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的後宮三千
司予昀被安置在了永熙帝的營帳內,隨後,簡御醫被急忙召來,可在診脈過後,簡御醫卻面色大變,“陛下……禮王殿下這是受了內傷……依着脈象的情況來看……已經傷及肺腑……”
永熙帝聞言,眼眸一睜,“怎麼可能?她方纔還好好的!”
“有些內傷是不會即可發作,只是一定會有感覺的。”簡御醫回道。
永熙帝看向面色已然是雪白的司予昀,心中的思緒複雜無比,“情況可嚴重?”
簡御醫斟酌了會兒,“有些嚴重,臣建議即可返回宮中醫治。”說罷,隨即又補充道:“受了這等內傷原本是不該移動的,只是圍場這裡條件不好,若是留下,恐怕危險更大!”
永熙帝沉吟會兒,隨後擠出了兩個字:“回宮!”
……
“這是怎麼回事?”司予赫接到了旨意之後當即便趕往帝營帳,見司予述也在外面,便問道,“太女,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司予述面色沉重,“禮王受傷了。”
“什麼?!”司予赫大驚,“方纔還好好的,怎麼會受傷?”
司予述看了看她,便將查到的事情說了一遍。
“你是說……那黑熊是三皇妹殺的?可若是這般三皇妹爲何……”司予赫的話沒有說下去,穩了穩心神,轉移了話題,“三皇妹可是因爲這個受傷?”
“或許是。”司予述道。
司予赫聽了或許二字,心更是不寧,接着問道:“傷勢可嚴重?”
“傷及了肺腑,簡御醫建議立即回宮醫治。”司予述回道。
司予赫即使憂心又是惱火,“既然傷的這般重怎麼還要如此趕路?簡御醫難道不知道……”
“圍場所攜帶的藥物不多,若是留下來恐怕更不好醫治。”司予述打斷了她的話,“大皇姐,母皇既然已經下令了,我們便執行就是,母皇明我留下來善後,你隨行保護。”
司予赫點頭,“好!”
永熙帝走的很快,也很急,不知情的人幾乎以爲是京城發生了什麼事情。
送走了永熙帝之後,司予述便去見了司予哲。
“禮王受了內傷,如今母皇帶着她回宮醫治。”
司予哲聞言,當即面色大變,“什麼?!”
“五皇妹。”司予述看着她,緩緩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司予哲瞪大了眼睛,還未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司予述沒有再問,而是盯着她。
司予哲緩過神來,又見了司予述這般眼神,驚驚慌慌的便說了:“我……我沒想到會這樣的……我只是想讓母皇稱讚我……想告訴母皇我也是勇士……我……侍衛不讓我進林子深處……我便找了個藉口甩了她們……可是我沒想到自己走着走着便迷路了……我在林子中繞了好久……最後見到了一個山洞……裡面有聲音……我以爲是有人……便進去了……可是沒想到是熊……我逃出來……上了馬……可是沒跑多遠便不小心摔下了馬……馬跑了……那熊卻追了上來……我願意爲自己會死的……可是可是這時候三皇姐來了……她射殺了那熊……可是……可是三皇姐方纔將我抱起來……那本來已經死了的熊居然又活了……三皇姐被推到了……摔在地上……後來……三皇姐取了一隻箭……刺到了那熊身上……那熊方纔死……三皇姐抱起我上馬……三皇姐明明沒有事情的,怎麼會受了內傷?是不是被那熊推的?太女皇姐你告訴我,是不是?可她明明沒事的……她還能抱我上馬……還能安慰我……”
司予哲越說也慌了,因爲自己連累了別人,更因爲害怕這件事的後果。
司予述沒有回答她的話,“既然出了這事爲何之前不告訴母皇?”
“我……我不敢……三皇姐也說……既然事情過了便不必提了……”司予哲斷斷續續道,“太女皇姐……母皇是不是很生氣?她是不是認爲是我害了三皇姐的?”
