月初二,前帝師雪千醒嫡次女雪傾大婚,永熙帝攜宸皇貴君雪氏前往主婚,婚禮過後,永熙帝和宸皇貴君的起駕回宮。
而永熙帝和宸皇貴君的轎輦回了宮,但是司慕涵和雪暖汐兩人卻依舊留在了雪府當中。
雪府中
雪暖汐出嫁之前所住的院子中。
雪暖汐躺在了司慕涵的懷中心裡有些不安,“涵涵,我們真的可以在這裡呆一晚上嗎?”自從進了皇宮之後,他便沒有回過雪家,今日能夠回來參加二姐的婚禮他已經是心滿意足了。
“嗯。”司慕涵應道,“只要明天早朝之前回去便行了,朕已經安排好了,別擔心。”
雪暖汐轉過身看向她,“你爲何要帶我回雪府住一晚?”
“前些日子你太累了。”司慕涵擡手撫着他的臉,“還有執兒的事情,你需要好好放鬆一下。”
雪暖汐聞言,神情有些黯然,“執兒的事情你真的沒有怪我?”
“都說是意外了,誰也不想的。”司慕涵正色道,“再說執兒如今也已經沒事了。”她伸手攬着他,“阿暖,我不希望你一直這般不開心。”
雪暖汐靠在了她的身上,“我也不是不開心,只是……總是覺得對不住執兒似的……還有官錦……雖然他很壞,也做了一件讓人無法原諒的事情……可是那幾日我看着他那般模樣,卻也是不得不佩服……或許上天便是看在了他這般行爲而感動了,放過了執兒……”
“若說真的要算清楚誰對不住誰,那罪魁禍首卻是我。”司慕涵攬着他,幽幽地道。
雪暖汐一愣,“你胡說什麼啊?”
“不是嗎?”司慕涵低聲道,“先是我認錯了人,後來又是我將執兒交給你照顧的,你若是覺得對不住執兒,那我不是更加對不住執兒?”
雪暖汐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所以啊,事情算的太清了,倒是在給自己找不自在。”司慕涵微笑道,“你若是真的覺得對不起執兒,那往後便多多照顧着她便是了。”
雪暖汐看着她,最終點了點頭,“你放心,往後我會好好對執兒的。”
“嗯。”司慕涵應了一聲,“往後,不要在這般悶悶不樂了,好嗎?”
雪暖汐笑了笑,“好。”
司慕涵看着他的笑容,眸色漸漸加深,“阿暖,夜深了,歇息吧。”
雪暖汐聽了她的聲音便知道她想如何,臉有些發燙,但是卻點了點頭。
這一夜,是他在二皇女出事以來睡的最爲安心的一夜。
然而天還未亮,他便猛然從睡夢中驚醒,同時也驚醒了一旁的司慕涵。
“怎麼了?!”司慕涵以爲發生了什麼事情,緊張地問道。
雪暖汐呆愣地看着司慕涵,“涵涵……”
“怎麼了?”司慕涵一臉的擔憂。
雪暖汐吸了好幾口氣,方纔說出了口,“涵涵,我……方纔做了一個夢……”
司慕涵一愣,隨即有些苦笑不得,她以爲他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做了噩夢了?”
“不是!”雪暖汐臉色凝重,“涵涵,夢見了我們的那個孩子,我們失去了的那個孩子,只是這一次我看不清她的樣子,但是我認得她的聲音,涵涵,真的是她!”
司慕涵凝視着他,“阿暖……”
“涵涵,自從那晚之後,我便從未夢見過她,可是如今她又回來了。”雪暖汐打斷了她的話,驚喜地道。
司慕涵不忍打破他的欣喜,便順着他的話,微笑道:“或許她知道自己錯了,所以不敢面對你,你方纔看不清她的臉。”
原本這只是安撫雪暖汐的話,但是不料雪暖汐卻認真點頭,“嗯,她是這樣告訴我的,她說,她要回來了,而且,還說,要送給我一樣禮物。”
司慕涵有些訝然。
雪暖汐瞪着她,“你不信?!”
“信。”司慕涵隨即道,“若是她回來,我定然好生教訓她,看她讓他的父君傷心了這般久!”
“你敢!”雪暖汐卻氣沖沖地道。
司慕涵心裡有些哭笑不得,隨即投降道:“對,我不敢。”
雪暖汐笑了,“你別想打她,她受了這般多的苦,我疼都疼不及了!”
司慕涵只能順着他的意思應着他的話,心裡卻也擔心若是他還是無法懷上孩子,便又再一次承受一次失望的痛苦。
明明御醫都說他的身子沒問題,但是孩子卻始終懷不上。
他總是說這是上天的懲罰,可是若說懲罰,上天要懲罰的那個人應該是她方纔對。
只是這些,她便是說了,他還是覺得是自己的錯。
司慕涵也曾經希望,若是御醫診斷說他不能生育,他傷心難過一次,總好過這般一次有一次地心懷希望,隨後又失望。
這世上最痛苦的不是沒有希望,而是有了希望,但是這希望從來便無法實現。
這是最折磨人的煎熬!
