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時遲,那時快。雷再招這一下。本分筋錯骨的手法,哪知左掌擊到,曲憲洋肘部護腕忽然伸出一把短劍。一擊之下,曲憲洋右手肘關節固然被擊斷,而雷再招左掌亦被短劍洞穿。
兩人後躍分開,丁望狐正好追到。但聞丁望狐大喝一聲:“布七星劍陣。”七星山莊剩下六人亦已快步趕到。
雷再招見左前側一人奔行靠前,想道,我還以爲你們武功奇高,卻原來是什麼劍陣。好,我先行擊傷一人,便算是破了陣式。於是,長劍劃出,指向那人雙肩,似左似右,令其難以抵擋,最後卻剌向其肋下。看看將要刺中,卻見另有一人躍起空中,一掌擊來,掌風已然及頂。雷再招左掌傷痛之餘,身形已不如前番靈活,這時無暇攻敵。先求自保,便往地面一坐,向後滾出。
後面丁望狐等三人見雷再招滾到,立即劍擊足踢,十數招之後,便將雷再招長劍擊落在地。
且說雷絕招與許、芮、魯、嶽四將騎馬在稍遠處觀看,十幾名馬倌亦三三兩兩或立或坐或左或右在四周觀瞧。因其身着官兵服飾,不僅五派衆人未加留意,就是雷又招亦未發現。
見萬臨山被暗器射傷,魯旺水道:“雷大人,末將願將萬大人救回!”
許邵陽亦道:“啓稟雷大人,魯將軍騎術精良,能於奔馳之中撿起地面銀針。有魯將軍前往,萬大人當可無虞。”
雷絕招見雷再招如入無人之境,對長白、雲臺兩派殺得正歡,便道:“等一等再看。”
後來,雷再招與陰山、崆峒、七星山莊之人亂戰。雷絕招看了一陣,道:“對方首腦俱全,如此混戰,我二姐勢將不保,三姐的牛陣亦不好施展。須另圖良策。”想了想,又道:“衆將軍可有無頭之箭?”
許邵陽道:“啓稟雷大人,只有無尖之箭,箭頭爲鈍鐵。每人各有十餘支。”
“那麼,各位的弓定是強弓了?”
許邵陽道:“當然。末將等使的均是一百石的強弓。”
“好,準備好無尖之箭,靠近點。待我一聲令下,即行救人。”
吩咐完畢,雷絕招即單騎走到一馬倌之處,問道:“馬棚裡可有長槍大戟?”
馬倌道:“啓稟大人,只有尋常刀劍。”
“那麼,哪裡纔有?”
“只有十里鋪纔有。”
雷絕招剛轉過馬頭,馬倌又道:“哦,小的想起來了,有一根狼牙棒。是繳獲突厥的兵器,沒人使用,都鏽了。元帥讓我們得空時磨一磨,還未忙得過來呢。”
“好極了。”雷絕招立即加了一鞭,趕到馬棚,取了狼牙棒。趕回打鬥之地,一瞧,雷再招已然負傷受困於劍陣之中。
雷絕招舉起左手,見四將正望着自己,立即向雷再招之處一指。四將挽弓搭箭,施展連珠箭法,無尖箭紛紛向七星劍陣射去。這邊,雷絕招雙腿一夾。戰馬亦向七星劍陣衝出。
四將縱馬從另一方向亦衝往七星劍陣。由於無尖之箭乃奔行之中射出,不易取準頭,有兩支便射到雷絕招身上。但因雷絕招全身披掛盔甲,倒也沒有受傷。
七星劍陣之中卻大不相同,雖箭爲鈍頭,但四將以強弓射來,仍能入肉幾分。七星山莊便有三人各中一箭,雷再招更一人獨中兩箭,形勢岌岌可危。
萬臨山被暗器傷了右膝,雖雙手尚能行動,但敵人不過來,卻也無可奈何,只能袖手旁觀。眼見雷再招武功,聯想當日泰山派掌門楊昌樂尚將自己與之相提並論,不由得慚愧非常。後來,雷再招受傷遇險,萬臨山轉而焦急萬分。自己所知的武功高強之人,如言壽風、尊重、溫玉華、雷招弟等人,如今沒一個身在此處。萬臨山不禁轉過頭去,不忍看雷再招香消玉殞的場面。
一轉頭,萬臨山正好看見雷絕招持狼牙棒縱馬衝到。
萬臨山雖未曾與雷絕招較技,但近半月的相處,已深知其武功遠不如自己。昨日驛站中雷絕招說超過雷招弟、雷再招的兩位高人“便是三姐與我”時,萬臨山立即出言譏諷便是據此而生。
適才自己與王唯天比試拳腳而敗,與武曇華相鬥時更被佔盡先機,可見敵手的武功絕非泛泛。如今陰山、崆峒、七星山莊衆人一體,以雷再招的武功及其戰敗雲臺、長白兩派之威勢尚且不保,雷絕招這一去豈不是自尋死路!