司予述看着她半晌,聲音緩和了一些,“沒有,母皇只是擔心禮王的情況,沒有生氣。”
“可是……”
“好了。”司予述打斷了她的話,“你身上也有傷,好好休息吧,明日一早便回宮。”說完,隨即轉身離開。
司予哲想叫住她,可是卻又不敢,抱着被子渾身顫抖着。
她真的只是想讓母皇稱讚她,她真的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的……
司予哲雖不受永熙帝重視,但在水墨笑的刻意平衡之下,倒也沒有因爲不受重視而如同先帝的某些皇女一般在後宮遭受歧視不公,因而,便是她有些早熟懂事,但說到底還是個沒有經歷過風雨的孩子,面對這樣的事情,還是由自己引出來的事情,除了驚恐便還是驚恐。
這件事對她來說了近乎災難。
她不敢去想若是禮王真的因此而沒了性命,她的結局會是如何。
……
永熙帝忽然間回宮這對皇宮來說是件極爲重大的事情,而當原因傳到了水墨笑耳中,他頓時懵了。
禮王重傷?
在短暫的腦子空白之後,他當即往交泰殿趕。
如今司予述被安置在了交泰殿內。
當他趕到交泰殿的偏殿之後,便見蜀羽之也到了。
而此時,御醫在殿內進進出出。
水墨笑快步走到了蜀羽之面前,“情況如何?”
“還不清楚。”蜀羽之搖頭。
水墨笑擰緊了眉頭,“這怎麼回事?好端端的怎麼受傷了?”
蜀羽之沉吟會兒,“目前只是知道禮王是爲了救五皇女而受傷的。”
“五皇女?”水墨笑一愣,“怎麼跟五皇女扯上關係了?”
他還以爲是司予昀又和司予述起了衝突造成的。
“五皇女在狩獵過程中走失了,遭遇到了黑熊襲擊,禮王及時趕到擊殺了黑熊救下了五皇女。”蜀羽之緩緩道。
水墨笑詫異,“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皇女身邊不是有侍衛保護的嗎?還有,你……”聲音壓低了一些,“你沒有讓人保護五皇女嗎?”
蜀羽之沒有回答。
因爲調查暗中中是否又貴王滲透的勢力,所以這一趟去圍場並沒有派人。
可在侍衛上面卻是加強了許多,然而還是出事了。
水墨笑見他不回答,也沒有繼續問,四周環視一番,卻不見永熙帝的身影,“陛下呢?”
“陛下方纔去了流雲殿。”蜀羽之道,話落,又補充道:“陛下在這裡御醫更是不敢放手去醫治。”
“流雲殿……”水墨笑看向流雲殿的方向,這些日子蒙氏好不容易方纔消停,雖然情緒仍舊是不好,但是至少是真的消停了,如今又出了這樣的事情……
……
流雲殿仍舊是靜悄悄的。
此時,消息似乎並沒有傳到流雲殿。
這時候,天色已經悄悄亮了。
永熙帝站在了流雲殿門前,卻沒有讓人去敲門。
門口處懸掛着的宮燈仍舊散發除了柔和的亮光。
“陛下……”冷霧上前,輕輕喚道。
永熙帝合了閤眼,“敲門。”
“是。”冷霧領命,上前敲門。
半晌,宮門緩緩打開,睡眼朦朧的宮侍見了來人,頓時驚愕不已,以爲自己眼花了,“陛……陛下?”
永熙帝沒有理會他,直接往前。
冷霧當即上前將大門推開,讓她順利通過。
守門的宮侍在永熙帝已經走遠了的時候仍舊是愣愣地站在了原地。
當永熙帝到了寢殿外,在門外守夜的宮侍見了也是驚慌不已。
“豫賢貴君可還睡着?”永熙帝沉聲問道。
好半晌,一個宮侍方纔上前,“奴……奴侍……”
永熙帝不等他說完便直接起步上前,雙手擡起放在了門上,卻沒有立即推開,而是靜默了會兒,方纔緩緩推開。
寢殿內一片安靜。
燭火都已經熄滅了,晨光透過窗紙照了進來,驅散了黑暗。
永熙帝輕步走進了內室,走到了牀邊,輕輕的掀開了牀帳。
牀上的人兒仍舊是睡的沉,絲毫沒有被驚醒。
淡淡的晨光照在了他的面上,卻使得他的面容更顯蒼白。
看着雖然沉睡但是眉宇間仍舊是泛着愁緒的男子,永熙帝的心不禁一痛,不過十五日,他便憔悴消瘦了這般多?