雪暖汐不知道司慕涵心中此時所擔心的,因爲方纔的夢境,他已經沒有了睡意了,在聽見了外邊傳來的打更聲之後,他便道:“涵涵,我們回宮吧,你還得上早朝了。”
出宮這般一趟別的不說,便是做了這般一個美夢,他已經是心滿意足了。
“時間還早着呢。”司慕涵說道。
“我們回去吧。”雪暖汐卻堅持,“要是回去晚了耽誤了你早朝的時間那就不好了,我可以不要做那種魅惑君王不早朝的妖君。”
司慕涵失笑一聲,“好。”
……
四月初九,三皇女滿月,永熙帝賜名昀,司予昀。
在滿月宴後,蒙斯醉第一次親自前往聽雨殿見蜀羽之,因爲蜀羽之今晚藉故沒有出席三皇女的滿月宴,他明白,蜀羽之這般是因爲當日父親和莊銘歆所做之事,導致他更爲肯定殺了蜀青的兇手是鳳後,以致發生之後的一切事情。
蜀羽之愧對鳳後,便也對他存了心結,雖然他並沒有對他表示過恨意,但是,卻是一直避之不見。
蒙斯醉很早便想跟蜀羽之好好談談,但是都沒有機會,之前因爲懷着孩子,而且胎像不穩的緣故,他甚少踏出流雲殿,便是後來每日去鳳後宮中請安,卻也沒有機會和蜀羽之交談。
因爲,他避着他。
如今三皇女滿月了,他想,他是該好好跟他談談。
蜀羽之這一次沒有避見,然而一切卻是依足了規矩,將他當成了一個位份比自己高的君侍對待,再也沒有了以往的親近。
蒙斯醉見了這一幕,心頭有些酸,“對不起。”
蜀羽之看着他,沒有多餘的表情,也沒有說話。
“這句話我很早便該跟你說的了。”蒙斯醉繼續道,“當日我父親所作的事情雖然並非針對於你但是卻也是間接傷害了你,陛下念在昀兒的份上沒有追究,可是這並不能抹滅我父親所作的事情給你還有鳳後帶來的傷害。”
蜀羽之垂着頭喝着茶。
蒙斯醉沉吟會兒,“我不奢望你能夠原諒,只是……陛下心裡很難受……”
“你放心。”蜀羽之開口說了話,“臣侍不會做出任何傷害陛下以及陛下孩子的事情,便是臣侍的心裡有再多的怨憤,臣侍也不會傷害陛下和陛下的孩子。”
蒙斯醉一愣,“我並非這個意思。”
“豫賢貴君。”蜀羽之擡頭看着他,“其實你並不需要來跟臣侍道歉,正如你所說的,做出這些事情的人並非是你而是你的父親,而你父親所做的這些事情,亦不是衝着臣侍而來,你並沒有對不起臣侍。”
蒙斯醉聽了蜀羽之的話卻沒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他知道便是如今他說不責怪,但是心裡卻始終未曾放下,他沉默了會兒,隨後方纔繼續道:“其實我今日來還有另一件事想請你幫忙。”
“豫賢貴君請吩咐。”蜀羽之回答的毫無失禮,卻是客氣的近乎疏離。
蒙斯醉一窒,深深地吸了口氣,方纔重新說出了話,“昀兒方纔滿月,佑兒又還小,我擔心一個人照顧不來,之前佑兒挺喜歡你的,因而我想請你……”
“豫賢貴君不必擔心,陛下給二皇子和三皇女選的宮侍都是最好的。”蜀羽之打斷了蒙斯醉的話,“臣侍相信,豫賢貴君能夠照顧好二皇子和三皇女,而且,臣侍也相信,不管是二皇子還是三皇女,他們都是希望由自己的親生父親照料的。”
蒙斯醉沉默了起來,他提出這個建議本是想緩和他們之間的關係的,他知道不管蜀羽之心中如何看待自己,但是對待二皇子卻還是真心疼愛的,可是如今他這般說,蒙斯醉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接下話。
蜀羽之自然也是知道蒙斯醉這般做的目的,也是出於善意,而他拒絕,除了是因爲心裡尚未解開的心結,便是因爲,他不想再承受失去。
孩子不是自己的,終究是會失去的。
蒙斯醉他覺得愧對於他,也絕對不可能將自己的骨肉讓給他。
而他便是再疼惜二皇子,他始終是要回到他的生父身邊的。
他不是不想無私地付出,只是,這樣的無私卻是一點一點地耗盡了他的生命,也讓他在這個過程當中痛不欲生。
從來沒有得到過,便永遠不需要承受失去的痛苦。
如今,他只想安安靜靜無波無瀾地生活。
蒙斯醉此行可以說是無功而返。
……
貴王並沒有如同司慕涵所想的那般出現,或者在暗處搞些什麼小動作,一直到了五月,她不僅始終沒有蹤影,便是宮裡宮外都未曾發生什麼事情。
便在司慕涵的心稍稍放鬆下來,觀星殿中卻傳來了雪暖汐昏迷了的消息。
司慕涵聽見了宮侍的稟報之後,渾身打了一個激靈,隨即,扔下了正在與她商議着政事的內閣閣臣直奔觀星殿而去。
她以爲雪暖汐的昏迷是貴王下得手。
因爲雪暖汐的身子從來都是好的,尤其是近一年來,便是他再忙再勞碌,都未曾病倒過,如今忽然間昏迷,其中定然另有乾坤。
然而當她到了觀星殿之後,便見裡邊的人都喜氣洋洋的。
她愣住了。
隨後御醫便告訴了一個比貴王出現了更爲讓她震驚的事情。
雪暖汐昏迷的原因不是因爲中毒也不是因爲被人下了什麼黑手,更不是因爲病了,而是因爲有喜。
他有了孩子了!
司慕涵良久良久未曾反應過來,她像是嚇傻了一般,知道了許久之後,她方纔回過了神來,卻是揪着那向她稟報說雪暖汐有孕了的御醫一個勁地詢問確認自己是否聽錯,完全失了帝王該都的鎮定威嚴。
在場的宮侍就頭給壓的低低的,不敢去看此時女皇陛下的近乎失態的言行。
唯有綠兒見了這一幕,心裡滿是欣喜。
公子終於盼來了孩子了,而陛下也是極爲的高興!
御醫忍住哭笑不得的衝動一再認真地向司慕涵保證說皇貴君是真的有了孩子,而且已經有將近兩個月了,情況很好,往後只要好生調養着便不會有問題。
司慕涵再得了御醫的再三保證之後方纔安下了心來,轉而立即進寢殿去看望雪暖汐。
雪暖汐此時安睡着,並未知道自己期望已久的願望已經實現了。
司慕涵一直陪在了雪暖汐的身邊,直到他幽幽轉醒,依然在旁陪着。
雪暖汐醒來之後,便從綠兒的口中得知了自己懷上了孩子的好消息。
綠兒是太心急了,根本便不等司慕涵開口便自己先說了。
雪暖汐的反應卻是如同司慕涵一般,先是愣了好會兒,隨後便緊緊地握着了司慕涵的手緊張不已地詢問,“涵涵,我真的有了孩子了嗎?!”