這時,亂箭之後。七星山莊剩餘未傷之人,一位向受傷之人奔去,丁望狐和另外兩人則向雷再招衝來。
雷再招左掌被曲憲洋短劍洞穿,右手劍已被打落,右腿右肩更各中一箭,已經無法站立。眼見丁望狐等三人衝來,只好閉目等死。
三人即將衝到,雷絕招戰馬亦到。三人只好硬生生煞住身形,往後急閃,讓開馬匹。丁望狐大怒,將劍一指,正待大罵,卻見雷絕招狼牙棒已橫掃而至。
狼牙棒分單柄和雙柄兩種,雷絕招所持狼牙棒爲單柄,長一丈二尺,重四十斤,乃馬上爭戰的利器。雷絕招縱馬急馳之中,身往右轉,將狼牙棒倒向身後,然後擰腰轉身雙臂一較勁,狼牙棒藉着戰馬奔行之勢,向着丁望狐等三人齊腰掃去。
丁望狐剛欲低身避過,突然一省。一旦自己避過,狼牙棒必然掃到旁邊兩位結義兄弟身上。於是,一咬牙,將劍一豎,左手持住劍尖,運足內力,大喝一聲“開!”硬封雷絕招的狼牙棒。
但聞“丁”、“噗”兩聲急響,長劍與狼牙棒一觸即斷。不僅如此,狼牙棒乘勢而進,將丁望狐攔腰掃起,撞到另兩位七星山莊的結義兄弟。三人一齊飛出五尺,方纔落下。遠處萬臨山大驚,雷絕招哪來這麼高的武功?瞧丁望狐在狼牙棒拖掃之下,左肋血淋淋一大片,顯然已離死不遠了。
雷絕招戰馬奔行之勢不緩,直奔至靠近雷又招之處才圈馬過來,重新返回劍陣。放眼瞧去,見芮撫遠、嶽彰武已分別將雷再招、萬臨山二人救至各自馬上正往外奔逃,許邵陽、魯旺水發箭斷後。江湖羣豪在王唯天的帶領下在後面緊追。
雷絕招大喊一聲:“王唯天休得猖狂,雷絕招來矣!”
王唯天雖率剩下江湖羣豪追趕四將,但心中無不猶豫。對方分明是官軍,追上了又如何,難道真要與官軍翻臉?又想,適才那員猛將一招之間便將丁莊主打得半死不活,哪是誰?
待雷絕招大喝之後,王唯天心道,雷絕招?只差一字,想必與雷再招有些關係。“不用追了!”王唯天喝道,然後視其與雷絕招的距離,長槍一攔一拿,欲向其戰馬刺出。
長槍刺出,本無一定之規,但若能謀定而後動,第一槍定是攔拿扎。攔,如攔對方上面劈來之刀。拿,即端槍欲刺。一攔一拿之後,槍頭即會抖動,槍頭紅纓便如一朵盛開的牡丹一般。手愈穩,花朵愈大。可令對方摸不清來勢,不知你的槍將向何方刺出。
哪知雷絕招並不理會,尚在遠處,就將狼牙棒從身後甩起,掄了個圈子。戰馬愈行愈急,待雷絕招狼牙棒第二個圈子堪堪掄完,正好便到了王唯天的腦門。
王唯天初時看雷絕招動作,便沒把她看在眼裡。料想丁望狐失手,乃因自身大意的緣故。誰知現在兩下一湊。狼牙棒竟如泰山壓頂,勢不可當。
王唯天急將長槍一挺,要奮力將狼牙棒擋開。
“當”的一聲,狼牙棒擊在槍桿之上,濺出點點火星,狼牙棒的狼牙也被碰落幾根。擋是擋開了,但王唯天一派掌門,卻不堪如此重力,當即坐倒在地,吐出一口鮮血。
雷絕招依然馬不停蹄,往四將方向去了。這一次,江湖羣豪羣龍無首,沒有追趕。
草場上,江湖羣豪稀稀落落散在各處。
雷又招立即打馬奔向外圍之人,羣牛自然跟隨其後。
遠處,十幾名長白派弟子正在敷藥、推拿,療傷止痛。忽覺地皮震動,轟隆隆蹄聲響起。擡望眼,雷又招正率羣牛奔來。
當即有人道:“這小妮子與雷再招是一起的,殺了她。”又有人道:“且不知她武功如何。若與雷再招差不多,大家有傷在身,恐不是敵手。”