她沒有說話,也沒有驚醒他,而是靜靜地站在了牀邊。
一直到了屋內最後的昏暗被晨光完全驅散,直到了蒙斯醉醒來,她方纔開了口。
“醒了?”
聲音有些沙啞,像是在壓抑着什麼,話落了之後,便緩緩坐在了牀沿邊。
蒙斯醉盯着眼前的人看,沒有說話,也沒有反應,彷彿還未完全清醒一般,會兒之後,竟是笑了,帶着悽然的笑,“連在夢中,你也不放過我啊……”
永熙帝面色一顫。
蒙斯醉沒有再說什麼,合上了眼睛,好半晌,似乎也緩過神來了,緩緩睜開了眼睛,眼前的人並沒有消失,仍舊是存在着。
他愣住了。
似乎認識到了自己不是在做夢,同時也疑惑於爲何她會在這裡。
“醒了?”永熙帝面上泛起了淡淡的笑容。
蒙斯醉凝視了她半晌,然後,撐着牀鋪坐起了身,“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提早回來了。”永熙帝道。
蒙斯醉盯着她,面色漸漸地凝了起來,一字一字地問:“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永熙帝沉默了下來。
蒙斯醉伸手攥住了她的手,“是不是昀兒出事了!?”
“你聽我說……”永熙帝握住了他的手,冷靜說道。
……
交泰殿的偏殿內,御醫仍舊是在忙個不停。
水墨笑沒有進去坐着,而是站在了門口看着前方,似乎擔心永熙帝將這件事告知蒙斯醉之後會出事,“辰安殿那邊你可有讓人去通知?”
蜀羽之搖頭:“臣侍並未通知任何人。”
水墨笑點頭,“先不要去通知。”
蜀羽之能夠在第一時間接到消息是因爲他手上有資源,至於水墨笑,他是後宮之主,永熙帝連夜回京這般大的事情自然會有人稟報到他面前。
倒是雪暖汐那邊出事倒是被忽略了。
而如今水墨笑是真的不希望雪暖汐這般快便知道這件事,他若是知道了定然會趕來,屆時碰上了蒙斯醉,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即使禮王出事是因爲五皇女,可難保蒙氏不會多想。
蜀羽之明白水墨笑的意思,“如今只是希望禮王不要有事。”
水墨笑看了他一眼,“不會的,皇家的皇女豈會這般輕易便出事了?”
……
“醉兒你冷靜一點!”
蒙斯醉在聽了永熙帝的話之後幾乎是瘋了一般往外衝,便是連更衣都給忘了。
永熙帝自然不能讓他這般衝出去,當即上前將人緊緊抱着。
“你放開我!”蒙斯醉厲聲喝道。
他無法接受這件事!
無法接受!
他的女兒好好的出去,如今怎麼便被擡着回來?
他甚至不相信永熙帝的話!
“你放開我,放開我!”
永熙帝沒有放手,也沒有勸,而是任由着他歇斯底里地反抗,一直到了他力竭了,方纔開口:“醉兒,昀兒不會有事的,你冷靜一些!”
“爲什麼……”蒙斯醉身子緩緩地往下滑,“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
是報應嗎?
若真的是報應,便報應在他身上就是了!
放過他的女兒……
永熙帝也跌坐在了地上,緊緊地抱着他,“不會有事的,朕發誓,昀兒一定不會有事的!”
蒙斯醉合上了眼睛,雙手緊緊地攥成了拳頭,“放開我……”
“醉兒……”
“放開我……”蒙斯醉聲音沙啞地道:“我要去見昀兒!”