他真的有了孩子了嗎?
他的孩子真的回來了嗎?!
雖然他一直抱着希望,但是這幾年他都未曾懷上孩子,他不止一次地想着自己是不是這一輩子都沒有孩子。
而如今,他的願望真的實現了嗎?!
雪暖汐眼神極爲的急迫,卻也帶着害怕,害怕司慕涵給出一個否定的答案。
司慕涵握緊了他的手,十指交纏,“阿暖,你有了我的孩子了。”
她的聲音很輕,甚至帶着顫抖,可是卻是給了雪暖汐無盡的力量。
他渾身顫抖起來,淚眼婆娑,“涵涵……我有孩子了!我有孩子了!”他一邊說着一邊哭,可是哭了會兒,他卻猛然擡頭抹去臉上的淚水,“不能哭,懷着孩子不能哭,這樣不好……不好……不能動……我不能動……我躺着……涵涵,我要躺着……這樣孩子纔不會有事……”
司慕涵看着雪暖汐這般模樣,滿是喜悅的心中生出了一絲心酸,她伸手將不知所措的雪暖汐抱入了懷中,“阿暖別怕,孩子很好,孩子不會有事的,御醫說了,你的身子好,孩子也懷着好。”
雪暖汐卻還是不安心,死勁地抱着司慕涵,便像是這般抱緊了她,孩子便不會出事一般,“涵涵,我不會再讓孩子出事的,不會的!”
他語氣堅定地保證道。
“我知道,我也不會讓孩子有事。”司慕涵認真地保證。
雪暖汐便這般抱着她,良久之後,他方纔鬆開了手,“涵涵,孩子真的不會有事嗎?”
司慕涵點頭,“相信我,孩子絕對不會有事!”
雪暖汐聽了司慕涵的話雖然給出了肯定的回答,他說他相信司慕涵,可是臉上的神情卻明明確確地泄露了他內心的恐懼。
他害怕自己會如同上一次那般保不住這個孩子!
明明有了孩子是件極大的喜事,可是他卻害怕,從未有過的害怕。
“你還記得那日在雪府你跟我說過的那個夢境嗎?”司慕涵微笑地問道。
雪暖汐不知道她爲何忽然間問起這件事,“我記得。”
“御醫說孩子快兩個月了,那這孩子怕也是那天晚上懷上了的。”司慕涵握緊了他的手,“你不是說過了,那個孩子託夢來說,要回來了嗎?她還說,還要送你一個禮物的,既然她說她要回來了,那這次,你一定可以平安生下她的。”
雪暖汐眼睛微微睜大了些,是啊,他怎麼沒有想到,“涵涵,我一定會生下這個孩子的,一定會平安生下來的!”
司慕涵見了他這般,便知他的心是安了下來,往後只要再細心引導,他的心情定然會平復的,“所以你不必胡思亂想什麼,只好好的養着身子便行,若是閒了,那便想想,孩子將來叫什麼。”
雪暖汐用力地點頭,“我知道!”
“累嗎?”司慕涵微笑問道,“若是累了,便躺下來休息會兒。”
雪暖汐點頭。
司慕涵起身親自扶他躺下。
雪暖汐抓住了她的手,“涵涵,你別走!”
“放心,朕一直在這裡。”司慕涵握着他的手,笑道。
雪暖汐笑了,隨後合上了眼睛,一隻手放在了腹部上面,一隻手握着司慕涵的手,原本他也並非疲倦,可是這般躺下了,且心裡刻意說要好好休息的,漸漸的,便也真的睡了下去。
他做了一個夢。
夢裡面,他的孩子長大了,笑呵呵地叫着他父君。
雪暖汐懷了孩子的事情很快的便傳開了。
水墨笑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愣了好半晌,隨後心頭便生出了一股深切的擔憂,原本雪暖汐有了孩子他該高興方纔對,因爲他有了自己的孩子,便不會來跟他搶孩子,可是若是他將來生了孩子,司慕涵還會記得自己的晏兒和赫兒嗎?她還會記得他們也是她的孩子嗎?她還會如同現在這裡,不管他如何冷待她,她始終堅持每日過來看晏兒和赫兒嗎?!她還會嗎?
想必不會吧!
蒙斯醉心裡是高興,他知道司慕涵已經渴望了這個孩子許久了,可是心裡也有些酸,雖然沒有如同水墨笑那般的憂慮,但是,不可否認,他的心裡依舊是酸澀的。
蜀羽之心頭更是苦澀不已,如今後宮的男子都有了自己的孩子,便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孤單單的,雖然他心裡想着便是這般無波無瀾安安靜靜地過日子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可是如今聽了這個消息,他的心,依舊如刀絞般疼。
官錦如今雖然是過着幾乎算得上是與世隔絕的生活,但是有格丹此人在,便是他不刻意去打探外邊的消息,雪暖汐有孕的事情也很快傳到了他的耳中。
在聽見了這個消息之後,他卻也只是愣了會兒,隨後便吩咐了宮侍去庫房取一些禮物送去觀星殿,隨後便繼續哄着女兒學說話。
這些日子,官錦過的極爲的安分,安分的仿若換了一個人似的,平日裡除了照顧二皇女之外,甚少在公衆場合出現,司慕涵倒是常去看二皇女,只是卻從不留宿。
而官錦似乎也並不在乎,雖然眉宇之間有着哀傷,但是卻從不說出一個怨字。
格丹對於這種情況極爲的心焦,可是卻也沒有辦法,雖然經常警告官錦,但是官錦卻一直不爲所動,直說沒法子。
他也曾經慫恿官錦利用二皇女來幫官錦破解如今和永熙帝的僵局。
官錦心裡雖然恨不得將格丹給碎屍萬段,但是面上卻是平靜無波,只說不行,上次二皇女差一點沒命,他不能再冒險,爲了斷了格丹的念頭,他便明確地告訴他,如今他和永熙帝之間便只剩下二皇女這一紐帶,若是二皇女沒了,那他在永熙帝心中更加算不得上是什麼了。
格丹雖然惱恨不已,但是卻不得不放棄再利用二皇女的念頭,官錦說的沒錯,若是二皇女死了,那官錦便真的成了廢棋了!他也曾經想與宮外聯繫,但是自從上回刺殺鳳後事敗之後,阿塔斯族的在大周的密探損失慘重,也因爲這件事,殘餘的探子不得不先行退出京城,避避風頭。
上次假裝是西戎國的刺客一事不但沒有挑起大周和西戎的戰事,反而促成了大周和西戎重新開放邊關貿易,這讓格丹恨的幾乎吐血,他可以相信若是王知道了這件事,他下場定然悽慘無比。
如今格丹聽見了雪暖汐懷了孩子的消息,便又開始慫恿官錦利用這個機會趁機而入,重新取回永熙帝的歡心。
官錦應了下來,但是卻一直並沒有什麼舉動。
幾乎沒把格丹給氣死。
若是之前,格丹定然會好好地給官錦一個教訓,可是如今,他可以說是和上頭斷絕了聯繫了的,在皇宮當中若是他再和官錦鬧翻了,那他怕是真的死路一條了。
所以他只能忍。
而且,他也相信,官錦不會一直屈於現在的境況,畢竟,他還有一個女兒,他要爲他的女兒謀出路!
