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前的女子就是從小被遠遠送到山上的舒易憐,提到美好的東西,她臉上帶着一絲無盡的柔意:
“師父。我並不執拗,那個人就是世間最好的男子,而當初拋棄我的那些人……”
舒易憐語氣頓了一下,臉上柔意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徹骨的恨意:
“把我生下來卻狠心拋棄,他們都該死。我不會放過他們的!”
老師太虛弱的咳了咳,一臉哀嘆。她知道自己不管怎麼說都無法扭轉她那偏激的想法,心裡滿是無力。聲音帶着無盡包容之意開口道:
“憐兒……動手吧,我知道你是來殺爲師的。”
舒易憐眉頭一皺,隨即又恢復絕情冷心的模樣,露出袖子中鋒利的匕首,開口道:
“師父,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離他近一些,他們馬上就要來接我回府。到時候憐兒走了,師父就沒人照顧了,所以。師父。憐兒得罪了。”
老師太渾濁的雙眼佈滿了失望,那個東西她一直猶豫着要不要交出去。
可看到舒易憐此時眼裡的狠意。她豈會不知只有她死了,舒易憐才能下山,她只求能用死來感化這個一出生心中就沒有善念的可憐孩子。
舒易憐不知道老師太的想法,揚起匕首刺下,寒光一閃,牀上的老師太至此永遠閉上了眼睛。
舒易憐冷漠的將匕首抽出來,細細擦拭收好,沒有再看一眼牀上的師太,轉身離開,關好房門,卻沒發現師太就算沒了氣息,左手依舊緊緊握着什麼東西。
丞相府,清和院。
夜半,舒箐猛的在黑暗中坐起,額頭佈滿思涵,呼吸有些急促,她做了一個噩夢,但她想不起夢裡發生了什麼事。
舒箐擦了擦汗重新躺下,卻聽到窗戶傳來悉索的聲音,非常小,若舒箐不是因最近吸收了不少畫靈,根本聽不見,她下意識的摒住呼吸,隨着窗戶被緩緩打開,一絲月光落在地上。
很快一道黑影躍入,舒箐眯了眯眼睛,眼裡閃過一絲冷意。
她不動聲色的看着黑影慢慢靠近自己,一道寒光閃過,舒箐立刻將被子掀開扔過去,但黑影身形利索的閃開,舒箐卻在這時一腳踹過去,接着迅速下牀往門口跑。
黑衣人被踢了一腳,眼裡閃過一絲驚訝,沒想到這個傳言中的草包竟會武功。
不過對他而言根本無關痛癢,頓時起了戲謔的心思,轉身一手擒住舒箐的肩膀一捏。
嘶!
舒箐疼的冷汗立時冒了下來,身形一頓,見跑不了,手一伸,三枚繡花針躍然出現在指縫,反手一拍。
這是這段時間月娘教的,舒箐上一世以爲月娘沒有武功,這一世才發現她也是武藝超羣之人,而且能用琴音繡花針等等殺人於無形。
針刺進黑衣人的手臂上,黑衣人感到一陣刺痛,手臂竟然發麻了。
他不由大驚,明白自己這是中毒了,不再起輕視心裡,趁着毒還沒蔓延,立即點了兩下防止毒素擴散。
整個人氣勢徒然一變,擡手握着匕首滑向舒箐的脖子。
舒箐覺得脖子一涼,下意識的彎腰就地一滾。
黑衣人沒想到舒箐竟如此敏銳,眼睛不由帶上殺氣,瞬移過去,舒箐單膝跪地就要起身,脖子上就被放了一把帶着冷光的匕首。
舒箐接着月光擡眼,黑衣人手上用力,就要一刀封喉。
舒箐有種今晚就要命喪於此的無力感,她心頭涌過上一世和重生後的種種,只要想到舒意東還高枕無憂着,秦婉兒還活得那麼瀟灑,而她就要死去,連殺她的人是誰都無法得知,她心裡有強烈的不甘心。
脖子一陣刺痛,舒箐不由瞪大雙眼,但變故就在這時突起,黑衣人身子一軟倒在地上。
舒箐看到黑衣人身後竟然無聲無息站着一個人,臉上帶着泛光的鬼王面具,即使隱在黑暗中,舒箐卻依舊能感覺到他身上發出來的無形的戾氣。
就算深陷千軍萬馬廝殺當中,令人不寒而慄,其中還隱隱帶着一絲熟悉感,但下一瞬,他身上的氣息徒然消失,就算剛纔舒箐感覺到的只是錯覺一般。
“你……是誰?”