永熙帝猶豫了半晌,見他情緒似乎已經平復下來,方纔緩緩鬆手。
蒙斯醉撐着身子踉蹌地站起身來,拒絕了永熙帝的攙扶,然後,一步一步地走回了內室。
永熙帝站起身卻沒有跟了進去。
半晌,蒙斯醉已經換好了衣裳,然後,徑自往門口走去,彷彿永熙帝已經不存在一般。
永熙帝也沒有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看着他從她的身邊走過。
當兩人一前一後地到了交泰殿的時候,一衆御醫方纔忙活完畢。
蒙斯醉一步一步地往牀邊走去,她的女兒,十幾日前還那般絕情地拿西北的事情來打擊他,而如今卻這般躺在這裡,脆弱的像個易碎的瓷娃娃。
“昀兒……”他坐在了牀邊,輕輕地握住了女兒的手,輕輕喚道。
只是,沒有得到迴應。
方纔止住沒多久的淚又一次落下了。
他惱過她,甚至對她絕望過,可是,他從來沒想過她會這般回來。
“對不起……昀兒,對不起……”
是因爲他的不滿,因爲他對她的失望,讓她如此嗎?
“對不起……父君對不起你……”
這是他的女兒啊。
便是再錯,也是他的女兒,若是連自己這個作爲父親的都放棄她,她如何還能安然?
對不起……
永熙帝站在一旁看了半晌,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一衆御醫都在外面的正堂中等着。
永熙帝走到了正座上坐下,然後,沉着面容看着衆人,“情況如何?”
一衆御醫相互看了一眼,最後簡御醫上前稟報:“禮王殿下內傷嚴重,這三日都是關鍵期,若是能夠安然度過,便不會有性命危險,若是在這三日之間出現了其他病症……例如發熱等……便會危及性命……”
永熙帝額上忽然冒出了兩條青筋。
衆御醫紛紛跪下。
“臣等無能,請陛下降罪!”
永熙帝沒有發怒,也沒有說些威脅之言,只是沉默着,面色越來越鐵青。
水墨笑在旁見了,沉思會兒,隨後上前,揮手讓一衆御醫退下。
衆御醫像是得了特赦令似的,忙無聲退下。
水墨笑走到了永熙帝面前,蹲下身子,伸手握住了她放在了膝上的手,然後,擡頭看着她,“沒事的,禮王一定會康復的。”
永熙帝看了看他,卻沒有說話。
水墨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緊緊的握着她的手。
半晌,永熙帝方纔開口:“你進去看看吧。”
水墨笑起身,“好。”隨即又道:“陛下連夜趕回來恐怕也累了,不如回寢殿休息一下吧。”說完,像是擔心她會拒絕一般,“若是有什麼新情況,臣侍立即讓人通知你。”
永熙帝合了閤眼,“阿暖可知此事?”
“暫時還不知。”水墨笑回道。
永熙帝沉吟會兒,“你留在這裡,我去御書房,有事便通知朕。”
水墨笑見她神色堅定,便也不再多說,“好。”
待永熙帝走了之後,水墨笑方纔對蜀羽之道,“翊君,你替本宮去一趟辰安殿,這件事瞞不了多久,本宮擔心他聽到消息之後會跑來,雖然禮王受傷是因爲五皇女,只是蒙氏那裡……你跟他說說,讓他先不要過來。”說罷,又補充道:“讓他去陪着陛下吧,陛下需要休息。”
蜀羽之點頭,隨後起步離開。
水墨笑隨即轉身進了寢室,蒙斯醉仍舊是守在了牀邊,他緩步走到了他的身邊,看了看牀上的司予昀,隨後便看向他,“你放心,太醫院那般多御醫在,禮王不會有事的。”
蒙斯醉沒有迴應他的話。
“本宮在外面,你若是有什麼需要,直接讓人告訴本宮就成。”水墨笑也不在意,繼續道。
蒙斯醉還是沒有說話。
水墨笑也沒有再說什麼,轉身緩步走了出去。
……
辰安殿宮門開了之後,永熙帝連夜歸來的消息便也傳進了辰安殿。
冷雨得知了消息之後並沒有立即去通知主子,而是先去打聽了一遍,在得知了禮王的事情之後,冷雨也是驚了驚,斟酌了一番方纔告知主子。
雪暖汐聽了這事面色當即一變,“情況很嚴重?”