格丹如今要做的可以做的便只剩下一個等字。
只是格丹此時卻並不知道,他在等着官錦重獲永熙帝的寵愛的同時,官錦也在等待着機會在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懷疑之下取他的性命爲女兒報仇。
比之重新獲得永熙帝的寵愛,官錦更關注的是如何爲女兒報仇雪恨。
至於永熙帝……
官錦卻是不着急,只要他們之間還有一個女兒,那總有一日,她會真真正正地原諒他的!
他如今要做的,便是安安靜靜不吵不鬧。
……
雪家是在雪暖汐被診出了懷上了孩子的次日方纔從內務府的人口中得知這個好消息,雪千醒親自進了宮中看過了兒子,見兒子因爲過去失過孩子的事情而擔心不已,便開口勸了好一陣子。
雪暖汐在聽了母親的勸說之後,心中的憂慮又消了一些。
後來,經過了好幾日的修養,又有御醫的再三保證,他的心方纔真真正正地安了下來,隨後方纔有勇氣下牀走動。
因爲御醫說,他多走走對孩子好。
他緩過了心神之後,方纔發覺自己這幾日似乎做得太過了,將司慕涵給狠狠折騰了一番,心裡有些內疚更是心疼,這一日晚膳過後,他便認真地跟司慕涵說,“涵涵,我沒事了,你不用這般陪着我了。”
司慕涵微笑道,“朕沒事。”
“今晚上我一個人就行。”雪暖汐卻依舊堅持,他知道,若是她在他身邊,怕會是和前幾日一般連一個安穩的覺都得不到。
司慕涵眯了眯眼,“阿暖,你不會是在趕朕走吧?”
“我哪有。”雪暖汐忙道,“我只是……只是……御醫說了,懷了孩子便不能侍寢的,你……你還是去別人那裡吧……”
雖然他真的很想她陪着,可是卻不想看着她連一個覺都睡不好。
“再說了,你在我這裡,我也休息不好。”
司慕涵一時間有些無言以對。
“好了。”雪暖汐咬了咬牙,堅定地道:“總之今晚上我要一個人休息,不!我和孩子一起休息就成。”
司慕涵見了他這般,只好同意,“好,你睡下了,朕便走。”
雪暖汐笑了,“好。”隨後便立即往寢室走去。
在更衣躺下了之後,他忽然說道:“涵涵,你也要好好休息,這幾日你都沒有好好休息。”
司慕涵瞬間明白了雪暖汐的用意,“傻瓜,朕知道了,好生睡。”
“嗯。”雪暖汐合上了眼睛。
司慕涵也真的是等他入了睡之後方纔離開,這幾日他陪着驚慌不定的雪暖汐,倒也少了時間去看其他的孩子,本來她是想去流雲殿的,可是走了一半,卻想到了什麼似的,讓宮侍轉了方向,往朝和殿而去。
朝和殿的寢殿當中
水墨笑已然是更了衣就寢了的,而他的身邊,還躺着大皇子和大皇女。
自從大皇女滿了週歲之後,他便也和大皇子一半,讓她和他一同睡。
他不放心宮侍來照料,同時,也不想一個人孤零零地守着這個偌大的寢殿。
看着兩個孩子的睡容,他的心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因爲自從雪暖汐有孕之後,司慕涵便已經兩日未曾來看兩個孩子了,事情便想他所預料的一般,雪暖汐有了孩子,她便忘了其他的孩子了。
“晏兒,赫兒,你們別怕,有父後在,父後定然不會讓人欺負你們委屈你們的!”
至於那人……
他便當沒有這個妻主,孩子沒有這個母皇!
便在他心裡惱怨不已的時候,外邊卻傳來了宮侍的通報聲,說陛下駕到。
水墨笑一愣,連忙坐起了身來。
半晌後,司慕涵走進了寢殿。
水墨笑站起了身,卻沒有行禮,只是冷着臉看着她往自己走來。
自從水墨笑回宮之後,司慕涵可以說是已經習慣了水墨笑這般冷臉,倒也沒有介意,她的視線越過了他,看向牀上,低聲道:“晏兒和赫兒睡了?”
水墨笑冷冷地譏諷,“陛下還記得他們嗎?”
司慕涵看了他一眼,卻沒有說什麼,而是上前走到了牀邊,看了看已經入睡了的孩子,“皇貴君失過孩子,這回又是難得有孕,心裡不安,朕方纔多陪了他幾日。”
水墨笑心裡像是堵了什麼似的,悶得慌,“陛下這般說便是臣侍小氣了的?”
“朕並無這個意思。”司慕涵看了他一眼,並沒有與他爭辯的念頭。
水墨笑看着她這般,一口氣不上不下的,難受的緊,隨後卻看着司慕涵站起了身來,開始寬衣,眼睛一瞠,“你這是做什麼?”
