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苑舒蘭作品 女皇的後宮三千 女皇的後宮三千 卷 四 江山 176 逮住趙氏
在進宮的馬車上,司以琝臉色始終是難看。
冷雨陪在一旁滿目擔憂,“您先別急,陛下這般做必然有陛下的道理的,而且您如今懷着孩子,簡御醫說您不能激動。”
司以琝看向了他,眸子中有着極深的悽苦,“你不懂!你不懂!”
他並不知道他腹中的孩子不是李浮的,也不知道這孩子的母親會是那人!
若是他知曉,會比他更加的着急!
冷雨看着眼前臉色蒼白着急的主子,他心中的疑慮又積多了幾分,輕聲勸慰:“家主是您的妻主,陛下這般也許是爲了您好,家主和莊小姐不一樣,莊小姐便是如今尚未有官職,但是她是莊家的繼承人,入朝爲官是早晚的事情,便是步入朝,她也有能力護佑大皇子一輩子,可是家主卻不一樣,雖然家主成了雪家主的義女,但是將來雪家不管如何都不可能由她繼承,而李家也早便落敗,家主若是要護佑您,那便只有一條路,入朝爲官,而家主卻是江湖人士出身,走武路便是首要選擇,陛下讓家主去西南大營,該是根據家主的情況而定的。”頓了頓,隨後又道:“您爲何這般抗拒陛下的聖旨?可是擔心家主?西南大營雖然是軍營,但是卻也無需上陣殺敵的。”
三皇子這般着急這般擔憂,可是擔心將來李浮會上陣殺敵會出事?
是嗎?
冷雨真的無法確定,而事實上,從這一次回到京城,這一件一件的事情,他都無法真正徹底地弄清楚。
司以琝心頭一驚,臉色又蒼白了幾分,收在了寬袖中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既然進了軍營,既然當了武官,哪有可能永遠不上戰場的?!還有妻主雖然不是真正的雪家人,可是也算是半個雪家人,也是上了族譜的!母皇卻讓她入朝爲官,那不就是違抗先帝的旨意?便是母皇不在乎,可是其他人呢?那些朝臣那些御史呢?她們豈會這般作罷?母皇這不是在幫妻主,而是將妻主至於風口浪尖之上!甚至……甚至還會連累到了皇姐!”
差一點,他便露了破綻了!
他一定要更加的謹慎,一定要!
而這般一番解釋,卻也讓他驚覺這件事或許會牽連到了司予述。
是啊。
若是那些人利用這件事打擊皇姐,那該怎麼辦?
連他都想到了會有這般結果,母親怎麼會想不到?
母皇,你爲何要這般做?爲何?
“冷雨……”司以琝拉住了冷雨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握住了最後一根浮木一般,“爲何母皇要這般做?真的是爲了我的將來,真的是在爲我着想嗎?冷雨……連我都想到可能會連累到皇姐,母皇怎麼會想不到?冷雨……母皇是不是……”
他的話無法說下去。
因爲他害怕一說出口便成了真的。
“主子……”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司以琝不等冷雨說完便自己喃喃自語道,“母皇讓你回到我身邊,那便是代表母皇心裡還是記掛着我的!母皇是生氣,可是她不會這般對待我的!一定是我多想了!一定是!”
冷雨心頭極爲的難受,握着他的手安撫道:“三皇子是陛下的親兒子,是主子和陛下的親兒子,陛下自然是記掛着您的,您先不要擔心,陛下也是人,難免有些事情想不到的,說不定這一次陛下只是一心一意爲了您好,反而是忽略了那些事情!”
“你說得對……”司以琝的臉色緩和了幾分,“母皇先前那般震怒,許是想不到這般全面的……”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看着眼前的冷雨,“冷雨,對不起……這一次我因爲我的任性差一點便讓你丟了性命!好在你沒事!”
冷雨垂下了眼簾,“三皇子莫要這般說,當年奴侍蒙皇貴君大恩,您是皇貴君的兒子,那也便是奴侍的主子!”
他無法坦然接受三皇子的道歉,不僅是因爲主僕之別,更因爲……他心裡隱瞞着一個秘密。
陛下讓他回到三皇子身邊,除了繼續保護他之外,還有便是,監視李浮的一舉一動,甚至還言明若是李浮有任何不妥的異動,可以先斬後奏。
可是……
如今,便是他也無法肯定陛下這般旨意究竟是爲何?