“如今禮王殿下在交泰殿偏殿,奴侍還沒有打聽到具體的情況。”冷雨回道。
雪暖汐面色微白,“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隨後便當即起身往外走。
冷雨沒有阻攔。
不過兩人方纔出了辰安殿的門,便遇上了蜀羽之了。
雪暖汐當即迎了上去,“翊君,昀兒的情況如何?”
蜀羽之一愣,“皇貴君知道了?”
“這般大的事情我怎麼可能不知道?”雪暖汐焦急道,“你跟我說說,到底如何了?不,還是我自己去看吧!”說完,便起步往前走。
蜀羽之忙叫住了他,“皇貴君請稍等。”
雪暖汐一愣,“怎麼了?”
“皇貴君。”蜀羽之上前,緩緩道:“如今豫賢貴君的情況很不穩定,你若是去恐怕會不妥。”
雪暖汐愣了愣,隨後驚愕道:“你懷疑此事……”
“不。”蜀羽之搖頭,“禮王的確是爲了救五皇女方纔受傷的,只是禮王的確出事了,而且當時豫賢貴君不在場,又有之前的那些事情,他難免不會多想。”
雪暖汐攥着拳頭,沉思會兒,“本宮知道了,那你跟我說說情況到到底如何了?”
“情況不太好。”蜀羽之緩緩地將御醫的診斷說了一遍。
雪暖汐聞言,心頓時一沉,“這般嚴重嗎?”
蜀羽之沒有說什麼而是道:“陛下昨夜連夜趕回來,如今卻不願意休息,鳳後想請皇貴君去勸勸。”
“好!”雪暖汐忙道,“陛下如今在何處?”
“在御書房。”蜀羽之道。
雪暖汐當即點頭:“我現在就去!”
……
雪暖汐一進御書房便見永熙帝坐在了牆邊的椅子上,手撐着額頭,整個人都像是處於一種疲憊沉鬱的狀態。
看着這般的永熙帝,雪暖汐的心不禁一痛。
靜站了會兒,緩和了情緒之後,他方纔緩緩上前,走到了她的身邊,“涵涵。”
永熙帝擡起頭,愣了一下,隨後微笑:“來了。”
“嗯。”雪暖汐點頭,“你別這般擔心,昀兒不會有事的。”
永熙帝握着他的手,讓他坐在了她身邊的椅子上,“朕沒事。”
雪暖汐自然知道她這話不過是安慰自己,“涵涵,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意外。”永熙帝簡單地給出了兩個字。
雪暖汐躊躇了會兒,“真的只是意外?”
“你聽到了什麼?”永熙帝蹙眉道。
雪暖汐垂了垂眼簾,“我沒有聽到什麼……只是……”
“你懷疑述兒?”永熙帝詫異道。
雪暖汐搖頭,“不!我相信述兒絕對不會做出這些傷害自己手足的事情來的!”
“那你……”
“我只是擔心……”雪暖汐緩緩道,“我相信述兒,只是其他人……尤其是蒙斯醉……”
“別擔心。”永熙帝道,“此事的確只是意外,便是要責怪,也不會責怪到述兒身上的。”
雪暖汐看着她,“涵涵,你太累了。”
永熙帝聞言,笑了笑,“從前我便說過當皇帝是世上最累的一件事。”
“那我們現在就去休息吧。”雪暖汐起身道,“就睡三個……算了,就兩個,兩個時辰,你就不當兩個時辰皇帝?只當我的妻主。”
永熙帝失笑,“鳳後讓你過來的?”
“便只能是鳳後擔心你,我就不成?”雪暖汐道。
永熙帝起身,“成,怎麼會不成?”說罷,伸手將眼前之人摟入懷中,“你陪我。”
“好。”
“身子可真的全好了?”
“早便好了,我在信上不是都說了嗎?”
“朕哪裡知道你是不是說謊的?”