“朕今晚歇在這裡。”司慕涵看了看他,說完之後,脫下了外裳還有鞋子,便直接躺在了牀上,兩個孩子睡在了最裡頭,在司慕涵和孩子的中間,還有一個位置,便是水墨笑方纔躺着的位置。
水墨笑瞪大了眼睛,“你——”
“怎麼了?”司慕涵看着他,像是奇怪地問道。
水墨笑看着她理所當然的神情氣不打一處來,他真的很想將人給轟出去,可是偏偏,他沒有這個資格也不能這般做,更是不想這般做,好不容易,她想起了孩子了,他若是將人趕走了,那她真的忘了孩子,那他豈不是害了兩個孩子?!
如今最明智的做法便是在雪暖汐未曾生下孩子之前,讓她更加地用心記住晏兒和赫兒也是她的孩子!
水墨笑深深地吸了口氣,壓下了心頭的惱火,隨後也爬上了牀,躺回了自己的位置,卻是背對着她,他的身子一直僵硬着,像是生怕司慕涵會做出什麼似的,可是等了許久,背後的卻絲毫沒有動靜,他轉過了身,卻忽然發現,司慕涵竟然已經入了睡。
水墨笑咬着牙,那眼神幾乎是想將司慕涵給剮了一般。
司慕涵卻並不知道水墨笑此時的心情,她是真的累了,想要好好睡上一覺。
……
五月三十,大皇子兩歲生辰,此時大皇子已經能夠完完整整地說出一句話,而且走路也穩穩當當了,雖然還是那般愛鬧,但是水墨笑卻還是疼入了心坎中。
六月十一,二皇女滿週歲,雖然司慕涵對官錦一直冷冷淡淡的,但是對女兒卻也未曾薄待,週歲宴是依足了規矩。
七月初二,二皇子兩歲生辰,爲了彌補去年取消了週歲宴這事,永熙帝下旨大辦。
八月,雪暖汐的孩子六個月大,但是那肚子看起了卻比水墨笑等人懷孩子的時候更加的大,甚至大了一倍,雪暖汐倒是沒有什麼感覺,只是司慕涵卻憂心不已,她問過了御醫這是怎麼回事,而御醫只是雪暖汐有懷上了雙生子的跡象,但是如今卻還不能完完全全確認。
其實御醫已經是可以診出來的,只是爲了保險起見方纔沒有肯定地回覆。
司慕涵聽完,眉頭擰的緊緊的,未免雪暖汐擔心,她並沒有將這個消息告訴他。
雪暖汐雖然知道自己的肚子比水墨笑等人懷孩子的時候大,但是並沒有感覺到什麼不適,便也沒有過多的擔心,只當這個孩子比所有的孩子都要健壯。
十一月二十六,永熙帝二十歲壽辰。
便在這一日,司慕涵從御醫的口中得到了一個肯定的答案。
雪暖汐懷的是雙生子。
衆人紛紛恭賀,卻無法讓司慕涵高興起來。
大周自立朝以來從未有後宮君侍誕下過雙生子,而之前,不管是水墨笑還是蒙斯醉,他們單單是生一個孩子便已經如同在鬼門關中走了一圈一般,如今雪暖汐卻是要一次生兩個。
這讓司慕涵日夜焦心不已。
然而雪暖汐卻是高興壞了。
他一直期待着孩子,別說是兩個了,便是一個他已經是滿足不已,可是如今,他居然一下子便有了兩個孩子了!
他想起了那個晚上自己所做的夢,更加認定了腹中其中一個孩子便是當日他失去了的另一個孩子,而至於另一個,便是夢中,小涵涵說要送給他的禮物。
司慕涵看着雪暖汐這般興奮的模樣,便將所有的憂慮收在了心底。
雪暖汐沉浸在了忽如其來的喜悅當中,加之司慕涵有意隱瞞,因而他並沒有發現司慕涵的不妥。
在往後的日子當中,司慕涵的憂慮隨着雪暖汐的生產的日子臨近而日益加重,便是連朝中的大臣們也覺察出來了她的憂心重重,只是卻未曾想到是因爲宸皇貴君一事,只當朝中將會有大動作,也開始憂心起來。
朝堂的氣氛也漸漸變得有些緊張。
雪暖汐未曾察覺,但是其他的人卻是看得真真切切的。
水墨笑將一切看在了眼中,但是卻沒有說話,可是心中的那個隱憂卻也更加的厲害,如今他尚未生下孩子她便已經這般的緊張,若是他生了,她的心中還容得下其他的孩子嗎?
蒙斯醉卻是擔心司慕涵的情況,她這般日夜憂慮的,他怕雪暖汐的孩子尚未出生,她便已經是撐不下去了,他也開口勸慰過,可是效果卻是不大。
蜀羽之也開口安撫過司慕涵,但是也是沒什麼效果。
官錦便當什麼時候也沒發生,安安靜靜地呆在自己的聆鳳殿中照顧女兒。
便在司慕涵的重重憂慮當中,十二月二十二日入夜,那兩個尚未出生便已經將他們的母親給折騰的半死的孩子如期開始掙扎的要出生。
雪暖汐生產的時候司慕涵並沒有如同水墨笑等人生產的時候在寢殿外邊等着,而是去了太廟。
她無法什麼也不做地呆在寢殿之外等着。
那種煎熬會讓她崩潰。
她跪在了太廟的正殿當中,祈求着大周的歷代先祖庇佑,讓雪暖汐平安誕下孩子。
便是在這一刻,她方纔徹底的明白,她不能失去他!
也許從當年他一怒之下咬了她一口之後,他便已經入了她的心,這般多年來,又一點一點地侵入了她的骨髓。
他早便已經與她融爲了一體。
他們再也無法分開!