若不是記掛着主子,如何會讓他保護主子?可若是記掛,爲何要下這般旨意?
難道李浮有什麼問題?
可若是真的有問題,陛下爲何讓三皇子下嫁?爲何還要給予她官職?而且,李浮是主子腹中孩子的母親啊,陛下無論如何都不該下了這般可以先斬後奏的旨意……
冷雨心緒亂的厲害。
陛下,終究是打不破那帝王無情的定律?
皇貴君若是還在,見到了這般事情,想來也會是傷心欲絕吧?
司以琝沒有注意到冷雨的異常,對於他的話,他也只是苦笑,冷雨平安回來之後,他曾經不止一次想進宮謝母皇,可是每一次都在最後打住了,甚至有一次已經走出到了門口還是返回來。
他真的怕看見她失望的眼神,真的怕聽見她冷漠的聲音。
母皇,你是不會這般對待兒臣的對不對?
便是你生氣便是你失望,也不會這般對待兒臣的是嗎?
司以琝是懷着極度忐忑的心情進宮的,在見到了水墨笑之後,二話不說便跪下來哀求,而理由便是先前他跟冷雨說講的那些。
水墨笑也是方纔得到了這個消息,可是還未想到該如何反應,司以琝便進宮來了,他看着他難看的臉色,心裡嘆息不已,“起來再說話。”
“父後,兒臣……”
“琝兒!”水墨笑聲音多了一抹嚴厲,“你如今不是一個人了,這件事雖然急,但是卻也不能這般亂了方寸什麼也不顧的!”
司以琝只能先起身。
水墨笑扶着他到一旁坐下,“這件事父後也是方纔聽說,至於如何處理,父後也未曾想到法子,但是琝兒,你可不能不管不顧地去找你母皇。”
司以琝點點頭,“兒臣知道……”
“若是沒有先帝對雪家的那道旨意,這件事也算不上是什麼壞事情。”水墨笑繼續道:“父後知道你擔心將來,只是,李浮畢竟是女子,也是你的妻主,她總不能一輩子躲在三皇子府內讓你養活吧?”
“我不在乎她一輩子一事無成,我也不在乎這般養活她一輩子!父後,兒臣求你,讓母皇收回成命吧!”司以琝如今已經找不到其他可以說服別人的藉口,“父後,兒臣不想失去她……”
水墨笑蹙起了眉頭,“琝兒,便是你不在乎,但是李浮也不在乎嗎?她是一個女子!”
“那便換一個地方,只要不去西南大營,其他地方都可以!”司以琝臉色難看地道。
水墨笑沉思會兒,“你是擔心這件事會影響到你皇姐?”
“父後,兒臣雖從未涉足過政事,但是兒臣卻還是聽說過,皇女染指軍權這隻會成爲衆矢之的,甚至到了最後……便是母皇也可能起疑心……”司以琝咬着牙道,“父後,兒臣不是不信母皇,可是……母皇她畢竟是皇帝!”
水墨笑眼中閃過了一抹訝然,司以琝在他的心中雖然比小時候懂事多了,但是他卻還是沒有想到他居然會懂這些。
“父後,便是母皇當年在沒登基之前也未曾染指過軍權!”司以琝繼續道,“更何況,如今皇姐未必便是母皇心中屬意的那個人!母皇這般做……是要將皇姐推上風浪口啊!”
“琝兒……”水墨笑遲疑會兒,“你的擔憂雖然有道理,但是卻也過了。”
司以琝愣着。
水墨笑正色道:“李浮雖然是去西南大營,但是她不過是在樂王手下當副手,而且,軍需官並不掌兵權,也沒有權利參與西南大營的運作,雖然軍需官是負責西南大營的軍需調配,但是,這些調配也不是單獨運作的,上面還有兵部的監督。”
“可是如今西南主將是謝家的謝淨紋將軍。”司以琝繼續道,“謝家二小姐的嫡女是皇姐的伴讀!”
