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頓時一口氣沒喘上來,腦袋一歪,直接從牆上哧溜了下來,差點把脖子給歪斷了。
等得他趔趔趄趄的爬起,整個湖心島,只剩他一個人了。頓時便欲哭無淚。他不就在少夫人面前,泄了一下少主的行蹤麼?少主就這麼惦記上他了。
“流雲哥哥。”
水意扎着小辮子,一蹦一跳的過來了,遠遠的就喊,“流雲哥哥,少主哥哥說了,我們要出去了,讓你負責保護我跟爺爺的安全喔!”
“什麼?我負責?保護你們安全?”
流雲頓時就傻了,不敢置信的看着水意圓滾滾的身子,一路像球一樣的滾到他的眼跟前,頓時就恨不得自殺去謝天下了!
天哪!
這日子沒活過了!少主絕對是故意的,故意的!
林間,粉色的桃瓣嬌豔盛開,或妖,或媚,或肥,或瘦,妝點着這一方的天空,瑰麗多姿,精彩紛呈。
而與之僅隔一條馬路的對面,卻是冰天雪地,一片蕭條,寒涼。皚皚白雪鋪滿山頭,與對面的桃林盛景,可謂是極致的對比。
“這地方,倒只是世外桃源,名不虛傳!”
韋清大軍壓境,當先馬上,黑色絨底,滾着金邊的寒衣大氅,將他整個人越發襯得妖孽出衆,如同天降。
“韋兄好說,貴國能有這樣的寶地,也真是奪天地之造化了。”
風沁跟着勒馬而至,白衣如玉,滾着狐毛,與這天地間的瑩瑩白雪,倒是有得一比。腰間一抹碧色的暖玉,水汪汪的亮在眼底,更加襯出了他這一身的尊貴,無以倫比。
韋清看了一眼,讚道:“風兄現在一國之君,也是得償夙願了。”
風沁眼底精光暗掃,再擡眼,已無波瀾,“韋兄客氣了。風某身中蠱毒,時日無多,也並無那胸心壯志!”
“是麼?”
韋清懶洋洋接話,妖孽的眼底,噙着讓人看不懂的幽光,“風兄在天龍爲質子之時,這蠱毒便早已種下,難得這半年來竟是沒有發作,風兄也真是好手段呢!”
“手段不敢當,也只是老天憐憫而已。”風沁雙眸淡淡一笑,不爲他或明或暗的嘲諷所動。
昔日質子,今日卻與他平起平坐,這本身便是一種羞辱。
韋清握了一下拳,又鬆開,“風兄所言,韋某受教了。”
對於風沁這樣淡淡漠漠的性子,韋清難得了有了一種“狗咬刺蝟,無處下嘴”的感覺。
風沁,當真就不怕死嗎?
“有瘴氣!快,保護皇上!”
正想着,眼前美豔的桃花林中,忽的便蒸騰起一股股色顏斑斕的詭異氣體,月無殤頓時眸色一沉,早已有人喊了起來,眨眼間,就將韋清,與風泌,各自保護在了自己的軍隊當中。
韋清新爲龍皇,手下最爲得力的護衛,是月無殤與風逐命。瘴氣一起,這兩人護着韋清沉着從容的後退。
另一方,風沁新爲朔月新皇,原以爲手底下是無人可用的,但他卻娶得了朔月林相的女兒,林碧玉爲後,此次親自出使天龍,更是得了林相爺派了無數的死士相護。綜合說起來,風沁相較於韋清的勢力,更是高了一籌。
“風兄,果然是早有準備,決勝於千里之外的。”
韋清諷刺,這一行,他打算要扣下的……
隔着劍拔弩張的刀槍寒劍,風沁眼望一下桃花林間的香色瘴氣,悠然一笑,道,“韋兄過獎了,風某隻是想要護得自己周全而已。”
韋清何人?
那是比之前一任龍皇更加心思縝密的存在。
如果非要細細揪這關係的話,卻都與死去的金良玉公主有着絕對親密的聯繫。
韋清,風沁,沈浪,他們都或是金良玉公主的義子,弟弟,兒子……如今,金良玉屍骨未寒,她最最希望和睦的這三個人,卻已迫不及待的開始了爭鬥。
如她活着,當是何等的心寒?
“風兄是說,在朕的國土之下,將有人會對月皇不利嗎?”
韋清眸光沉了下來,總算是要扯開了這一層遮羞布,面對面的開戰了。
風沁淡淡一笑,眸光也漸漸變得犀利:“朕也只是猜測而已。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朕此次前來,也只是爲了要與龍皇合作,朕十分相信,龍皇是絕對不會拿自己的命……來開玩笑的。”
若論心計,這兩人都在仲伯之間。韋清隱忍的怒氣,將發而未發,冷哼道,“月皇是早知有這一遭吧?逼得朕,不得不答應與你合作!”
“誠然!那是龍皇謙讓而已。”風沁眉目如玉,笑得溫潤,“此次事了,朕一定會將那百日寒的解藥雙手呈給龍皇,絕不食言!”
“你!”