失去了雪暖汐,司慕涵的一切便也會隨之崩塌。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跪了多久,只是覺得時間如今便如同一把把利刃一般,一刀一刀地在凌遲着她的心。
一天一夜之後,太廟正殿的大門終於被人從外邊打了開來。
水墨笑緩步走了進去,便見偌大的殿內,司慕涵素衣跪在了中央,驚恐,卑微,見了這般一幕,水墨笑的眼底閃過了一絲刺痛。
司慕涵聽見了開門的聲音,她想轉過身來,但是卻發現自己根本便動不了,她的幾乎停滯,便是心跳也緩慢了起來。
她不知道,來人究竟會給她帶來什麼樣的消息。
水墨笑緊握了一下拳頭,隨即,一步一步地踏步上前,每一次,都像是踏在了自己的心頭之上一般,他走到了她的面前,垂下了頭,卻說不出話來。
司慕涵終於能動了,她擡頭,看向眼前之人,嘴脣乾燥而蒼白。
水墨笑忍不住哽咽了一下,隨後,嘴脣顫抖,“孩子生了,一個皇女一個皇子,雪暖汐,平安無事。”
便是短短的一句話,他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司慕涵的眼眸猛然睜大了許多,下一刻,原本跪在了地上的身子猛然站起,然而卻在她站起來的那一刻,她便雙腿一軟猛然倒在了地上,樣子狼狽不堪。
可是便是如此的狼狽,她卻是笑了,笑得極爲的開心,那真切的高興便像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
水墨笑從未見過這樣的司慕涵,從未見過,便在這一刻,他忽然間明白了一件事,她愛雪暖汐,很愛很愛,愛進了骨子裡。
雪暖汐之於司慕涵是不同的,這他早就已經知道了的,可是便是知道了這件事,他心中還是在想,在江山和男人之間,司慕涵定然也會是偏向於江山的。
可是如今,他卻沒有這個自信。
他不敢想象若是今日雪暖汐熬不過來,若是他就這般死了,這個女人會如何?
如今,她放聲大笑,喜極大笑,若是雪暖汐熬不過來,她又會如何?
水墨笑無法猜測,但是絕對不會僅僅只是放聲大哭而已。
他合上了眼睛,掩蓋住了滿眼的刺痛,隨後轉過身,他已經做完了他該做的事情了,其他的,便與他無關,他更不想在這裡看着這個女人因爲她心愛的男人給她生了孩子而欣喜若狂的樣子。
然而便在他轉過身的那一瞬間,耳邊傳來了司慕涵的顯得有些沙啞的聲音。
“鳳後……”
水墨笑背脊一顫,半晌之後,方纔轉過身來,看向已然跌坐在地上的女子,沒有說話,他擔心,只要自己再開口,便會將此時心中拼命壓制的情緒給泄露出來。
“朕……”司慕涵的神色有些不自然,“朕……起不來……”
水墨笑神情一愣。
“朕的腿麻的很,起不來。”司慕涵看着水墨笑,神態雖然是正色的,但是卻還是可以看出了她的尷尬,她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但是,她此刻,真的起不來。
便是她用盡了力氣,雙腿卻還是麻的厲害。
水墨笑看着她,心像撕裂般的疼。
“能扶朕起來嗎?”司慕涵的聲音帶上了請求。
水墨笑很想立即躲開,很想很想,因爲他真的怕自己在這裡待下去,再面對着這個女人,他會完全崩潰,可是當他看見了她伸出了的手時,他卻挪不開腳步。
這是她第一次真心地向他伸出手,沒有虛情與假意,雖然,她的目的不過是希望他能夠伸出援手好讓她快些站起來去看她心愛之人和他們的孩子。
可是,他卻無法否認,這是她第一次對他伸出了沒有任何算計的手。
水墨笑緩緩伸出了自己的手,隨後,握上了她的,這一刻,他感覺到了她掌心的溫暖,她明明已經在這個冰冷的大殿當中跪了一天一夜,但是她的手心卻還是溫暖的,他不知道,他能夠感覺到她手心的溫暖,是因爲她的手真的溫暖,還是因爲,他的手比她的還要冰冷。
司慕涵此時也是注意到了水墨笑的異樣。
水墨笑盯着兩人相握的手呆愣着。
“鳳後?”司慕涵喚了一聲。
水墨笑猛然回過神來,隨後動手,攙扶着她。
司慕涵依着水墨笑的攙扶緩緩站起,隨後走了幾步,雖然腿依舊有些麻,但是卻比方纔的好。
水墨笑安靜地扶着司慕涵走出了大殿。
大殿之外,輦轎早已經備好了。
水墨笑本來可以鬆開了手讓宮侍前去攙扶司慕涵的但是他沒有放手,親自將司慕涵扶到了輦轎旁邊,又親自攙扶她上了輦轎,隨後低着頭,站在了一旁。
司慕涵看着他會兒,隨後開口道:“四皇女和三皇子是朕的孩子,晏兒和赫兒也是。”
水墨笑猛然擡起了頭,眼中有着明顯的震驚。
“他們都是朕的孩子。”司慕涵神色認真地道。
水墨笑沒有想到他居然看出了自己心中的憂慮。
“朕先去觀星殿,鳳後也累了,回去歇着吧。”司慕涵緩緩道,聲音在北風的肆虐當中顯得格外的溫和。
隨着轎輦緩緩離開,水墨笑卻一直站在了原處,雪花飄落在了他的睫毛之上,緩緩化作了水霧,迷糊了他的眼睛。
他擡手,緩緩地拭去了已經眼角的溼潤,同時也真正地明白,不管他心中有多少的不滿很怨恨,他這一輩子都註定了和這個女人牽扯不清。
因爲他是她的鳳後,她的正君!
司慕涵到了觀星殿之後沒有去看孩子,而是直接去看雪暖汐。
直到看見了他安靜疲憊的睡容,直到握上了他溫暖的手,她方纔真正地安心。
“阿暖……”她坐在了他的身邊,一遍一遍地低喚着他的名字。
蒙斯醉和蜀羽之當時見了這一幕,同時垂下了眼簾,隨後默默地轉身退下。
永熙三年十二月二十三,宸皇貴君雪氏經過了一天一夜的掙扎煎熬之後,平安誕下四皇女和三皇子。
……
雪暖汐醒來之後看見自己的女兒和兒子唯一的反應便是哭,司慕涵第一次沒有阻止他哭,而是任由着他哭個痛快。
他想將兩個孩子都抱在懷中,但是他只有一雙手根本便無法全都抱着,最後只是抱起了女兒,不是他偏心想要女兒,而是他心裡認定了這個女兒便是他失去的那個女兒,雖然她如今方纔出生看不出有多像司慕涵,不過便是她長大了不怎麼像司慕涵,他還是認定了她便是他的那個孩子。
若不是,在雪家的那個晚上他便不會做了那樣的一個夢。
他的女兒回來了,她回來了!