“我騙誰都不會騙你。”
……
……
其餘前往圍場秋獵的人在午時也都回到了京城了,而永熙帝提前回京的事情也傳開了。
司予述親自送了司予哲回宮。
睦君此時已經驚得面色發白了,既擔心女兒也擔心永熙帝會如何處置這件事。
“哲兒!”千盼萬盼,他終於盼到了女兒歸來了。
司予哲見到了父親,便再也壓制不住內心的恐懼了,抱着父親便是痛哭了起來。
睦君見了更是心痛不已。
司予述靜候了會兒,然後方纔開口:“睦君,五皇女本殿送回來了,還請睦君還剩照顧。”
睦君忙抹乾淨了眼淚,“多謝太女殿下。”
“昨日御醫已經給五皇妹診治過,睦君若是不放心可再宣御醫看看。”司予述說道,“本殿還要去面見母皇,告退。”
睦君連忙叫住她,“太女殿下!”
司予述停下腳步,“睦君還有何吩咐?”
“禮王殿下……陛下……”睦君咬了咬牙,“陛下會如何處理此事?”
司予述沉吟會兒,“睦君放心,此事雖然由五皇妹而起,不過終究還只是個意外,母皇不會降罪五皇妹的。”
“多謝太女。”睦君穩住心緒道。
司予述客套了兩句,隨後便離開。
睦君轉過身看着女兒,“哲兒別怕,父君不會讓你有事的!”
司予哲看着父親這個樣子,心裡更是難受,“對……對不起……父君……兒臣……”
她原本是想讓母皇稱讚自己然後便會重視起父君的,可是沒想到最後卻成了這個樣子。
“對不起……父君……對不起……”
睦君上前抱住了女兒,“沒事的,哲兒沒事的,有父君在,沒事的……”
不管要他付出多大的代價,他都不會讓女兒有事的!
便是要他一命抵一命,他也不會讓女兒有事!
……
司予述離開了睦君宮中之後便起了交泰殿,方纔到了便見到同樣從宮外而來的司予赫。
“大皇姐。”
司予赫點了點頭,“五皇妹送回去了?”
“嗯。”司予述應道,“大皇姐昨夜隨母皇回宮可知如今情況?”
“昨夜我並未隨母皇進宮。”司予赫回道,“天還沒亮,我不方便進宮,今早我進宮問過了,情況不太好,目前還是有性命危險。”
“你可見到了禮王了?”司予述問道。
司予赫搖頭,“三皇妹在交泰殿的偏殿,蒙父君在旁守着,父後的意思這時候不要進去打擾。”
司予述沉吟會兒,“我正要去向母皇稟報回程的情況,大皇姐可也是要去見母皇?”
“嗯。”司予赫點頭。
隨後兩人便結伴前去。
永熙帝此時方纔與雪暖汐用完了午膳,聽了稟報之後,沉吟會兒,“讓太女和榮王去御書房。”
“是。”冷霧領旨退下。
雪暖汐看着她,“不想讓我聽?”
“別瞎想!”永熙帝沒好氣地道,“朕見她們是政事,不是昀兒的事情。”
雪暖汐失笑:“我不過是說說罷了,好了,你去吧。”
“你先回辰安殿吧。”永熙帝看着他道。
雪暖汐點頭:“好,我先去偏殿漸漸鳳後,然後再回。”說完,又補充道:“你放心,我不會讓蒙斯醉見到的。”
“委屈你了。”永熙帝握着他的手歉然道。
雪暖汐笑道:“什麼委屈不委屈的,又不是什麼大事,去吧,述兒她們還在等着你了。”
“好。”永熙帝笑道,隨後起步離開。
雪暖汐在她離開之後,漸漸地斂去了笑容,長長嘆了口氣,隨後,往偏殿而去。
水墨笑一直守在了正堂,幾乎沒有離開過。
“臣侍見過鳳後。”雪暖汐步入正堂,行禮道。
水墨笑道:“好了,什麼時候了還做這些,坐吧。”
雪暖汐也沒有客氣,在旁邊找了一個位置坐下,“禮王的情況可好些了?”