水墨笑微笑道:“琝兒你雖然懂事了不少,但是有些事情你還是沒有看透。”沉吟會兒,繼續道:“沒錯,謝研是你皇姐的伴讀,但是,這未必便代表謝家會站在你皇姐這邊,謝研給你皇姐當伴讀也不是一天兩的事情了,若是你母皇真的如你所說的有這個憂慮,當年便不會做出這個決定,謝家的人精的很,不會這般輕易便選擇靠邊的。”
“可是……”
“三皇子。”水墨笑斂去了笑容,神色轉爲了肅然,稱呼也改了,“本宮知道你擔心四皇女,但是,這些事情你不該過多的插手,否則對你對四皇女都沒有好處!四皇女是皇女,這個身份便註定了她永遠也逃避不了這些事情,而這些事情也必須由她自己來面對!”
司以琝愣了下來,好半晌方纔喃喃道:“便真的沒有辦法嗎?”
“正如你所說的,你母皇是皇帝,便是她再疼愛你皇姐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讓你皇姐染指軍權的。”水墨笑緩下了語氣,“所以這道旨意,很大程度只是你母皇希望你能夠有一個稱得起門面的妻主罷了,當初你母皇讓樂王去西南大營負責軍需,便也是抱着同樣的道理,若是這個位置會影響大局,你覺得你母皇會讓樂王這個先帝皇女去嗎?若是父後沒有猜錯,讓李浮去西南大營不過是一個過渡罷了,待積累下了資歷,你母皇會做另外的安排的,琝兒,雖然你是皇子,有皇家的庇護,但是,作爲一個正夫,你最終的庇護還是你的妻主。”
司以琝無法被說服,因爲他擔心的不僅僅是司予述會不會被這件事連累,更擔心的是李浮,便是這個職位並不重要,可是那裡畢竟是軍營,關係到京城安危的軍營,若是她真的心懷不軌,那後果不堪設想,“父後……您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可是父後……兒臣求你……便替兒臣勸勸母皇,哪裡都好,只要不去西南大營,兒臣什麼意見都沒有!兒臣明白母皇的苦心,但是兒臣真的不能讓她去西南大營!父後……她的武藝很好,父後,你求母皇讓她去武學院如何?去武學院當教官,或者……去順天府城防軍了?”
水墨笑心裡漸漸地生出了疑惑,“琝兒,爲何你這般不想李浮去西南大營?”
“兒臣不想將來聽到她戰死沙場的消息!”司以琝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
水墨笑無法釋疑,可是除了這個他還真的想不到任何可能的理由。
“父後……”司以琝再一次起身跪下,“兒臣求你了!兒臣求你了——”
“你這是幹什麼!?”水墨笑起身要扶起他,只是司以琝卻堅決不起身,甚至說若是他不答應他便一直跪下去,水墨笑愕然,卻也無可奈何,最後不得不點頭,“你先起來,父後答應你便是了!”
司以琝雙眸蓄滿了淚水,只是卻一直忍着沒有落下,“兒臣謝父後……”
水墨笑嘆息道:“你的臉色不好,父後讓簡御醫過來給你診診脈吧。”
“兒臣沒事……”
“這裡是朝和殿,父後說了算。”水墨笑打斷了他的拒絕,隨後召來了宮侍吩咐去請簡御醫。
司以琝沒有再說什麼,如今,父後已經是他最後的希望了。
他不敢去找母皇,他擔心他會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的猜疑說出更加的傷害母皇的話……
便在司以琝進宮之後沒多久,身在南苑當中的蒙斯醉也得知了這個消息,而在聽見了這個消息之後,他的臉色瞬間變了,變得猙獰卻蒼白。
手邊的茶杯被狠狠地攥在手中然後摔倒了地上。
蒙斯醉身子因爲內心的憤怒而輕輕顫抖着。
他甚至忘了司以佑仍舊在身邊。
什麼三代不能爲官,什麼先帝的旨意,全都是謊言,全都是!
司慕涵,你便這般的迫不及待嗎?!
司以佑看着這般的父親,眼中的愁苦更深,他是不是做錯了?瞞着昀兒的事情,他是不是做錯了?!“父君……”
看着臉色難看的父親,心裡有股衝動想將一切都說出來。
他想告訴父君,母皇只是替昀兒擔下了所有的罪責,只是不想讓他傷心,母皇並不是他所想的那般無情。
蒙斯醉聽了叫喚方纔想起旁邊還坐着兒子,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了內心的痛苦以及憤怒,“父君沒事!”
“父君……”司以佑紅了眼睛,“其實……”
“父君真的沒事!”蒙斯醉打斷了兒子的話,“你放心,父君不會這般容易便垮下來的,父君還要幫父君的佑兒找到一個可以託付終身的好女子,還要幫昀兒活下去!父君不會倒下的!”
