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嘴山位於景州的西部地帶,密林叢生,荒無人煙。
在大山的最深處,駐紮着一隻罕爲人見的隊伍。
沒有旗幟沒有標識,乍一看去像是一羣在山中聚居的山民,可再一看就會發現其中的異常。景王是有私兵的,有些私兵可以放在明面上看,例如王府儀衛隊,還有些私兵則是不適合放在明面,例如這裡,像這樣的地方景州還有好幾處。
“林指揮使,又抓了兩個。”
下面人報來,林青亭的臉卻是黑了又黑。
最近這些日子,他所管轄的這處私兵營地已經發生過好幾起這樣的事件了。焦頭爛額是必須的,到後來卻是變成了哭笑不得。
整個事情詭異無比,被抓探子手段奇差,幾乎是剛靠近山外圍便被抓住了。這也就算了,也可能是一時失誤。可接下來就有些詭異了,被抓之人極其怕死,還未進行嚴刑拷打,自己就招出了指使者。
林青亭手下也有不少此類的探子,都是經過各種精心訓練的,先不說隱藏行蹤變裝能力極好,就算是被人抓住也是當場就自盡了,絕對到不了被人抓起來還提去問話的地步。
可要說不是探子又有些奇怪,不是探子你閒的無事來這種荒山野嶺處幹甚。
並且招出的主使者確有此人,也確實此人有這種行爲的動機。可那種人物會派出這樣的手段拙劣的探子,是任誰都不相信的,難不成是沒訓練好就派了出來?
任誰都會覺得這是無稽之談罷!
這只是第一次,緊接着來了第二次第三次,都是相同,這件事就更詭異了。
果不其然,林青亭吩咐下去問話沒多久,下面人又報了上來。
僅看來人臉色就知道答案。
“回指揮使,那兩人已招認,說是、說是雲州那邊過來的。”
林青亭臉色沉了下來,沉吟片刻,招來副官讓給王府那邊報過去。
***
同樣的事情還在其他處發生,讓景王一系從上至下都頗爲頭疼。
要說有敵意吧,又不像。說是故意針對吧,哪處會派這樣的探子出來丟醜,關鍵把所有處的情形聯合起來看,就會給人一種感覺好像這雲王實在逗他們玩似的。
可這種事是能拿來玩的嗎?
這種私密處舉凡曝光出來,那就是一個死,蓄養私兵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尤其是藩王蓄養私兵,就算誅不了九族,也落不了什麼好下場。
雖然探子什麼也沒探到,但別人能那麼準的摸過去又在周圍亂晃悠,就足以讓景王一系坐立難安了。
景州向來是一個不引人矚目的地方,包括景王這個藩王也是。一直以來他們的優勢就是藏在暗處,如今被人挖出來了,就像是見不得光的老鼠被暴露在烈日炎炎之下,讓人心生恐慌。
“這雲王到底是什麼意思?他是不是此處有病?”黃覃手指了指腦袋的位置,在屋中繼續踱步着。
同爲當今聖上的皇子,雲王會有如此動作也可以理解,關鍵是不能理解他爲什麼就針對了與他同樣‘聲名狼藉’的景王。
雲王是當今聖上第四子,現年二十有六。如果說景王是受早年啞疾所困,那麼雲王就是屬於那種‘天資愚鈍’型的。笨也就算了,還生了個肥胖體態,更是落了一個‘癡肥、如豬’的名頭。
如此也罷,在其成年之後,娶王妃秦氏,又多了怕媳婦的壞名聲,每每讓四皇子妃打得抱頭鼠竄,讓人口耳相傳,丟了不少皇家顏面。
兒媳婦是熙帝挑的,他當初只考慮四皇子從小膽小懦弱,爲人畏畏縮縮,想找個撐得起來的兒媳婦,卻沒想到事情居然會發展成這樣。換了四皇子妃只會是自打嘴巴,本就對老四厭惡的很,其成年之後便也被遠遠扔了出來。至此以後,雲王就像景王那樣也徹底成了個爹不疼的角色。
每個人都有保護色,景王的保護色是後天形成的,也許一開始確實無法說話,也許是潛意識覺得自己能說話會喪命。總而言之,景王上輩子一直不能說話,還是重活過來纔開口能言。
景王一直把這件事當成一種是上蒼給予的賞賜,憐憫於他兩輩子口不能言。
而云王,在景王的印象裡裡,上輩子的雲王不是如此的,雖是癡肥如豬的名頭還在其頭上,但卻沒有怕婦人的壞名聲,而是相反的風流至極。
上輩子云王府姬妾的數量,可是衆皇子之首,哪怕是性好漁色的齊王都不如他。
重活回來,有些東西沒變,有些東西卻是變了,例如雲王。
與黃覃完全相反,該着急的景王卻是處之泰然。坐在一旁,面色無波,手裡端着一盞茶。
“他那邊的探子,暫時還未探出什麼,他這麼做應該有目的。”
什麼目的?