她不再氣他這個當父君的,不再氣了,她回來了!
雪暖汐一邊哭着一邊不斷地對女兒保證說一定會好好對她好好疼她。
而一旁被司慕涵抱着的三皇子卻像是知道了自己被冷落了一般,嚎啕大哭起來。
雪暖汐看向兒子哭得厲害的兒子一時間不知所措。
司慕涵笑着對他說沒關係,隨後便自己哄着孩子,也慶幸她並非第一次當母親,所以此時並沒有手忙腳亂的。
雪暖汐見了破涕而笑,他對司慕涵保證,說自己一定會當一個好父君,一定會的!
司慕涵見雪暖汐這般,有些無可奈何,卻也滿心的歡愉,她說,他一定可以當一個好父君。
雪暖汐低頭看着懷中的女兒,雖然她可能沒有大皇女長的像司慕涵,但是卻真真實實的是他的孩子,有了孩子,他往後便沒有什麼好奢求的了!
他擡頭看向司慕涵,又一次喜極而泣,“涵涵,我很幸福,真的很幸福……”
“我也是。”司慕涵笑着回道,只是,她不希望再一次經歷這般的痛苦煎熬。
……
雪暖汐生下孩子後五日,司慕涵對後宮下了一道旨意,給蜀羽之換了一個住處,而新的住處便在觀星殿旁邊的承月殿。
蜀羽之接到了旨意的時候愣了好一會兒,雖然他曾經聽過司慕涵提過要給他換個住處之事,但是當時他已經是婉拒了的,如今她怎麼忽然間提起這件事,而且還是直接下了旨意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他想了許久,終究還是無法確定她的目的。
最後決定,親自去問清楚。
他不想離開聽雨殿,因爲這裡有着許多奶爹的回憶。
御書房內,司慕涵見蜀羽之來,便猜到了他的目的,“你是想問朕爲何要給你換個住處?”
蜀羽之點頭,“臣侍知道陛下這是好意,可是……臣侍不想離開聽雨殿……”
“四皇女和三皇子都小,皇貴君一個人照顧不來,雖然有宮侍在旁幫着,但是畢竟是宮侍,皇貴君也無法完全放心,朕也不放心。”司慕涵看着眼前這個褪去了戾氣,但是卻依舊瀰漫着淡淡的哀聲無法尋回真實笑顏男子,“之前你幫忙照顧晏兒和佑兒也算是有些照顧孩子的經驗,朕希望往後你能幫皇貴君一同照看兩個孩子,承月殿便在觀星殿旁邊,兩者相隔也就一炷香的路程,你去也是方便,將來孩子去你那,也無需走這般遠。”
蜀羽之看着她,瞳孔隨着她的話漸漸地收縮,她這話是什麼意思?“陛下……”
“羽之……”司慕涵看着他,柔聲低喚,“當日朕承諾過會給你一個孩子,但是直到如今,朕卻始終不能兌現,朕知道是朕讓你失望了。”
“陛下……”蜀羽之似乎有些明白她給他挪宮的用意,只是他沒有想到,她還記得這件事……
司慕涵繼續道:“雖然朕無法確定什麼時候可以兌現當日的承諾,但是……朕可以保證,將來後宮的孩子,不管是誰,都會尊稱你一聲父君,皇貴君也希望,你能幫着他一同照顧四皇女以及三皇子,有了這份照料之情,將來,這兩個孩子也必定會將你當做父親一般敬重的。”
“陛下……”蜀羽之的聲音有些哽咽,眼中也蒙上了一層水霧。
司慕涵握着他的手,“朕知道你不想離開流雲殿是因爲蜀青,可是羽之,便是蜀青在天之靈得知,也是希望你能夠開心的。”
蜀羽之沒有說話,只是卻落下了淚。
次日,蜀羽之便從聽雨殿搬進了承月殿,此後,更是觀星殿的常客。
雖然這件事是司慕涵提出來的,但是雪暖汐也是真的想讓蜀羽之幫忙與他一同照顧女兒和兒子,雖然他是照顧過了大皇子以及二皇女一陣子,但是那時候都只是照顧一個孩子,如今一下子來了兩字,他自然無法顧及周全,更何況如今他的身子尚未養好。
雪暖汐明白司慕涵的心意,而他也是希望蜀羽之能夠放下過去開心地過日子,因爲蜀羽之開心了,司慕涵便會更加的開心,雖然他無法做到將自己的孩子送給蜀羽之撫養,但是平日裡卻真的是放心讓蜀羽之照顧孩子。
……
蒙斯醉在蜀羽之搬入承月殿之後便是猜到了司慕涵的心意,不過雖然猜到了她的用意,但是卻還是忍不住說起了這件事。
原本他只是想問問雪暖汐對這件事有何態度,只是卻從司慕涵的口中得知了另一個他如何也猜不到的用意。
司慕涵這般做,除了快慰蜀羽之的心,還有便是爲了讓他也放下心中的愧疚。
“羽之的性子便是這般,雖然他看起來溫和柔弱的,但是有時候倔強起來,卻是一條路走到底,情願自己在角落處鑽着牛角尖也不願意走出來。”司慕涵看着蒙斯醉,緩緩的道,“朕知道你也是曾經也是想羽之提過讓他與你一同照顧佑兒和昀兒的。”
“陛下……”蒙斯醉有些訝然有些呆愣。
司慕涵笑了笑,低頭看着懷中抱着的三女兒,“羽之或許並不是恨你,只是,他放不下而已,不過朕相信,待時日久了,他定然也可以釋懷的,畢竟,當日的事情,其實也與你沒有多大的關係,他想通了,心裡的結便也會打開的。”
蒙斯醉像是感覺有什麼哽住了喉嚨似的,話說的有些艱難,“陛下……皇貴君……那邊……”
“他沒有意見,再說了,如今他要照顧兩個孩子的,卻也是有些手忙腳亂。”司慕涵微笑道,“若是完全交給宮侍照看,他又不放心,這般折騰下來,對孩子不好,對他的身子也不好。”
雖然如今後宮的事情都交到了水墨笑的手中,但是阿暖還有另一件更爲艱難的事情處理,便是後宮新暗衛的事情。
自貴王失蹤之後,她將原本的暗衛調出了皇宮,打算將其用作滲入別國的密探,而新的暗衛便從哪些新招進來的孩子當中培養。
雖然新的暗衛長成需要相當長得一段時間,但是卻也更加的安全。
蒙斯醉沉默了好會兒沒有說話。
司慕涵看着他,“朕不希望羽之一直沉浸在過去的悲傷當中,更不希望你也一直這般內疚難受,醉兒,朕也希望你能開心,便如同昀兒一般。”
她低下了頭,看着懷中呵呵笑着的女兒,“你說對不對昀兒?”