“父君……”
蒙斯醉站起身來,他不想讓兒子看見自己這樣的模樣,“父君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
司以佑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呆呆地坐着,眼淚從眼眶當中滑落,這一刻,他真的後悔了。
“二皇子。”一旁的憶古沒有隨主子離開,而是看着司以佑,輕聲道:“主子心裡也是苦,二皇子你莫要……”
下面的話他沒有說出來。
主子這些日子是變了很多,甚至變得有些不像當日的主子。
可是這一切都是主子不得不改變的,主子他也是迫不得已,他被逼上了絕路了。
他知道主子從不希望自己這般改變被二皇子看見,他希望自己在二皇子心中始終是那個善良慈愛的好父親。
司以佑擡起頭看着憶古,眼中含着淚,“我明白,我明白的……”
可是他真的無法平靜接受眼前所發生的這些改變,真的無法接受!
他該如何做?
該如何做?
憶古聞言心頭一酸。
……
李浮直接拿着聖旨去找了雪硯。
而雪硯對此也是憂慮不已,不過因爲她並不知道李浮腹中的孩子不是李浮的,也不知道李浮和宗哲景遙的關係,所以她擔心的只是四皇女和雪家會因爲這件事而經受什麼樣的攻擊。
此外,最讓雪硯百思不得其所的便是永熙帝這般舉動的用意。
若是是在爲四皇女鋪路,雪硯並不認同,正如司以琝所說的,這般舉動只會將四皇女推到了風浪口,可若是要對付四皇女,雪硯也覺得不太可能,上一次她進宮,雖然是爲了三皇子的事情,但是永熙帝能夠爲三皇子做出這般的籌謀那便是她心裡還是記掛着全宸皇貴君的孩子,而且,雪硯看得出來,永熙帝對司以琝的關心慈愛之心還是很真切很濃厚。
所以雪硯相信,短時間內,雪暖汐的孩子在永熙帝的心中還是有些分量的。
不過也是因爲這般的不確定,讓雪硯更是不安。
李浮最終沒能從雪硯那裡得到什麼實際性的建議。
雪硯的態度是靜觀其變。
待李浮離開之後,一旁一直沉默不言的雪傾開口,“大姐,我們真的什麼也不做呢?”
“嗯。”雪硯點頭,“我們如今是什麼都不能做!若是我沒有猜錯,接下來,雪家會迎來一輪抨擊,朝中的那些御史不會輕易地揭過這件事的。”
雪傾擰緊了眉頭,“陛下這是要做什麼?若說是疼愛三皇子,可是這般行爲只會給三皇子甚至四皇女帶來麻煩,若說不疼愛……卻也不像!三皇子的這件事……若是陛下不疼愛三皇子,此時李浮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雪硯沉吟半晌,“先靜觀其變吧。”
雪傾看着眼前眉宇間瀰漫着疲憊之色的長姐,眸子蒙上了愧色,“大姐,都是我無能,若不是我沒有照顧好三皇子,讓他跑了出去,如今這些事情便不會發生了!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汐兒,更對不起雪家!還有凝兒……”
她雪傾這一輩子從未做過任何虧心之事,可是她的女兒卻毀了一個男子的一輩子!
那還是二皇子!
“好了。”雪硯道,“如今說這些也沒有意義了,我知道你也是盡了心力,三皇子……他的性子像極了當年的汐兒,好在這件事也得到了完滿的解決,李浮此人雖然不是出自名門,但是品性也是不錯,而且對三皇子也是真心,至於凝兒,你也不要過於的苛責她了,當日她的行爲雖然過了,但是,卻也是全心爲了雪家爲了四皇女好,若是當日她沒有發覺三皇女的陰謀,那今日的場面怕是更加的不堪設想了!”
雪傾點了點頭,她也知道如今說什麼都無濟於事。
李浮回到了三皇子府,但是卻得知了司以琝進了宮的消息,心下大驚,她擔心司以琝會因爲衝動而做出什麼事情來,而且如今他懷着孩子。
這些日子御醫說了,他需要安心靜養。
李浮當即便進了宮,只是方纔到了宮門前,便被冷霧給攔住了,而冷霧似乎早便等候在哪裡。
“冷總管。”李浮點頭道。
冷霧回了一禮,“李小姐,陛下有請。”
李浮心中掀起了驚浪,但是面上卻是平靜,“不知陛下召見李浮所爲何事?”