黃覃撫着鬍子深思,似乎唯一的目的就是告訴這邊‘我盯上你了’,然後後面是雲王那張大胖臉。
因着雲王的詭異行徑,黃覃的思維也詭異了起來。雖覺得自己想法詭異,但他想了又想還是覺得這種可能最大。
景王聽完黃覃的猜測,沉吟道:“如若真是如此,應該很快便有動靜。”
動靜果然很快便來了。
雲王那邊派了一個一如既往形跡可疑,但隱藏行蹤手法極爲拙劣的人來送信說,要與景王見面。
手下抓到這樣一個送信人,給雲王身上再次渲染了些讓人哭笑不得的氣質。景王臉色詭異,應許下來。
黃覃極力阻止,覺得有可能是個陷阱。
景王卻道,怎麼都得見見。
確實是這麼個道理,像他這樣,就算探不到什麼,也會讓人厭煩,而且總要搞清楚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這邊給了信,那邊很快就回信過來。
地點暫定,但事情已經定了下來,就看見面的地點怎麼安排了。
藩王無詔不得離開封地,一個在雲州一個在景州,那麼該安排一個什麼樣的地方見面呢?!
所以還得繼續商議。
***
最近這些日子,月份越來越大的小花有些折騰人了。
倒不是她故意的,而是有身子的婦人都是如此。睡覺睡不安穩,夜裡頻頻起夜。小花爲了不攪了景王的睡眠,已經儘量歇息之前少喝水了,可懷孕的婦人哪裡是能忍的,最後只能無奈破功。
又基於小花現在晚上睡覺並不踏實,怎麼睡都難受,卻又翻個身都困難。身邊躺了個每日都很繁忙只有晚上回來才能歇息會兒的人,弄了沒幾次,小花就開始心生忐忑,建議景王另屋而憩。
景王卻是拒絕了。
他的拒絕與常人不同,也不說話也不同意也不拒絕。小花本以爲就這麼定了,卻發現第二日夜裡他還是照舊的在。
明明很想睡,卻礙於身體原因不得不醒來,不得不起身。
小花一動,景王便出聲了。
“渴了?想起?”
這樣機警的景王是有次夜裡發現小花兒醒了,卻一直沒動彈,睜眼看她表情怪異,才知道她是怕吵醒他強忍着沒起來如廁。
自那以後,景王睡覺就警醒了,幾乎是小花一動,他就醒了。
“嗯。”
景王睡在外側,撩了帳子叫人,然後轉身扶起她,將她抱到牀沿。值夜的丁蘭和春草走進來,給小花套了鞋,扶着她去浄房。
小花方便後,淨了手,又稍微喝了些水。肚子裡有些飢腸轆轆的,卻不能吃東西。
隨着她的月份越來越大,賀嬤嬤和徐媽媽控制她飲食也控制得厲害,而她又餓的很快,明明吃的頓數不少,卻總感覺自己一天到晚都處在飢餓當中。
喝了幾口白水,小花又回到牀處。
景王還在牀沿坐着,見半闔目斜靠着枕頭的他,看到她走來一下子睜開的眼,小花有些鼻酸。
“殿下,都是我不好。”
景王沒理會她,默默看了她一眼,便把她抱在牀裡側躺好,又在她頭下墊了一隻軟枕。
“殿下,你白日裡沒空休息,晚上還這樣,怎麼能行……其實丁香幾個可以很好的照顧我的。”
老生常談的話,景王仍是沒有出聲,給她換了一個側臥的姿勢,然後自身後環着她。
這種姿勢是月份大的婦人躺着最舒服的姿勢,也不知道景王從何處得知,讓小花每每愕然又鼻酸。
“快睡。”
“嗯。”
答應是這麼答應了,小花卻是沒有睡意。身後的那人離得很近,似乎能聽到他的心跳聲。
怦怦怦……
卻很安心。
明明千般情緒萬般心語,卻大腦完全空白,無法言語。可那種瀰漫在心間的感動,卻是怎麼也抹不去了。
又過了一會兒,她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景王罕見的沒有離開,而是陪着小花一起用了早膳。
膳罷,景王才道:“孤王要巡視封地。”
小花一愣,問道:“要多久?”
“十來日。”景王選了個多數說。
他與雲王幾番協商,最後定在景州臨雲州邊境的一個小鎮會面。
協商的過程無比複雜,至少在景王來看是如此,卻又感覺像是在鬧着玩。但最後卻出奇順利,雲王表現的非常有誠意,選在了景州這邊。
“那殿下什麼時候走呢?”
“今日。”
“這麼趕,那我讓丁香幫着收拾衣裳用物。”
“你不管,有人安排。”
“可……”
“夫人,老奴會安排好的。”福順在一旁說道。
“好吧。”
“你好好的。”
小花抓住景王拂過她鬢角的手,點點頭。
***
雲州
雲王府
“殿下,您這麼玩真的好嗎?”李威在一旁說道。
雲王笑了笑,堆滿肥肉的臉上小眼睛更是小得幾乎看不見,“你不覺得這樣很有趣?”
有趣嗎?李威滿是冷汗。
這事兒一直是他經手辦的,可吩咐下來的卻是雲王殿下這位主子。有哪個跟自己兄弟玩,會一再派探子去人不可言說的地方一再露臉的,派過去的人還一再被教導要表現的笨拙一些,最好一眼過去就露了行跡,反正就是不是讓你去探消息的,而是讓你被抓的。
對此,李威爲手下那些倒黴催的流了無數次冷汗。雲王見着反而笑他,說瞎操心放心沒事的。
這也就不提了,明明想跟那邊搭上,人家那邊也遞信答應見面,他卻玩得更開心了起來。不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