舒箐看到那鬼王面具,舒箐的心不由一顫,莫名就響起了上一世宮裡那個夜晚。
那一次,是皇后壽宴,她特地舞了一曲驚鴻之舞,可卻被人打暈,死前才知道是秦婉兒將自己打昏,當時她迷迷糊糊醒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在宮裡尋路,卻被一個臉上帶着鬼王面具穿着玄色金色滾邊的男子拖進了假山之中。
那個男子喝得酩酊大罪,不管不顧的強要了她一次又一次,自她和宮無殤成親以來,她們從來沒有圓房,那一次,是她的第一次……
當時她嚇壞了,完全不敢讓人知道自己被一個陌生男子給強了,因此不顧身上劇烈的痠痛,自己偷偷出了宮回到太子府的。
第二天她就被宮無殤叫去,她以爲事情敗露,嚇得六神無主,可宮無殤卻莫名說她沒有一點規矩,弄虛作假,罰她炒了一百遍女則。
更奇怪的是過了兩天,宮無殤就傳召了她,要跟她圓房,她當時已非完璧之身,覺得自己更加配不上宮無殤,也怕宮無殤得知這件事而更加厭惡自己甚至休了自己,拼命反抗,但她宮無殤還是強要了她。
她當時心如死灰,誰知宮無殤竟然什麼都沒有問,從那次起,她就一直躲着宮無殤,同時心裡對奪走她清白的鬼面男子恨的要死,誰知沒過多久,就被診出懷裡身子,可笑的是她自己都不能確定孩子是不是宮無殤的。
後來府中進了刺客,她被毀容被誣陷串通刺客,她回丞相府時求求助那天,再次遇到了那個鬼王面具男子,當時她才知道他的身份。
原來他是大衍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煞神——厲無憂。
他大衍國戰無不勝的大將軍,開疆擴土,幾年就將大衍國的國土擴充一倍,老百姓心目中的戰神。
可惜厲無憂得了瘋病,當街殺死幾十人,而且還無法站立,只能坐在輪椅上,百姓們都怕見到他,就怕一不小心成了他倒下亡魂,後來就連靠近他的將軍府也不敢,被衆人稱爲煞神。
舒箐偷偷瞥了眼面前的修長雙腿,心裡砰砰直跳個不停,她無法想明白爲何這個煞神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房間裡。
“我救了你的命。”
兵器相撞的冰冷聲音響起,舒箐立刻想到宮無殤那同樣冰冷的聲音,但兩人雖然聲音同樣冰冷,厲無憂的聲音就算是戰場上收割人命的死神,而宮無殤卻像千年寒冰能瞬間將人凍住。
舒箐沒想到自己會突然將宮無殤和眼前這人聯繫起來,頓時覺得有些好笑,宮無殤和厲無憂給人感覺完全不一樣,她上一世因爲太習慣宮無殤,對她的氣息異常熟悉,而厲無憂雖然身上有種讓她覺得莫名熟悉的氣息,但他身上更多的是讓人無法忽視的強烈殺伐之氣。
雖然這個厲無憂是上一世無意識下強了自己,她重活一世還被他所救,也不該在小心眼計較,但知道想到上一世後來的戰戰兢兢的日子,心裡就是無法對他有好脾氣。
舒箐幾乎是一口氣嗆過去:
“誰知道這人和你是同夥呢,否則你爲什麼會突然來我房間。”
舒箐不知道她只是隨意一說,鬼王面具下那雙深邃的眼眸就縮了縮,因爲她猜對了,幸好房裡很黑,只能隱約看到輪廓,抒情沒有發現他一時的失態。
也不知爲何,舒箐覺得這個傳說中得了瘋病的厲無憂不會想要他的命,她抹黑徑直走到桌前,拿起火摺子點上燈籠。
一轉身,卻發現房間只剩她一個人,黑衣人和厲無憂已經不見蹤影,只有大開的窗戶和脖子上的刺痛提醒着她方纔發生的一切都不是自己在做夢。
咚咚!
“大小姐,你沒事吧,屬下從茅房出來看到大小姐這邊似乎有黑影一閃而逝。”
李青略帶虛弱的聲音從門外響起。
舒箐扶額,李青從晚上開始拉肚子之事她是知道的,沒想到半夜還沒消停……
等等!舒箐突然背後除了一身冷汗,好巧不巧李青一拉肚子,半夜就有此刻來刺殺她,這絕對不是巧合。
到底是誰竟能神不知鬼不覺的下藥,又是誰想要自己的命?
楚侯爺?秦婉兒?舒易煙?亦或是宮無殤……
舒箐無法確定,她對門口的李青道:
“沒事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再談。”
翌日一早,王嬤嬤看到舒箐脖子上的傷痕,連忙去叫了李乾峰來,李乾峰一看傷痕就知道發現了什麼事。
用過早膳,李青月娘三人就出現在大廳,一臉凝重。
舒箐疑惑的看着三人道:“怎麼了?”
李青當下就對着坐在首位上的舒箐跪下請罪道:
“請大小姐責罰,屬下昨夜竟沒能及時發現有刺客潛入,還大小姐受傷。”
舒箐一愣,他們臉色那麼難看,還以爲發生什麼大事了,她笑了笑道:
“昨日你也中了招,這不能怪你。”
舒箐也蹙起黛眉微微思慮了一番,沒想到昨日連月娘李乾峰等人還中了迷藥,李乾峰在醫術和製藥上的精湛舒箐毫不懷疑,但她沒想到竟然有人能讓李乾峰都中招,這的確需要讓她警醒。
而最重要的是她現在根本不知道是誰想要她的命,上一世雖然有刺客,但那是秦婉兒串通的,目的只是爲了陷害自己,也沒要自己的命。
李青臉色卻沒有變好,他一臉嚴肅的繼續道:
“不止屬下,月娘和小峰和院裡其它嬤嬤丫鬟昨晚都異常的睡得特別沉穩,而屬下/體質特殊,一般毒藥迷藥吃下只會肚子難受纔沒有昏睡過去,這明顯是有預謀的針對大小姐而來。
大小姐,刺客不知用了什麼藥,竟能讓小峰都沒察覺,可以得知,刺客手段有多高明,屬下希望近段時間大小姐能讓月娘貼身跟着,以防遭到不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