“李小姐到了便知道了。”冷霧沒有明言。
李浮再也沒有問,安靜地跟着冷霧前往交泰殿,進了御書房。
御書房內,只有司慕涵一人。
李浮屏氣下跪行禮,“李浮見過陛下。”
司慕涵從桌案上的摺子中擡起了視線,神色沉靜威嚴,語氣很平淡,但是卻帶着一股威壓,“琝兒進宮了你可知曉?”
李浮沒有得到平身的話便一直跪着,“李浮知曉,草民進宮便是來接三……琝兒回府。”
“草民?”司慕涵似笑非笑地道,“若是撇開了君臣之禮,以你如今的身份該稱朕一聲母親。”
“草民不敢。”李浮低頭道。
“不敢?”司慕涵聲音冷了下來,“若是你不敢,便不會對朕的皇子做出這般事情!”
李浮擡頭,眸光一驚,“陛下……”
“莊之斯與你一樣皆是無官職之人,只是她見到了朕之後卻能夠稱呼朕一聲臣女。”司慕涵依舊冷着聲音,“草民草民,朕從未想過朕的皇子會嫁給一個在朕面前自稱草民的人!”
李浮腦海中思緒飛快流轉,思索着永熙帝召見她究竟是爲何什麼。
“琝兒進宮求鳳後說不想讓你去西南大營,你覺得朕應該收回旨意嗎?”司慕涵收斂了臉上的冷意,恢復了沉靜威嚴,甚至有些高深莫測。
李浮沉吟半刻,“先帝有旨,雪家三代不能入朝爲官,草民雖然不是真正的雪家人,但是卻也算是半個雪家人,先帝旨意不可違背,草民請陛下收回成命。”
“你的意思便是說朕不孝了?”司慕涵冷笑道。
李浮忙道:“草民不敢!”
“若是朕收回了成命,若是你也依照着雪家的規矩來,那往後這一輩子你在朕面前永遠是一個草民!”司慕涵聲音沉了幾分,似乎染上了怒意,“朕的三皇子,朕全宸皇貴君的兒子,在別人的眼中嫁的永遠是一個草民!”
李浮握了握拳頭,然後緩緩擡頭,“既然如此,當日陛下爲何要讓李浮拜雪家主爲義母?”
“你這般便是責怪朕了?”司慕涵語氣中怒色更濃。
李浮這一次沒有低頭,而是與她對視,雖然口中說的仍舊是那句,“草民不敢。”
司慕涵半眯着眼睛盯着她,淡淡的威壓之氣在御書房內蔓延開來。
李浮並不是第一次面對這種威壓,宗哲景遙雖然沒有眼前的帝王年紀大,但是那身上的帝王威壓卻是相似,而且宗哲景遙比眼前之人還多了一種暴戾,那是從殺戮以及苦難當中磨礪出來的戾氣。
司慕涵眸子隨着沉默的對峙越發的深邃,眸色越發的深沉,彷彿欲要掀起一場暗沉風暴一般。
李浮緊握着的雙拳加重了幾分力度,這一次,她開始後悔方纔的舉動,不是她懼怕眼前之人,而是,她若是鬧下去,最後受傷的還是司以琝,頭緩緩低下,牙關緊咬會兒,然後一字一字地道:“陛下,李浮所作所想都是爲了三皇子!”
“哼!”司慕涵冷哼一聲,眸子內醞釀着的風暴最後沒有爆發出來,“君無戲言,朕的旨意既然已下,便斷無收回的可能!你是雪家的義女,但是並未該其姓氏,便不算是真正的雪家人!三日之後,立刻前去西南大營就職!還有,朕不希望這件事影響到朕的兒子!既然你說了你所作所想都是爲了朕的兒子,那讓他安心也是你該做的!”
李浮深吸了一口氣,“草民領旨!”
司慕涵冷笑一聲。
李浮旋即改了稱呼,“臣……領旨!”
“退下。”司慕涵低下了頭不再看她。
李浮微微擡頭看了眼前的帝王一眼,見她的目光已經不在自己身上,心底深處的最大的恐懼漸漸地平息下來。
是的。
她最擔心的是永熙帝是在藉着這件事來試探她。
若是這般,那便是她已經是懷疑了她,甚至是已經查到了這件事的真相。
李浮起身,緩緩退了出去。
司慕涵停下了筆,擡起了眼眸,看着李浮原先跪着的地方,雙眸眯着,眼中閃爍着森冷之光,“冷霧。”
“奴侍在。”冷霧垂首上前。
司慕涵收斂了某種的冷光,緩緩道:“讓簡御醫多注意一些三皇子的身子!”
