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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忙着學習政務,忙着去紫宸殿盡孝,福順並沒有在一旁侍候,而是讓常順跟在一側,自己坐鎮東宮。

沒出他所料,很快便有許多的‘老相識’找上門來。

這些老相識有和他以往關係還不錯的,還有的則是以往和他有仇怨的,有仇怨的佔多數。不過如今提仇怨多傷感情啊,左不過就是早先年輕時的一點兒小暗鬥,這麼多年了大家笑笑也就過了。

和福順歲數差不多的,能在宮裡混下來,個個都是成了精的老妖怪。知道形勢不由人,知道要在宮裡安享晚年就得低這個頭。福順也是心照不宣,人家上門來敘舊情,他就含糊着,人家上門來套近乎,他就接着。

這麼一來二去,手裡就籠絡了不少人。

可千萬別小瞧這些,這偌大的皇宮裡所有主子算上也就百十號人,可奴才們卻是多了百倍不止。老妖怪手裡自是有許多小妖怪,小妖怪手下還有不少徒子徒孫。這皇宮裡歷來就是這樣,太監們是師傅帶徒弟,爺爺帶孫子,小宮人們頭上也是有師傅有各種姑姑嬤嬤的。

這麼大一羣人,自然各有派系。蕭皇后和許貴妃自是不必說,在宮裡經營了這麼多年,陛下作爲宮裡最大的主人,手下的人也不少。當然也有什麼人都沒跟的,或者跟了見勢頭不好想挪地方的,如今這太子不就是最好的又現成的主子了嗎?

都說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可自古哪兒都不會少燒熱竈的。明眼兒人自是蜂擁而至,生怕落了後。

與福順一樣,齊姑姑也沒落下。

太子身邊的管事大姑姑,日後說不定就是管着尚宮局的尚宮,又怎麼少的了有人來套近乎呢。連賀嬤嬤這裡,都有好幾個當年的老姐妹過來敘舊情呢。

日子宛如流水般劃過,不光駱璟在忙,下面的人也沒停下。大家都爲日後入主皇宮做着準備,畢竟做這皇宮的主人,可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的。

***

駱璟自被冊封太子,就一直在太極殿與紫宸殿來回奔波。每日與兩位丞相學習處理政務看摺子,閒暇便來到紫宸殿守着。說是已入住東宮,實則駱璟呆在紫宸殿的時間比東宮更多。

人人都說太子至孝,到底是不是至孝,只有駱璟自己心裡清楚。他非常明白不管他內心是否願意如此,如今都必須得如此。

可能是知道自己時間不久了,一直剛愎自用專斷獨行,甚至之前還做出種種荒謬之事的熙帝,突然態度改變了許多。也可能是知道自己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得用了,熙帝在每日能清醒的那短暫的時間裡,經常會召來太子與他講解一些朝堂上的事情。

比起兩位丞相所說的片面,熙帝所教自是更爲具體一些。畢竟做了多年的帝王,手下的臣子性格與朝中各種派解系,熙帝自然瞭如指掌。駱璟每每聽他講,都有一種茅舍頓開的感覺。

可惜的是,熙帝龍體早就被掏空了,前些日子又接二連三受了刺激,如今能撐下去完全靠藥吊着。隨着時間的過去,他的精神一天比一天不濟,清醒的時候一天比一天短,直至現在已昏迷三日不醒,太醫院診出可能就在近兩日。

外面滴水成冰,寒風刺骨,紫宸殿裡聚滿了人。

有蕭皇后,有許貴妃,有熙帝幾名位高的妃嬪,有幾位年紀大小不一的公主,一屋子婦孺,男子卻只有駱璟一人。

經過衆太醫又是金針刺穴又是灌藥,熙帝悠悠醒來。

這邊衆女哭聲震天,熙帝動動嘴,鄭海全湊了過去。

“陛下有命,衆人退下,留太子在側。”

蕭皇后帶領衆女眷退至外殿,僅留了太子一人在內殿。

熙帝被鄭海全撐着在軟枕靠着,面色帶着一絲不正常的紅潤。駱璟知道這是剛纔用了老蔘湯,如今算是迴光返照。

“該教的,差不多你也都懂了,日後大熙就交給你。”

“父皇……”

“兩位丞相,徐可用,林要掂量着用……”

“兒臣明白。”