又近了一點。一弟子道:“我怎麼覺得有些心慌?”又一人道:“我也有點害怕,卻不知怕的是什麼。”“我想這女子武功不會很差。”
這時,稍遠之處,另有幾名長白派弟子齊聲喊道:“牛來了──牛來了──”
一旦聽清,衆人恍然大悟。忙扶老攜少,拖傷負殘,跌跌撞撞向大部人羣靠攏。
如此這般,雷又招領着五十多頭牛繞圈奔跑,不大一會功夫,便將五派衆人集攏一處。雷又招甩出幾把草,歇了一會,從雷再招馬鞍之上取出兩把銅錘,上了馬,從正面衝向五派。
五派羣豪多數帶傷,銳氣已失,立即望風而逃。
雷又招一衝之下,又繞圈奔行,將人羣重新聚攏,再行衝擊。五派一避再避,最終只好躲入石灰石堆中。
雷又招帶着羣牛,在石灰石堆之旁連繞兩個半圈,然後在距離二十丈遠近處停下,擡頭向攔水高壩望去。
雷絕招如期出現在壩上,朗聲道:“我,霹靂雷霆山莊雷延勝之四女,雷絕招是也。現在便要炸壩了。”
下面江湖羣豪聞言大驚。衆人傷者近半,且大多爲首腦之人。炸壩之後,石灰石遇水便燒,後果不堪設想。於是立即有人說道:“我們與姑娘無冤無仇,還請姑娘手下留情。”“在下乃回紇陰山派苟西銘是也。久聞姑娘芳名,今日一見,果然美貌非常……”“在下崆峒派屈上菱。敝派掌門舍卻右臂,計傷雷再招姑娘,情非得已,望姑娘勿怪是幸。”
“不要說了。”雷絕招將手一擺:“看在陰山派苟壯士份上,只要各位不動,暫且不炸也罷。”轉身向雷又招揚了揚手,呼道:“三姐上來。”看看雷又招將近,又喝了一聲:“掌旗!”
士兵賴育林立即舉起一面大旗,因只有微風,便左右一展,現出一個“雷”字。立時,遠處山谷中鼓聲擂動,殺聲震天,兩百名步兵分從左右山坳中單列跑出。
兩隊士兵相互一轉,逐漸接近,合攏之後,腳步不停,以兩列呈半圓之形將石灰石堆圍住。
這時遠處二通鼓擊響,江湖羣豪透過士兵身影,見遠處旌旗飄飄,煙塵漫天,蹄聲震耳,竟是大隊騎兵趕到。
這大隊騎兵其實只是雷絕招虛張聲勢之計。雷絕招將一百騎兵分爲二十隊,每隊五人。五人中,第一人掌將旗,中間三人擊打小鼓,最末一人駕車,駕車之人,同時吹響牛角號。鐵皮糧車上,先以一半乾草點火,再用另一半鮮草壓住,用以施放濃煙。
因石灰石堆場地狹窄,兩百士兵圍了個水泄不通,故五派衆人只能透過士兵間的縫隙,遙見草場上二十面彩旗往來穿梭,二十道濃煙盤旋飛舞,二十隻號角、六十隻軍鼓並四百隻馬蹄交雜混響。此等動靜,正與大隊騎兵趕到的聲勢一般無二。
衆人往日所見無非是江湖上的爭鬥廝殺,大軍壓境的場面卻從未見過。眼見如此聲勢,衆人臉上無不變色。
二通鼓罷。雷絕招舉手擺了兩擺,道:“三通鼓免了。”手一落,圍住羣豪的兩百名步兵立即挽弓搭箭,分兩批,各自射了三箭。
儘管有石灰石堆掩護,六百支箭射來,羣豪中有十幾人仍不免中箭。
雷絕招這時卻走下高壩,徑與雷又招相會去了。高壩之上換上了許邵陽和芮撫遠。許邵陽喝道:“奉鄧元帥之命,捉拿突厥奸細桑三娘及其同夥。全部給我綁了!”
五派之中,一後生道:“這位將軍,我們這些人全是男的,不會有桑三娘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