“是。”
李浮出了交泰殿之後,便在宮侍的引領之下往朝和殿而去,而到了的時候,便正好遇見了司以琝出宮回府。
司以琝見到了李浮之時心裡大怒不已,然而無奈水墨笑在旁,他只好咬着牙忍了下來,笑臉相待,與她相攜回府。
回到了府中,如同先前那般,遣散了院子內的所有人,冷眼相對:“我再一次警告你,不要做出任何傷及我母皇傷及大周的事情來!”
“三皇子,我不會的。”李浮回道,話中有着無力,她明白便是她如何解釋,如何保證,他都不會相信的。
司以琝冷笑道:“我已經求了父後,讓父後去求母皇改變主意!”
李浮看着他,最終還是將御書房那事給瞞了下來,“你的臉色不太好,我讓人去給請御醫過來給你看看。”
“不必你這般好心!”司以琝冷冷拒絕。
李浮看了看他,“那……我先出去了。”說罷,轉身離開。
司以琝沒有理會她。
半晌之後,冷雨進來,看着司以琝疲憊的面容,便勸說道:“三皇子,不如休息一下吧。”
司以琝點頭。
他真的累了。
即便有許多的不放心,即便有許多的憂慮,可是他的身子還是撐不住。
簡御醫說了,他需要好好休息。
這個孩子,他千辛萬苦方纔保住,絕對不能出事!
然而,便在他躺下入睡沒多久,卻被夢中那一個個刺痛他心的夢境給驚醒了。
……
主子花費了這般多年佈下了這個局,如今總算是得償所願了。
……
想不到大周皇帝會養出這般下作的皇子!
……
如今主子已經成功得到了永熙帝最疼愛皇子的身子,如今怕是你不求娶,大周皇帝也會巴不得將兒子早些嫁給你!
……
還是主子英明,既可以得到一個高貴的玩物,還可以羞辱一番大周皇帝!
……
主子可要以何等位份求娶這位尊貴的三皇子?是貴君還是君位?其實屬下覺得,給他一個貴君之位已經是格外榮寵了,一個外族男子,便是他在大周如何的尊貴也沒資格坐上我西戎鳳後的位置!
……
不過是一個玩物罷了,便是一個侍君的位置也是多給他了!
……
司以琝蜷縮在了牀角,身子輕輕顫抖着,咬着脣,無聲啜泣……
……
在次日的早朝上,永熙帝給李浮的那道旨意果真如雪硯等人猜測一般,引起了極大的反應,御史臺的御史都像是吃了興奮劑一般,一套套道理紛紛搬出。
而除了御史之外,其他的大臣,便是內閣大臣也有人站出來反對。
倒也不是站了派的,而是因爲永熙帝此舉實在有欠考慮。
然而不管朝臣如何鬧,永熙帝的態度卻始終沒有絲毫的軟化,而她給出的解釋便是李浮不姓李,不算是雪家之人。
朝臣以李浮入了雪家族譜唯有反駁。
永熙帝言義女不繼承雪家家業,不過這個論據沒有被朝臣所接受,不過永熙帝卻也沒有就此做了,而是拋出了讓李浮從雪家族譜中除名。
衆人大驚。
永熙帝卻不管,直接下旨去雪家。
而雪家也很快做出了反應,遵照永熙帝的旨意,宣稱已然將李浮從族譜中除名,而事實上,因爲三皇子的婚事來的突然,李浮這個義女只是口頭上入了族譜,雪家的族譜內並沒有這個人的存在,然而雪硯還是派了雪傾回了祖籍到宗祠消名。
而同時,永熙帝也將李浮的本家給挖了出來,衆人也方纔知曉了李浮的本家雖然算不上的名門,但是卻也是知名的武林世家。
不過卻在多年前的一個晚上,被一羣黑衣人給滅門了,當地州府上面的記錄是兇手是李家江湖上的一些仇家所爲。
雖然這件事算得上是大案,但是朝廷對這些江湖爭鬥雖然不至於不管不顧,但是卻也並不上心,只是查了兩個月之後便不了了之,作爲懸案記入檔案。
永熙帝下旨當地州府重新翻查此案,且一定要將兇手緝拿歸案。
雖然這樣並沒有讓朝中的反對聲音減少,但是火頭卻是大減了,而剩下的火頭也被接下來的一件事給淹沒了。
那便是永熙帝在東南沿海三大軍營的動作。