蒙斯醉看向女兒,笑顏漸漸地展露,“我知道。”
……
永熙三年的除夕夜,永熙帝依照慣例宿在了朝和殿。
夜已深沉,寢殿內只燃着一盞八角琉璃燈,柔和微光緩緩灑落,映照着一室的安靜,紫金香爐中緩緩縷縷檀香緩緩飄起,爲安靜的寢殿添了幾絲旖旎。
外邊正下着雪,呼嘯的北風肆虐着。
羅帳之內,水墨笑卻未曾入眠,便是身子已經疲憊之極,腦子卻依然精神無比,他安靜地躺在,側着身,凝視着睡在了他的枕邊的女子安靜安詳的睡容,眸光如同琉璃燈所散發出來的燭火一般,柔和無比,卻也同時夾雜着一絲疑惑,還有一絲震驚。
他記得,她曾經說過,她生怕他這個枕邊人會算計於她,甚至會謀害於她,可是如今,她卻可以躺在他身邊誰的這般的安詳。
她便不擔心他趁着她沉睡之時動手害了她?
她該是知道,便是他不得不屈服於她的承諾,他心中依舊是存在怨恨的。
這並不是他回宮之後第一次與她同牀共枕,然而他卻是第一次注意到她的睡容,以前的每一次,他們的身邊總是有這孩子的存在。
是因爲……
今晚只有他們嗎?
是因爲方纔……
水墨笑想起了方纔的事情,原本便有僵硬的身子更是不自在,心跳也漸漸地加快,便是連同面容也開始覺得熱了起來,如今正是寒冬,他甚至可以聽見寢殿之外呼嘯的北風,還有大雪落下的聲音,可是便是這般冷的天氣,他居然感覺到了熱,便像方纔……
他合上了眼睛,咬着牙,握緊了拳頭,一點一點將自己從那種弄不清楚是什麼樣的感覺當中抽離出來。
隨後,他猛然想起。
這是他們第二次在一起。
想至此,他嘴邊不禁溢出了一聲低低的笑,帶着自嘲以及悲涼。
說起來可笑,即便嫁給了這個女人三年多,和她生了一個孩子,可是他們真正在一起的卻是隻有這般少得可憐的兩次。
而其中一次還是因爲……
他中了藥,而她無可奈何之下方纔發生的。
那一晚,她對他極盡嘲弄和折辱。
那是他人生當中遭受到最大的折辱。
可是便是因爲這一次的折辱,讓他擁有了此生最大的幸福,擁有了一個這一輩子最爲重要之人。
他的晏兒。
他的兒子。
想起了兒子,水墨笑嘴邊的嘲弄和悲涼化爲了祥和。
他又想起了方纔,與那晚不同,沒有嘲弄,沒有折辱,他甚至感覺到了她的溫柔,他不知道她和雪暖汐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是怎麼樣的,但是這一晚,他彷彿真切地感覺到了,她是真的將他當成了她的正君,她的鳳後,不是一個虛名,不是一個用來爲她心愛之人擋住危險的靶子。
“怎麼了?”
便在水墨笑沉溺在自己的思緒當中之時,原本沉睡着的司慕涵忽然間說出了一句話。
雖然她的眼睛沒有睜開,但是卻依然讓水墨笑渾身一顫了,他猛然轉過了身,背對着她,“沒事……”
身後並沒有立即傳來聲音,便當水墨笑以爲她只是夢囈之時,那低喃的聲音又一次傳進了他的耳中,“沒事便睡吧,明日還有的忙。”
水墨笑渾身緊繃着,只是給出了一個字,“嗯。”隨後便合上了眼睛,卻沒有入睡,而是細心地聆聽着枕邊之人的呼吸聲,直到許久許久之後,他感覺到了她似乎已經再度入睡了之後,他方纔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轉過了身,看向枕邊之人的睡容。
還是那般的安靜祥和。
司慕涵……
他在心中叫着她的名字,卻第一次沒有感覺到心疼。
……
永熙四年一月二十三,四皇女司予述和三皇子司以琝滿月。
同日,永熙帝下旨爲宸皇貴君雪氏加一封號,曰全,稱全宸皇貴君,以慶其兒女雙全,願其福壽雙全。
滿月宴上,司慕涵看着坐在身邊的男子,以及他們懷中的孩子,臉上的笑容從未停過,恍惚間她彷彿覺得過去那般戰戰兢兢無依無靠沒有絲毫的溫情的日子不過是夢境一場,如今,方纔是她真實的生活。
她想,便是爲了眼前這些人,她的家人,往後就算有再大的風波再大的苦楚她也一定會挺過去,甚至,傾盡一切努力不讓曾經發生過在聖祖皇帝以及先帝身上的悲劇在她的身上重演。
她不再是一個人。
卻在此時,一大臣舉杯向永熙帝敬賀,“願大周昌盛,陛下閤家歡欣。”
永熙帝舉杯一飲而進,笑道:“朕心所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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