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尹婷婷包中手機鈴聲響起。尹婷婷見是李樂來電,便接了。李樂在來電中說,“三顧·濱江水岸”項目在地勘時鑽出溫泉,且出水量大,請示該如何處理。尹婷婷一時躊躇,拿不定主意。楊亞華聽聞說,這叫“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尹婷婷說此話怎講。楊亞華說,白江主城沒發現過溫泉,“三顧·濱江水岸”能鑽出溫泉,說不定是天賜商機呢。一語點醒夢中人,尹婷婷喜從心來,說還是大領導高明,地產加溫泉、加旅遊,不正是賣點麼?楊亞華取笑道,尹總欠他好多諮詢費!尹婷婷說,華哥把賬記着,等她把溫泉酒店建好,她請在場人免費泡澡。向道平說,一定是終身免費那種。尹婷婷比了一個OK手勢,避開衆人回電李樂,她想借溫泉開研討會,爲“三顧·濱江水岸”綜合體項目造勢,讓李樂先準備材料。
與此同時,向道平對大家說,尹總爲人聰明,辦事效率高,活該她發財。楊亞華說,企業成功經驗值得黨委政府借鑑,應該探索機關事業性質、企業化績效考覈模式。楊亞蘋說,哥,別賣政治膏藥,你的思想要在白江中學試點,她和清香肯定活不出來,她還想多活幾年享受改革紅利呢。楊亞華正色道,“痣耳朵”,你看,改革進入深水區了,單單打破階層、行業既得利益壁壘還不行,還要與僵化思想作鬥爭。向道平望着北方,點頭附和道,一個字“難”!看嘛,大領導只是口頭說說而已,家庭利益集團就跳出來了,改革要破家庭這個“冰”都難。可是,他們的言行舉止被羅清香、呂憶萍、楊亞蘋三個小女人嘲諷,說,看來得先打破眼前兩個政治壁壘,不然她們利益就得不到保障了。楊亞華、向道平兩人一臉苦笑,說“燕雀安知鴻鵠之志”也,不打破藩籬,不與先進思想接軌,中華民族焉能復興?三個女人說,“鴻鵠安知燕雀之樂”也,祖國沒有她們這羣庸人鋪墊,你們這些鴻鵠怎能振翅高飛?
兩派爭辯不休,直到張雲岫從驛道走向鷹嘴巖才告結束。
“在說什麼呢?我來了怎麼就不說了?不會在說我吧?”張雲岫表情僵硬凝重,還寫着多疑。
衆人瞬間體會到尹婷婷面對這類病人有多難:重話說不得,怕他想不開;玩笑開不得,怕他當真;悄悄話講不得,怕他多疑……能跟他對話的,肯定是情商極高的語言藝術家。尹婷婷這時向衆人微微眨動眼皮,衆人會意說哪有,他們在共商國是,在談改革呢。
“談得那麼鬧熱,就沒談到我?哄我吧?”張雲岫不信。
衆人語塞,無言以對。
“老表,你信我不?“在這羣人中,尹婷婷對他有夫妻私義,楊亞華對他有長兄威嚴,論親近感非楊亞蘋莫屬。因爲楊亞蘋比他大不了幾歲,小時候經常在一起玩。那種玩伴之情是藏在張雲岫心靈中的純潔藍寶石,所以,張雲岫回答,蘋姐永遠都是他姐,姐說話他雲岫信。
“那就好!剛纔他們在說鴻鵠、燕雀兩種鳥。”
“平白無故說鳥做什麼?”張雲岫依然不解。
楊亞蘋解釋道,“這是個比喻——鴻鵠就是高飛的大雁,比喻像華哥、道平哥、尹婷婷這樣胸懷大志的人,要做改革先鋒,推動社會發展;燕雀就是低飛的燕子麻雀,比喻像蘋姐一樣胸無大志的人,就像照顧好家裡的一畝三分地,是華哥、道平哥改革的對象。吶,老表,你來評判一下,當哪種鳥好?”
張雲岫表情沒有原來僵硬,但輕鬆話題卻被他帶歪了,只聽他嘿嘿笑道,“要我說呀,當哪種鳥都不重要,首先自己要健康,第二要快樂就好。像我生了病,雖錢有百萬、家有賢妻,但我就感受不到快樂,還成天疑神疑鬼,擔心這擔心那,老覺得別人要在背後陰我。唉,這該死的病症,有時我自己都討厭自己!”
張雲岫剛纔笑着說的話,含着撲面而來的負能量,就像此時鷹嘴巖的北風颳過他們臉那般冷峻,竟讓他們這羣精英找不到合適的語言來接住他的話茬,也讓這羣精英第一次領略到與張雲岫交流的難度。他們的共同感受是:張雲岫思維意識清晰,並不糊塗,但他對環境、對人有着異於常人的敏感,進而會產生個體上的緊張、焦慮、多疑等症狀,沒有點心理學專業知識真心hou不住他。
但必須有人接住他話茬,否則冷淡的語境會讓他產生懷疑,楊亞蘋所做的努力或許會適得其反。“雲岫,你敢說出心裡感受,比原來好多了。正常人都有緊張、焦慮、多疑的心理,你比他們稍稍重了些。這不怪你,專家說跟藥物也有一定關係。等你藥量減下來了,你心理自然會好受些。我跟你說過,這次調藥不成功,我們就到美國去醫。西方國家開展心理研究比中國早幾十年,在那裡,你的病絕對OK。”尹婷婷上前挽住張雲岫的手臂,和顏悅色地說。
“嗯,等病情稍好些,我就和婷婷結婚,你們都要來喝酒哈。”在衆人不約而同的肯定神色中,張雲岫表情明顯放鬆,似乎恢復了以前的神采。
衆人心底長噓一口氣,跟隨着張雲岫夫婦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