其實朝臣之所以這般反擊永熙帝給予李浮官職是因爲衆人擔心這是一個徵兆,一個讓雪家人入朝爲官的徵兆。
然而隨着事情的發展,永熙帝似乎沒有這個意思。
既然雪家已經將李浮從族譜中消了名,那李浮便不算是雪家的人,而衆人也明白,永熙帝這般做大多是爲了兒子着想。
而且軍需官,還是在樂王的副手,並不是一個關鍵的位置。
除了御史之外,其他的大臣也賣了永熙帝這個人情。
而且,比起東南的動作,這件事便顯得無足輕重了。
永熙帝並沒有就在東南的動作做出解釋,便是有大臣提出了,也只是不鹹不淡的說只是尋常的調動,只是也便是因爲她這般什麼也不表態的態度讓朝臣們更是躁動不安。
朝堂上的事情,水墨笑沒有插手,但是卻也聽說了,原本他見李浮的事情順利解決,心裡也是鬆了口氣,只是,讓他不解的是司以琝卻始終不願意作罷,便是李浮已經到了西南大營任職,他還是進宮來求他。
水墨笑那日聽了司以琝的要求之後當天傍晚便去了交泰殿,只是卻未曾能夠見到永熙帝,便是他擺出了司以琝之名,還是未曾能夠得到召見。
爲此他氣的幾乎五內俱傷。
爾後原本是想着找機會再去,只是後來的事態發展讓他覺得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可是司以琝這般三番四次地進宮哀求,他卻不得不再一次因爲這件事而去找永熙帝。
雖然他真的不解司以琝爲何要這般,但是,看着他的神色越發的不好,他也不得不去一次。
這一次,他還是沒有得到允許進去。
不過這次守門宮侍卻說了另一個藉口,說是永熙帝不在。
只是水墨笑不信,因爲先前他已經得到了消息,趙氏便在裡面,“良貴君可在裡頭?”
“回鳳後的話。”守門的宮侍道:“良貴君的確在裡面!”
“既然陛下不在,良貴君爲何在裡頭?”水墨笑冷笑。
守門宮侍愣了愣,“這……良貴君說他先進去等陛下回來。”
“既然如此,那本宮也進去等陛下回來!”水墨笑繼續冷笑,“怎麼?難道良貴君能夠進去等,本宮這個鳳後便不能?還是你覺得本宮的身份比不上良貴君尊貴?!”
“奴侍不敢!”守門宮侍忙道,“奴侍……”
“既然不敢,還不讓開!”水墨笑沉下了面容厲喝道。
守門宮侍憂慮了半晌,最後還是放行,“奴侍領鳳後進去……”
“不必了!”水墨笑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本宮來交泰殿的次數雖然及不上良貴君,但是卻也不至於認不得路!”
說罷,便起步走了進去。
原先他是先去暖閣的,因爲他想着趙氏也該是在暖閣中等待永熙帝回來,可是到了暖閣之後,卻沒有看見趙氏,找了一個人問了問,方纔知曉趙氏在御書房。
水墨笑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守門的宮侍放他進來,那便是她真的不在交泰殿,更不會在御書房,趙氏居然一個人在御書房!
他當即陰沉着面容往御書房而去,到了御書房之後便看見趙氏身邊的近身宮侍居然守在了御書房外,內心那股焦慮不安更是濃烈,怒目阻止了那欲行禮的宮侍,快步走進了御書房內,便見趙氏正坐在了御案之前,拿着筆正在寫着什麼。
“你在幹什麼!?”
水墨笑厲喝道,隨即快步上前,原本他是因爲趙氏再動筆批閱摺子,可是沒想到當他走到了御案前,卻看見了,御案上面趙氏左手邊正放着一副卷軸,而那捲軸已經被打開了,上面清清楚楚地表明瞭大周東面軍事佈防圖,而趙氏筆下則是一副臨摹了一半的圖。
便只是一眼,水墨笑還是可以看出趙氏臨摹的便是他左手邊的那副軍事佈防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