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她的心中就充滿了希望,五百年的等待變的那麼短暫。
五百個嚴寒酷暑終於過去了,一個美麗的秋日下午,她聽到一種久違的腳步聲向她走來,她的心狂跳起來,她知道他來了。
那個等待了五百年的時刻終於來了!
五百年,她躺在這個玻璃櫃裡,她不知道自己成什麼樣子了,但她相信他一定會認出自己來!
他在她面前站住,還是以前的樣子,一點兒都沒變。
她本以爲經過幾世輪迴後他會改變摸樣,讓她覺得陌生,她貪婪的嗅着他身上的氣息,那是她太熟悉的味道,永遠也不會忘記。
她心中狂呼他的名字,可是他卻再也不能聽見,因爲她已經把聲音給了巫師。
他定定的看着櫃中的她,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彷彿想起了什麼。
她一陣狂喜,她知道他快要想起她來了。
他一定會喚她的名字。
親愛的,叫我的名字,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可是,五分鐘過去了,十分鐘過去了……他沒有出聲,他只是久久的久久的凝視着她,然後戀戀不捨的轉身離去。
玻璃櫃在他轉身的剎那間砰然碎裂,五百年來她第一次裸露在已經陌生的空氣之中。
她清楚的聽見自己的身體噝噝融化的聲音,她知道自己就要化爲灰燼,魔法就要生效,自己將永世不得超升。
此刻,她突然變得安寧,對於自己的死去竟然了無遺憾,她用五百年的時間終於等到了他的到來,雖然他沒有喚出她的名字,雖然他沒有讓她重生,但她還是看見了他望着她的神情,竟無法恨他一分一毫。
她知道他一定想起什麼來了,至少她還是在他的記憶中存在過的。不然,他不會那樣久久地凝視着她,他的眼中不會有如許的柔情。
親愛的,我終於等到你來看我了,終於可以帶着你最喜歡笑容離開了,今後的日子你要好自珍重,原諒我不能陪你了。
她的思維越來越模糊,她感到自己就要消失了,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把自己化着一顆心臟的形狀,然後魂飛魄散,終於與這個世界的陰陽再無關連。
他終於離開了那塊讓他覺得太熟悉的標本朝前走去,突然聽到身後一陣劇烈的破碎聲,心中莫明的一陣劇痛。
猛然回頭,那玻璃櫃和櫃中那個人形標本已經不見,只剩下地上一堆小小的灰燼,像極了一顆心。
他狂奔過去,俯身跪下,撫摩着那堆還殘存溫熱的灰燼,流下了眼淚。
是的,他想起來了,很久以前,他曾對一個女人說過:我喜歡收集標本。
女人說:來生,我會做一個標本。
他撕下一片衣角,默默的把那堆灰燼小心的包好,放在貼心的口袋,從此一直到死,那堆灰再也沒有離開過他的身邊,他也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原來,他用他的聲音向神明換得他輪迴之後不變摸樣,好讓他的愛人在來世還能一眼把他認出。
這五百年來,他一直在尋找那個女人,當他看見那個標本的那一刻,他震驚了。
那個名字在他心中喚了無數遍,可是,就算喊斷了肝腸,他再也不能開口。
前生,他們無緣相守,今生,他們依然在宿命的折磨中將彼此錯過,那麼他們的來世會不會有一份完美的愛情?
可是他不會知道,她再也沒有來世了。
女人頓了頓,又道:“龍兒,你媽媽就是這樣的女人,爲了她愛的人,哪怕面對再大的苦難,她都會保持最美麗的微笑。爲了她,你也要堅強的活下去。”
小男孩認真的說:“姐姐,以後你不用講故事給我聽了。”
“爲什麼?”
“我已經長大了。”小男孩的聲音無比冷靜,稚氣的臉蛋充滿了成年人的滄桑。
女人吃驚的看着他,感覺他好像一瞬間被別人的靈魂附體,“你說什麼?”
“我不會死的,以後我要讓你過上最好的生活,我要讓你比誰都幸福!”
記憶的片段一幕幕閃過,雖然已經很久遠了,但此刻卻清晰如昨。
小男孩昔日的承諾還未實現,可是這個世上最親的人卻要飲恨九泉了。
這個時候,葉承歡甩開滿腦子思緒,他已來不及多想,更來不及思考,腦子裡只有一個信念:她不能死!
如果上帝不允許,他就幹掉上帝!
葉承歡把車停在衚衕口,快步來到32號門前,大門沒鎖,他直接推開大門走了進去。
一隻腳剛剛踏到院子裡,他立刻感到某種危險的氣息!
院子裡一片漆黑,北屋和廂房的門窗緊閉,窗戶裡掛着厚厚的棉布簾子,和上次來時完全不同。
四下裡一片寂靜,除了只有北風吹過耳畔的呼呼聲,就再沒別的動靜。
葉承歡的腳剛剛落地,所有門窗嘩的一下全部打開,幾隻強光手電一起直射過來,隨即便聽到一陣撥動槍機的聲音。
正面的屋子裡有個聲音冷冷的道:“你被捕了!”