“還是那樣。”水墨笑道:“御醫說得過了這三天方纔可以脫離危險。”
雪暖汐垂下了眼簾。
“本宮知道你是真的關心,只是這時候你不適合去看她。”水墨笑正色道。
雪暖汐擡頭,“臣侍明白。”
兩人隨即沉默了下來,好半晌之後,水墨笑方纔開口道:“方纔宮侍來報說五皇女已經送回來了,本宮讓翊君過去看看,你若是有時間,也去看看吧。”
雪暖汐明白他的意思,雖然蒙斯醉如今在寢室寸步不離地守着,但是難保他不會出來,若是出來見到了他,恐怕又會生變,“好。”說罷,起身行禮離開。
……
雪暖汐沒能見到司予哲,應該說是他方纔到了睦君宮外便遇見了蜀羽之,而蜀羽之的意思是,還是不要進去了。
“怎麼了?”
蜀羽之嘆息道:“驚魂未定。”
雪暖汐並沒有詫異,“睦君擔心陛下會嚴懲五皇女?”
“臣侍勸過了,只是效果不好。”蜀羽之道。
雪暖汐看了看宮門,也沒有進去,“如今也唯有等昀兒好轉了方纔能夠平息。”說完,便又道:“本宮想去佛堂一趟,翊君可願意隨本宮一同去?”
蜀羽之點頭。
如今他們能夠做的似乎也就是祈求上蒼庇佑。
……
“……隨行的官員都已經回來了,圍場那邊也處理好了。”司予述將手續工作一一稟報了一遍,“負責保護五皇妹安危的幾個侍衛如今正羈押在了刑部大牢,等候母皇處置。”
“母皇。”司予赫開口道,“此次出事,負責保護五皇妹的幾個侍衛的確有失職之嫌,只是若是嚴懲,恐也不妥。”
司予述也開口道:“兒臣同意大皇姐的想法,一路上五皇妹都驚恐不已,她還小,此次也不是故意的,還請母皇念在五皇妹年幼的份上從輕處置。”
永熙帝看了看兩人,最終做出了將那幾個侍衛杖責三十連降兩級,削去負責圍場清掃主要官員的職位之處分。
至於司予哲,永熙帝卻沒有提及。
司予赫見了,還想說些什麼,不過卻被永熙帝給阻止了,她見狀,也便只好作罷。
除了交泰殿之後,司予赫仍是不放心,“四皇妹,母皇這般可是沒對五皇妹消氣?”
“大皇姐可還記得當日靖王因爲琝兒受傷一事?”司予述忽然間提及了當年的事情。
司予赫不明所以。
“當年母皇對琝兒可以說是疼愛有加,可靖王出事之後,仍舊是狠狠地懲處了一遍,如今禮王仍未脫離危險,母皇不可能在這時候寬宥五皇妹的。”司予述緩緩道,“不過大皇姐也不必這般擔心,母皇再惱五皇妹也不會要了她的性命的。”
司予赫倒是贊同,“也罷,如今只是希望三皇妹能夠快些度過危險期。”
司予述垂下了眼簾,並沒有迴應。
……
禮王爲救五皇女而受傷一直很快便在京城傳開了。
如同司予述所預料的,京城中仍舊是出現了映射她方纔是這件事的幕後主使的議論。
而也因爲這些,讓司予述更加相信自己心中的判斷。
司予昀怎麼可能爲了救一個對自己沒有任何幫助且根本不親厚的異父皇妹?
“若禮王真的是故意策劃的,那她比我們所預計的都要還狠。”雪硯看着眼前面色平靜的司予述,緩緩道,“殿下往後要更加小心。”
“如今談往後有些爲時尚早。”司予述卻冷笑道。
雪硯聞言,眯起了眼睛,“殿下,切不可輕舉妄動!”
“大姑母放心,便是本殿有這個心也沒這個能力。”司予述繼續道,“母皇防的很緊,便是她沒有聽信外面的那些流言,可卻還是擔心有人趁着這個機會要了司予昀的命!”
雪硯聽出了她話中的不滿,“作爲母親,陛下這般做沒錯。”
司予述扯了扯嘴角,“大姑母,你說父君回宮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雪硯不解。
“二姑母之前跟我提過,母皇在雲州想過讓父君迴雪家祖籍的,可是最終父君還是跟了母皇回來。”司予述緩緩道,“能日日見到父君,於我和琝兒來說的確是件好事,可讓父君重新回到這個地方……重新面對這些不堪的事情……對父君來說,真的是好嗎?”