這些熙帝早就與駱璟說過,其中原因,他也是懂的。徐丞相雖有派系,但也算是個孤臣,林丞相恰恰相反,他的背後是盤根錯節的世家。世家不可不用,不可大用,有抑有揚纔是正途。

幸虧的是,熙帝這人雖是有各種的不好,但在政務上卻是頗爲清明。這麼多年世家一直被他壓着,也就林家冒了個林簡出頭。

熙帝沒再說話,鄭海全走了進來,輕聲道:“兩位丞相到了。”

“宣——”

紫宸殿外殿跪滿了人,殿中充斥着壓抑的嗚咽聲。

人人的心中都非常茫然,畢竟這裡頭跪的差不多都是與熙帝有關聯的人。一代新君換舊皇,像她們這些人,日後再也不是皇帝的妃嬪,而是成了太妃。有子有女的還好,無子無女只能在這深宮裡蹉跎一輩子。

這裡頭心情最爲平靜的只有蕭皇后,在這羣人當中她算是當之無愧的勝利者。新君登基,她會是太后,新君沒有親孃,後宮也就只會有她這麼一位太后。

大熙重孝道,她日後尊榮是可以想象的。哪怕與新君面和心不合,只要她是太后一日,新君就必須敬着她,更何況未來的皇后還是她的侄女。

過了大概一刻鐘的時間,太子並兩位丞相從內殿步了出來,神情肅穆。

鄭海全啞着嗓子道:“宣皇后娘娘——”

蕭皇后站直起身,眼簾半垂,面上充滿着無盡哀慟,卻又自持身份隱忍着,不若其他人哭得形象全無。她緩走了兩步,踉蹌了一下,終於按捺不下內心的悲傷,奔入內殿。

這一幕都進入駱璟與兩位丞相眼底,駱璟面色平靜無波,兩位丞相則是目露異色。

“陛下……”

蕭皇后伏在龍榻旁,泣不成聲。

“敏兒,你嫁給朕多久了?”

“至、至今四十餘載。”

熙帝露出一抹恍惚的笑容,乾癟蒼白的脣似乎嚀喃了幾句什麼,因爲聲音太小,蕭皇后並不能聽清。他擡擡手,蕭皇后勉力直起身在榻沿坐下。

“敏兒,你嫁給朕,可有後悔過?”

蕭皇后一愣,“不曾。”

“朕……也沒有後悔過娶你。你、是朕的太子妃,也、是朕的元后,更是朕唯一的、皇后。”

蕭皇后臉上似悲又似喜,眼淚再度滾落出來。

“陛下……”

“如今朕要走了,你可有不捨?”

“臣妾自是悲痛萬分……”

熙帝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內殿中靜得落針可聞,熙帝輕柔的聲音突然響起。

“……朕給你兩個選擇,陪朕一起走,活着,但沒有太后的位置……”

蕭皇后徑自沉浸在悲痛之中,直到熙帝的話完全說完,才反應過來。

“陛下?”

望着蕭皇后極其詫異又夾雜着委屈的臉,熙帝枯槁的臉毫無情緒波動,帝王的無情在這一刻淋漓盡致的體現出來。

直到此時蕭皇后才明白,哪怕這個人病得動彈不得,只要他沒死,他仍是大熙的皇,是她的天。

只是爲什麼呢?

爲什麼要給她這種選擇?

她是理所應當日後的聖母皇太后,爲什麼……

一向睿智,謀算不差於男子的蕭皇后,此時的心律完全亂了,甚至沒辦法抽絲剝繭的去思考熙帝爲什麼會如此。

熙帝微弱卻清晰的聲音再次響起,眼中是蕭皇后從未見過的冷酷。

“……你和太子做過的事,朕既往不咎。現在——給朕你的選擇……”

這句話才真正擊潰了蕭皇后全部的心理防線,她不敢置信的擡頭看着這個是他丈夫的人。此時她臉上的悲慟難過傷心完全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完全的震驚與恐懼。

“陛下——”

熙帝疲累的闔上眼,彷彿精氣神一下子沒有了。

“……遺詔朕已經交給兩位丞相大人了,如果你跟着朕一起走,你還是朕唯一的皇后。如若不走,太子也會給你個太妃的位置,讓你安享晚年……”

“陛下,你怎麼能如此對臣妾呢,臣妾與你做了這麼多年夫妻,你怎麼能如此殘忍……”

