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易煙看到小梅那高傲的模樣,笑了笑,直接誇讚道:
“果真是個美人胚子。可惜……”
舒易煙的誇讚讓小梅很是受用,但舒易煙後面的話纔是小梅想要知道的重點,她擡起頭一瞬不瞬的看着臉色有些陰冷的舒易煙,期待她下面的話。
舒易煙繼續道:
“據說我那大姐姐故意讓你做些粗活。真是太可惜了,若是在我院子。我定然不會捨得讓你這麼美的丫鬟做些粗使活,看看你的手。都粗了難看了。”
小梅縮了縮手,有些侷促。她低下頭看着自己那雙因爲每天洗衣服而變得粗糙紅腫的雙手,心中對舒箐只有怨恨,她以前跟着前主子,最是注意保養自己的臉蛋和小手,以前小手蔥白纖細,是她最滿意的,可是現在因爲舒箐。卻已經變得那麼粗糙難看,這讓小梅怎能不恨死了舒箐。
舒易煙也許看出了小梅的想法,道:
“你既然今日會前來。定然知道我找你是爲了什麼事吧?”
小梅立即表忠心道:
“奴婢能得到二小姐的賞識是奴婢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奴婢識時務者爲俊傑,二小姐乃人中龍鳳。天資卓越,奴婢對二小姐馬首是瞻。”
小梅雖然這樣說,也恭敬的低着頭,奈何她卻不知道身爲一個粗使丫鬟在主子面前竟然不跪,足以知道她的話能信幾分。
小梅以前就是一等丫鬟,還是備受信任的一等丫鬟,她的前主子從來就沒有讓她跪過,她也忘記了今時不同往日。
舒易煙眼裡閃過一絲不悅,一個看起來比自己還要傲氣的丫鬟,這樣的丫鬟除了用來當棋子,不管是誰看到都不會重用,身爲主子自然是要忠心耿耿,只要進退的下人。
不過舒易煙臉上泛起笑容道:
“既然你如此有眼見,甚好,不過表忠心可不是嘴上說說的,這世上,若是隻會說而不會做,那這些人無一不是死的夠快。”
明明舒易煙此時的笑容可以稱得上是親和,可小梅卻好似看到一絲陰冷,她心裡感覺到一陣寒意,立刻道:
“二小姐,奴婢聽說大小姐最近在籌錢買草藥,叫什麼赤心草。”
舒易煙聽到這話眼一眯,赤心草用來救舒意東之事還是她提醒舒安氏的,沒想到舒箐真的和寧氏說的一樣,因爲不是舒意東親生女兒之事怕了舒安氏了嗎?
舒易煙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道:
“這我已經知道,大姐姐買赤心草是爲了救我父親。”
舒易煙心中很是看不起舒箐那種爲了在丞相府裡留下來而買赤心草討好舒意東的舉動,突然覺得這樣的舒箐就和以前一樣愚鈍,她一隻手就能捏死對方。
不過小梅連連搖手道:“不是的不是的,二小姐,據奴婢所知,大小姐買赤心草並不是爲了老爺,而是爲了王嬤嬤。”
舒易煙眼睛一厲:“王嬤嬤?”
舒易煙很快就想起來王嬤嬤的身份,實在是因爲她想要的尹清荷的嫁妝單子一直都在王嬤嬤身上,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七八歲時就聽說王嬤嬤手中還有尹清荷留下來的真的不世之寶,若是能得到那些東西,比尹清荷的嫁妝要貴重多了。
可惜舒安氏是個異常貪婪的,寧氏和舒易煙以前就試過要把王嬤嬤討去,可又知道舒安氏對那嫁妝單子的看重,就是爲了怕舒箐會拿回尹清荷的嫁妝,要知道每個女子的嫁妝都是留給自己女兒的,夫家不得佔爲己有。
所以寧氏和舒易煙只能耐心等着,觀察了六七年,王嬤嬤看起來真的沒有尹清荷留下來的什麼不世之寶,她們才歇了心思,轉而打到了尹清荷的嫁妝身上。
舒易煙一直不留餘力的討好舒安氏,就是爲了等出嫁時能讓舒安氏多給點尹清荷的嫁妝,尹清荷作爲商賈千金,富可敵國,當年擡進來的嫁妝讓寧氏眼紅的不行,從來就沒打消過佔爲己有的心思。
舒易煙也經常聽寧氏提起,因此也很上心,不過王嬤嬤都跟了舒箐這麼久,若是尹清荷真的有留下什麼,應該早就告訴舒箐了吧,可舒箐卻沒有什麼動靜,估計是真的沒留。
只是舒易煙沒想到,舒箐也不知是不是傻的,竟然爲了一個下人,花一百來萬兩買赤心草。
不是爲了舒意東買的?