雪硯看着她,卻沒有給出回答。
“若是上蒼真的有眼,那便讓司予昀就這樣消失吧。”司予述緩緩道,神色雖然平靜卻讓人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不是說很嚴重嗎?那便就這樣結束了吧。
……
不知道是司予述的詛咒見效了,還是怎麼的,便在危險期的最後一日,司予昀的情況忽然間發起了高熱。
整個人燒的便滾燙無比。
這般情況將原本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的御醫都給驚的有些手忙腳亂了。
“救我的女兒!我求救我的女兒!”蒙斯醉整個人都已經處於癲狂狀態了,扯住了永熙帝的衣裳歇斯底里地喝道,“我求你,救救昀兒!我什麼都不要了!都不要了——你救救她——我們什麼都不要了——”
“醉兒,不會有事的!御醫會救昀兒的,會的!”永熙帝只能緊緊地抱着他安撫道。
“父君,皇妹不會有事的,你別這樣……”一旁的司以佑見了,眼眶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了。
蒙斯醉無力地攤在了永熙帝身上,一聲一聲地吶喊着:“啊——啊——”
上蒼啊……
我什麼都不要了,什麼都不爭了……
我求你放過我的女兒……
她是錯了,可她不是天生如此的……是我這個做父親的沒有教好她,是我……
若是你真的要懲罰,那便懲罰我吧!
是我沒有教好女兒——
蒙斯醉暈厥了過去。
在兩日兩夜未曾閤眼,以及極度的憂慮痛心之後,徹底的崩潰了。
永熙帝只得將他抱到了另一邊的寢室中,見過御醫的診治,蒙斯醉只是疲勞過度加之刺激方纔會如此的。
司以佑守在了身邊,握緊了父親的手,默默落淚。
永熙帝站在了一旁,似乎已經沒有了辦法。
“母皇。”司以佑抹乾了淚水,轉過身看着她,“父君這裡有兒臣就成了,你去看看皇妹吧。”
永熙帝凝視了兒子半晌,然後點頭,轉身出去。
方纔出了寢室,便見水墨笑和蜀羽之在前方不遠的長廊中,似乎在爭執。
“吵什麼?!”
她頓時怒喝道。
兩人停下了爭執,轉過身看向永熙帝。
永熙帝面色鐵青,“如今朕的女兒這樣了你們還在這裡吵什麼!?”
水墨笑深吸了兩口氣,然後上前。
“鳳後!”蜀羽之忙道。
水墨笑轉過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隨後方纔起步走到了永熙帝面前,“方纔冷宮傳來消息,官氏自盡了。”
永熙帝聞言,面色頓時變的更加的難看,抿着脣沉默了半晌,方纔擠出了一句話:“死了沒有!?”
“發現的及時,沒死成。”水墨笑道,頓了頓,又道:“可要讓御醫過去看看?”
永熙帝面上泛起了一抹極度的厭惡之色,“他既然想死就由着他!”說完,拂袖離去。
水墨笑沒有追上去。
蜀羽之上前,“鳳後……”
“夠了!”水墨笑轉身打斷了他的話,“你還嫌如今宮裡面不夠亂嗎?!”
蜀羽之面色一僵,隨即低了頭。
“你若是沒事便和皇貴君一樣去佛堂那裡念念經祈祈福!”水墨笑繼續道,“以前雪暖汐是最任意妄爲的一個,可如今他卻比你們都要知進退!”
蜀羽之擡頭,卻沒有話反駁。
水墨笑深吸了幾口氣,“你自己找人去看,若是能救就救,若是死了對他來說也並不算是什麼壞事!還有,離開之時將跪在交泰殿前的睦君也一同帶走了!”
睦君在得知了禮王情況惡化之後便趕來,隨即跪在了交泰殿外爲女兒請罪。
不過沒有人有時間搭理他。
蜀羽之看了看他,垂下頭,“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