韋清氣極,差點一口老血噴出,就差沒有當場指着風沁的鼻子狂罵“不要臉”了。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這天下的好人,都讓你做了算了。
當日,他也萬萬沒有想到,這該死的風沁,心計竟然這般毒。竟是趁着沈浪大婚的時候,在他的茶水中下了百日寒的藥,他一時不察喝了進去,如今卻不得不受制於他。偏偏這百日寒的毒,根本沒有那麼輕易解,就是想配解藥,時間上也根本來不及。
否則當日,他又何以能夠那麼輕鬆的離開朔月呢?
這一切,盡在風沁掌控之中,可嘆,金世明直至死,都沒有發現,他竟是接回瞭如何一個心狠手辣的白眼狼!
賠了自己的性命不說,如今連自己唯一的兒子,最後的江山,也要失去了……
“呵!龍皇勿惱。朕,也只是想要自保而已。”見韋清激怒,風沁越發笑得溫和,落井下石的事情,他現在最愛幹了。
曾經將近二十年的質子生涯,讓他的心性變得比尋常任何人都要堅韌,冷硬。除了曾經給過他溫暖的婉溪女子,他任何人,都不會放在心上。
這個人,包括沈浪。
“天在做,人在看!月皇,祝你永遠這麼運籌帷幄!”
韋清說出這最後一句話之後,便不想再看見他,直接帶了兵,閃開桃林入口,去了東位的江邊位置。
風中,風沁眼望着韋清離去,緩緩勾起的脣底,一片冷芒。
不多時,桃林簌簌,瘴氣遠起,有說話聲,忽遠忽近的緩緩而至。
“相公,從這裡走,不會被人截住嗎?”
婉溪問,明明很緊張的時候,風沁卻聽起了一臉的笑意。
直到現在,他才真正明確,他此番帶兵前來的真正目的,是要奪回婉溪,這個天下間,唯一一個,能讓他心動的女子。
“是啊,是會被人截住的,可是,除了這裡,還有別的路口嗎?”沈浪笑笑,捏着她的鼻子,同樣是談笑風生的寫意,自然。
風沁的眸光閃了一下,如果可以,他想爲皇姐,留下這一條根。
便在此時,婉溪又問,“聽說這次,是月皇親至啊,相公,一會碰到了他,你不要殺他好不好?”
軟軟糯糯的聲音,是在爲他求情麼?
風沁忽的便軟了心防,正要再細聽,那聲音卻已不在,沈浪的笑聲漸漸而起,聽着是更近了,卻忽然間,又變得低不可聞。
風沁心中一動,低聲道,“融雪谷除了桃林,與江邊兩個出口,可還有其它出路?”
“回皇上,據內線來報,融雪谷之內,除了這兩個出口,再無第三個。”
身邊謀士恭敬以答,風沁看了他一眼,微微點頭,“叫什麼名字?”
“小人陰毒。”
陰毒?
風沁一向平淡寧靜的表情難得裂了一下,又瞬間回覆正常,隨口道:“陰姓少見,你這名字……更是少見。朕賜你藍姓,字蔭,如何?”
藍蔭……藍,是她的本來之姓,蔭,卻又恰好是陰的諧音,這樣叫起來,也不會覺得那麼陰氣寒重。
“藍蔭……小人謝皇上賜名!”
藍蔭只稍稍重複了一下這個名字,便躬身謝恩。風沁淡然點頭,“從今以後,你便跟在朕的身邊吧!”
一句話,賜了藍蔭無上的福貴,藍蔭頓時大喜,口中恭維之聲連綿不絕,風沁卓然不語的聽着,彷彿像是聽到了婉溪那個丫頭,正不停的嘰嘰喳喳在他的耳邊。
忍不住喟然長嘆:“來人!準備炸藥!”
這一片桃花林,看着美豔,實則是最致命的陷井。這裡面,不止處處佈滿瘴氣,更是迷陣,陷坑不斷,若他真敢不顧一切進去,不過片刻,就會全軍折在這裡了。
“什麼?炸藥?”
遠遠的,婉溪卻是將這兩個字,聽得真切,頓時美目一掀,驚愕不已,這個世界,也有炸藥嗎?
“怎麼?你也知道,這炸藥的威力?”
居高臨下,沈浪隱身在這桃林間最高的一株樹上,看着眼前,昔日的風沁,他的血濃於水的親皇叔,正在指揮着手下兵將,將一包包早就備好的炸藥提了上來,置在了弓箭之上,眼裡的沉凝,漸漸變成了寒冰。
“別怕,這些炸藥的威力,依我看,並不怎麼樣。”
婉溪伸手覆上他,語氣略顯興奮,但卻透着濃濃的不屑。沈浪霍的轉頭,“你怎麼知道?”
婉溪撇脣:“我見過啊!真正的炸藥,那是能夠移山填海,開山裂石的。就算老遠的看着,也是驚天動地,哪像他們這樣,還敢掛在箭上,這根本就是嚇唬嚇唬人算了。”
沈浪:“……”
無語兼滿臉黑線。他到底娶了怎樣一個女子?
狐疑的再看一眼那些炸藥,很真誠的抽嘴問道:“你見過的話,那你知道,怎麼造出那些開山裂石的炸藥嗎?”
他這一問,其實也根本也沒抱什麼希望,但緊接着,他身邊女子的回答,卻讓他嚇得腿一軟,直接跌到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