葉承歡慢慢的放下擋在面前的手臂,迎着那些道強光手電,淡淡說道:“張小山,你出賣我?”
很快就響起張小山的笑聲:“嘿嘿,出賣你怎麼了,你以爲你丫誰啊,我治不了你,可有人能治得住你。關鍵的是人家出的錢比你多多了。你小子不是很狂麼,現在怎麼不狂了,有本事再來打我。”
“桃姐在哪兒?”
“我就奇怪了,那個死老婆子對你比對我這個親兒子還好,自從上次見到你,每天就不停唸叨,老子被他煩死了。”
“我問你她現在在哪兒?”
“哎呦,生氣了,哈哈,就算生氣你能把我怎麼樣,先想辦法保住你的小命再來唬我吧。她在一個你永遠都找不到的地方,這輩子你都別想再見到她了。”
聽了這話,彷彿五雷轟頂一般,葉承歡從頭到腳瞬間石化!
他咬着牙關,一字字道:“你再說一遍!”
“她死了,這下你懂了吧。”
話音剛落,葉承歡的人忽然消失不見。
緊接着,廂房那邊就響起一陣騷動,雜沓的腳步聲,撕裂般的嚎叫,凌亂的槍聲,剎那間亂成一片。
埋伏在北屋裡的槍手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廂房裡頓時又平靜下來。
那些腳步聲、嚎叫聲、槍聲就好像磁帶播放出來的,忽然有人拔了電源。
緊張的空氣蔓延開來,每個人心頭都壓了塊巨石,把槍對準了那邊,一個個高度戒備。
咣噹!
廂房的門飛了出去,跟着門一起飛出的,是一道難以捉摸的殘影!
沒有半點兒聲音,沒有明確的輪廓,只有一抹淡淡的軌跡。
槍手們下意識的扣動了扳機,門窗裡冒出一道道詭異的橘火,紅色的彈道線彷彿死神的皮鞭,向那道殘影狠狠抽去!
可殘影的速度太快,子彈對他的作用,僅僅是給他的行動軌跡犁出一條標記線而已。
槍聲還未停歇的時候,葉承歡便已進了北屋,一個衝刺,五六個特勤連槍口都沒來及調轉便飛出出去。
又一個衝刺,七八個傢伙軟軟的倒下。
第三個衝刺,剩下的人全都被掃了尾。
張小山一口氣還沒呼出,葉承歡就已帶着滿身血腥到了他面前,空洞的眼神對着他。
一股寒氣從腳後跟竄到腦瓜頂,張小山後退一步,那張臉就跟着貼過來,再退一步,再貼過來,他連連後退,一直到後背頂上了牆,那張臉依然如影隨形,那兩道冷透了的眼神,讓他如芒在背,整個人都似要被融化掉一般。
他怔怔的靠牆站着,一動都動不了,任由那種可怕的眼神摧殘蹂躪着自己那一點點兒可憐的意志力,隨時都有全線崩潰的危險。
兩腿一軟,整個人跪了下去,緊接着鼻涕眼淚一股腦的飈了出來,“別……別……求求你饒了我……”
葉承歡不動也不言語,就那麼空洞的盯着他,對張小山來說,這已是最殘忍的摧殘。
“是你殺了她?”葉承歡用毫無色彩的聲音問道。
“不,不,她沒死,我剛纔故意氣你的……”
話音剛落,那股子冷透骨髓的氣息頓時消散了不少,葉承歡一把把他揪起來:“她人現在在哪兒?”
張小山舌頭打顫,結結巴巴的半晌說不出話來。
轟!
葉承歡忽然一拳從他耳邊砸過去,把他後面的牆生生砸出個大洞。
張小山一下就癱軟在地,身下泛起一片騷臭氣味,他這樣的小人物怎麼能經得起葉承歡的折磨,根本不用任何肉刑,光是虐心就足夠了。
葉承歡抓起他的衣領,就好像抓起個提線木偶,一字字道:“我再問你一邊,她,現在在哪兒!”
“她……她被那夥人帶走了……”張小山好容易才說出話來。
“什麼人?”
“就是今天我找來的這夥人。”
“他們是誰?”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他們要我這麼做的,要不然就會殺了我!”
葉承歡搖了搖脖子,發出咯咯的骨節聲,然後才道:“你以爲我就不會殺你麼?”
“我知錯了,你別殺我,我再也不敢了……”
“對不起,晚了。”
張小山突覺眼前一黑,不知道自己着了什麼道,中了什麼招,仰頭便倒,頓時沒了知覺。
葉承歡厭惡至極的瞧了躺在地上的張小山一眼,他沒有下死手,只是讓那小子安靜一下。
以他從前的性格,他一定會讓張小山這種人後悔生出來,可畢竟他是她的兒子,就算他再混蛋,再不是人,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他可以決定任何人的生死,但桃姐的兒子,他不能!
葉承歡出了北屋,一腳剛踏上院子的時候,就聽到周圍不遠處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正快速逼近,雖然很輕,但還是瞞不過他的耳朵。
看來那夥人對自己很用心啊,不光在這裡設了埋伏,外圍還不知道安排了幾層包圍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