鄭海全走了過來,把有些歇斯底里蕭皇后攙扶至一旁。

躺在龍榻上的熙帝,嘴脣動着,聲音極其微小,只有貼近了才能分辯些許。

“……不要怨朕自私……大熙不允許……有個蕭家的皇太后,再來一個蕭家的皇后……”

……

內殿響起震耳哭聲,衆人匆忙步入進去。

只見熙帝面色平和闔目躺在龍榻之上,鄭海全在一旁哭得泣不成聲,蕭皇后趴伏在不遠處哭着,也不知是在哭熙帝,還是在哭自己。

一直到最後,她都沒有選擇第一項。死亡有時候很簡單,有時候卻又很難……

……

熙元三十五年十一月,離三十六年還有十日不到,大熙朝第三任君主熙帝崩於紫宸殿,與之一起的還有許貴妃。許貴妃忠孝仁義,不忍大行皇帝獨自西去,願陪侍左右……

***

辦完先皇的喪事,掛白還未取下,便是嗣皇帝登基典禮了。

因身處喪期,嗣皇帝命一切從簡。

登基儀式罷,便是擬定大行皇帝的諡號,經過與禮部不停的商討,最終大行皇帝被新君景帝追爲‘高宗敬天體道純誠至德欽文昭武孝純皇帝’。

同時,關於追封先貴妃與冊封蕭皇后的事情也提上了章程。

先貴妃追孝純皇帝而去,人人感召她生死相隨的貞烈。可追封皇后的封號、以皇后的身份下葬,與先帝同葬就有些有違倫常了。更何況一旁還有個處境尷尬的前蕭皇后,更是讓文武百官王公貴族頗爲覺得棘手。

無奈這是先皇留下的遺詔,包括不封蕭皇后爲聖母皇太后也是先帝遺詔中決定的。鑑於先帝威嚴,大家雖是覺得有違倫常,還是沒有提出任何駁論。

畢竟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換到事主就沒那麼好了,此事一出,靖國公府全員震驚,徹夜商討,暗裡動作了起來。

次日便有大臣上書,以倫常綱理爲命題,灑灑洋洋說了一大篇,只差明說先皇年老糊塗,爾等還要聽之任之?!

這是駱璟作爲一個新君,聽政以來碰到的第一道難題。當日先帝臨行之前留下這個遺詔,他就知道這事日後定會有異議,果不其然。

先帝爲什麼會如此,駱璟懂,也明白其中的道理。終歸究底,先帝是在給他掃路,也是爲了大熙的將來。

這名大臣的上書就像在油鍋裡潑了水,朝堂上頓時炸鍋了。有些大臣本就心中有異議,有人帶頭跳出來,自然不會放過。

下面吵成了一團糟,各有各的理論。作爲文官領頭的兩位丞相,此時卻是龜縮了起來,抱着玉笏站在一旁悶聲不吭。

駱璟端坐在殿座龍椅上,看着下方,面色無波。

這種情況駱璟不是沒遇見過,當年在封地,經常也有長史司的官員在承運殿吵起來。當然情況絕對沒有此時激烈,也沒有此時規模宏大,但道理都是相通的。

下方官員們各種辯駁,說得口沫橫飛甚是激動,其實眼角餘光還在留意上處新君的表情,包括兩位丞相不說話,何嘗不是也有試探的心態。

試探新君的處事風格爲人秉性,這也有利於日後在朝堂上各自的發揮。上位者拿捏下屬的心思,下位者又何嘗不是時時刻刻揣摩上位者的秉性。

所以藉着這次冊封前蕭皇后之事,新君和衆大臣第一次過招。

朝堂之上也有了解景帝脾氣的,自是沒有參與其中,而是縮在一旁看起好戲來。

這人就是關錚,他倒不是有多麼的瞭解景帝,而是他知道景帝的耐心比任何人都好,這是他用了三年血淚的經歷證明的。

果不其然,下面吵得口乾舌燥,上面那人姿勢動都未動,眼見近午時了,還沒說出個所以然來,不免就有大臣心中暗急。

又過了半個時辰,一直未動的景帝終於開口說話了。

“既然爾等還未分出所以然,那就下次再議。”

福順在一旁喊:“退朝——”

退朝聲起,下面的大臣都不自覺鬆了一口氣,瞅着那個至始至終面色沒有波動的景帝,衆人心中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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