舒易煙想着就覺得有趣,她問道:
“我對赤心草之事沒有什麼興趣,我只想問,自從你來之後,大姐姐的院子裡有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或者說大姐姐有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小梅雖然一直在清和院,可機密的事哪是她一個粗使丫鬟能聽到的,就說赤心草之事,還是因爲這事太震撼,從其它丫鬟口中得知,她只能如實搖搖頭,心中忐忑舒易煙會不會因此而不想要她了。
舒易煙卻因此更加確信當年說尹清荷有留給王嬤嬤一些寶貝的話純屬謠言,吩咐小梅道:
“從今日開始,你的任務的就是幫我盯着大姐姐,一旦大姐姐有什麼異動,你就要把消息傳過來,知道嗎?”
“奴婢知曉。”小梅異常衷心的回答,舒易煙就擺了下手,方纔領小梅進來的一等丫鬟從袖中拿出一個錢袋,給了小梅。
小梅告退後,迫不及待的打開了錢袋,裡面裝了十兩銀子,這十兩銀子是身爲粗使丫鬟五個月的月銀了,若是旁人一定會覺得很多,可是小梅以前就是當一等丫鬟的,她被前主子賞賜有時候都能有二十兩,因此並不覺得多,不過至少比在舒箐那好多了。
小梅撇了撇嘴,快到清和院時,發現有兩道身影從裡面出來。
看清竟然是舒箐和雪兒,連忙躲在一邊,將錢收進了袖子裡,見舒箐似乎忘祠堂方向而去,想到舒易煙的話,悄悄跟了上去。
她沒有打草驚蛇,離的有些遠,就見舒箐和雪兒竟然進了一座院外都長着雜草的破敗院子,不知道是不是府中故意不打理這個院子,這個院子實在荒涼的很。
小梅看了眼名字,叫璃和院,她沒聽過。
不知道這璃和院住着五姨娘,還以爲是無人居住的院子,她眼睛立刻一亮,舒箐突然去一間空院,定然是有什麼秘密。
小梅就乾脆找了個假山藏起來,在外面守着,想着等舒箐離開後再進去一探究竟。
舒箐並不知道自己被小梅跟蹤了,她走進璃和院,就一眼被璃和院的破敗給驚到了,看這年久失修的院子,舒箐就知道五姨娘這些年過的定然不會好,一路上的雜草乾枯了又長出了新芽,走廊上是落葉和厚厚的灰塵,完全沒有人打掃的痕跡,厚厚的灰塵上還能看到幾個比較新的腳印,還證明了這個地方是有人來過的。
舒箐打開連窗戶紙都已經破爛了的房門,就看到整個房間看着就是常年無人居住一般,但是褪色的木牀上還躺着一個人。
跟在身後的雪兒看到這樣破敗的房子,心中很不是滋味,覺得舒意東太沒有人性了,竟然這樣無視五姨娘。
牀上的被子有些發亮,原本的翠嫩色早已發白,牀帳之類的也是用了十幾年的發黃模樣。
當然最讓人心酸的是牀上的人,一頭的銀絲,臉上不復當年的鮮活美貌,留下的是無盡的死寂,兩頰下凹,眼眶下陷還帶着一圈黑色的痕跡。
整個身子雖然在被子下,但是起伏很小,從牀上的人落在外面的乾瘦如骨的手就知道,牀上的人的身子定然更加的瘦骨如柴。
牀上的人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門打開的聲音,即使舒箐走近,她依舊定定的看着牀頂,並沒有轉頭。
舒箐走上前,看到五姨娘那蠟黃的臉色,心裡不知爲何有些酸澀。
她能看出雖然五姨娘的肌膚一點都不飽滿,可是那五官卻還是能讓舒箐輕而易舉的知道五姨娘年輕時定然是個風姿赫赫之人。
“你恨嗎?”
舒箐的聲音有些飄渺,她不知道爲什麼一開口就問出了這句話。
也許是因爲她想到了自己在沁園的那半年的日子,那時候她也是經常只有一個人,但是她運氣比五姨娘好,至少她的身體是健全的,可以下牀,可以在院子裡走動,而且秦婉兒雖然是帶着目的接近她,至少還是有陪她渡過那段枯燥的日子的。
五姨娘彷彿這才知道有人進來,她就算是一耳光年久失修的木偶人,僵硬的轉動自己的脖子,完全沒有焦距的死寂雙眼在看到舒箐的那一瞬間閃過一絲驚豔,不過很快就不在意了,她連自己都不在意,又怎會在意其它。
但是雪兒看到五姨娘,卻突然滿臉淚流,嚎啕大哭的上前跪在五姨娘牀前喊道:
“姐姐!”
舒箐一驚,雪兒有姐姐?
五姨娘也驚訝的看着近在眼前,容貌有些熟悉的雪兒。
雪兒氣質如同雪之精靈,白玉的肌膚,精緻的五官,像極了記憶中的家人。
五姨娘終於瞪大了眼睛,那雙死寂的眼中慢慢露出了難以置信的光芒,許久沒有出過聲的嗓子發出如同鋸木般的聲音:
“你……是……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