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然回到自己的房間,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他剛纔分明在祁子時的眼神中看到了恨意——一種愛到深處卻又失望透頂的恨意。
此時,他也開始恨自己了,爲什麼當初不能聽一聽祁子時的解釋,而是那麼輕易的掉入了別人的陷阱?
想到黃雲瑄那段音頻裡的話,他再也按捺不住,拿出手機撥了莫佩雯的電話。
此時已是深夜,但他管不了那麼多了。
莫佩雯的聲音果然帶着些疲憊,問道:“星然,頒獎禮順利嗎?怎麼,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
“佩雯姐,我有一件事要拜託你,或許,你會很排斥這件事,但是,現在我只相信你,能幫我的人也只有你了。”李星然從未用這樣的語氣對莫佩雯說過話,或許,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樣的語氣聽起來是多麼無助和弱小。
莫佩雯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是關於祁子時流產的事情,對吧?”
李星然一怔,反問道:“你知道?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麼內情?”
莫佩雯又沉默了一會兒,選擇了否認,淡定地說道:“我能知道什麼內情,但是你既然求到我了,我就會全力以赴的,無論對手是誰,我一定會幫你打倒他。”
“謝謝。”李星然吐出這兩個字。
“不過,比起這件事,還有一件事現在更加緊迫,只是因爲你在東京,參加的頒獎禮又是你職業生涯中非常重要的獎項,所以,我和坤叔商量了,暫時沒有告訴你,反正你本來也是計劃乘坐早班機回來的,不是嗎?”莫佩雯一改耿直的性格,語氣躲躲閃閃的。
“什麼事?”李星然的心裡疑雲四起,雖然猜不到莫佩雯所說的事情,但卻有種不祥的預感。
“明天機場見面再說,今天好好休息吧,後面的事情,多着呢。”莫佩雯說完,直接掛斷了電話。
這對李星然來說還是頭一次——平時她都是等他掛電話的,這次是爲什麼?而且,莫佩雯所處的環境並不像是安靜的臥室,反而周圍總是有人來人往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雜亂。
在這種情況下,他越是想要睡着,越是睡不着,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緊張了起來。
就這麼胡亂的湊合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便直接衝向了機場,乘坐早班機回國。
剛剛走出VIP通道,他便看到了前來接機的莫佩雯。
莫佩雯雖然平時也喜好穿黑白灰的神色套裝,可今天一身純黑配白色襯衫的樣子還是看起來有些奇怪。
“莫律師,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李星然快步走過去,緊張地看着莫佩雯。
“星然,你要節哀,宋女士她……她在你去東京的那天晚上,突發心梗,搶救無效……”莫佩雯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抓着李星然的手,握了握。
“你是說,我奶奶她……她……”李星然的肩膀顫抖了起來,彷彿一瞬間喪失了語言能力,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這種病是急病,宋女士身體又不好年紀又大,所以……沒有搶救的可能性了,爲了等你,一直沒有火化,現在還在太平間裡……”
莫佩雯後面的話李星然沒有聽清楚,鋪天蓋地的耳鳴聲已將他湮沒。
他瘋了一樣衝出機場,上了出租車,往醫院趕去。
他知道現在做什麼都沒有用了,只是有一種力量驅使着他想要快一點,再快一點。
……
李星然走出中心醫院的太平間時,身體一軟,靠在了牆上。
宋雲珠之前病情反反覆覆太多次,每一次都能死裡逃生,每一次都還能和他叫板,所以,他以爲奶奶永遠都是那個鐵娘子,卻從未想過,某一天,在他不在的時間裡,宋雲珠會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趙乾坤想要過來攙扶李星然的時候,另一隻手卻向他伸了過來,手腕上戴着一塊限量版的歐米伽手錶,看起來富貴非常。
李星然順着那條手臂向上看去,見到了一張他既熟悉又陌生的臉——他的叔伯堂哥,李家財產的第二順位繼承人,也是星燦董事會的副董事長,李錦添。
說熟悉,那是因爲兩個人在董事會上經常見面,說陌生,是因爲除了工作關係,他們沒有一點堂兄弟應該有的親情。
李錦添從小就在美國長大,學習成績優異,一直是家族裡的學霸級人物。
他本來和星燦是沒有一點關係的,李星然的父親並沒有親兄弟,所以他和李星然只是一個祖爺爺的關係,血緣不近,又沒有一起長大,自然沒有親情可言。
可因爲李家人丁實在稀少,李錦添又非常有能力非常優秀,便被宋雲珠破格提拔,一路坐到了副董事長的位置,成爲了李家名義上的“二東家”。
這個像庶子一般存在的人物,在此之前從未給李星然一點壓力,因爲李星然深深地知道,宋雲珠是不可能把爺爺一手創辦的家業傳給一個旁系血親的。
可此刻,在宋雲珠病逝的醫院裡看到李錦添,李星然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他沒有去理李錦添伸過來的手,而是自己站直了身體,盯着他的眼睛,說道:“怎麼,平時從來沒來醫院探望過一次的人,這個時候倒是挺積極的。”
李錦添笑了笑,眼神裡閃過一抹精明,淡淡地說道:“自從你甩手不幹,星燦的事情都是我在料理,本來是無暇過來的,可律師找到我,說二奶奶走之前的遺囑和我有關係,這不,我不得不來這一趟。”
“遺囑?”李星然望向莫佩雯,見她輕聲的嘆了一口氣,眼神裡有些擔憂的神色。
李星然一瞬間就明白了,宋雲珠雖然走的很急,卻在很早之前就做好了遺囑,料理好了身後事,而這個遺囑,很可能是她這輩子對李星然下的最大的考驗。
……
星燦集團,董事長辦公室的長條桌上。
李星然坐在左側,李錦添坐在右側,中間是兩名律師,一個是莫佩雯,一個是接受遺囑宣讀任務的老牌律師林景燮。
看到那份厚厚的遺囑,李星然已經感覺到了這件事的不尋常,宋雲珠似乎連讓他悲傷的時間都沒給他留,就直接扔給他一個重如泰山的選擇題。
“根據宋女士的遺囑,李星然爲宋雲珠持有的星燦集團60%股份和其他財產的第一順位繼承人,而李錦添爲第二順位繼承人。李星然的繼承條件如下,如果李星然同意,便可以順利完成繼承,如果不同意,則由第二順位繼承人李錦添繼承,從此李星然和星燦及其他財產再無關係。”林景燮首先宣佈了聲明。
李星然和李錦添都沒有吭聲,默默的等待着林景燮宣讀那些條件。
“第一,李星然必須在一年之內退出演藝圈,並從此不再涉足任何和演藝圈有關的工作,包括投資電影、電視劇、音樂及包裝藝人等事務。”
李星然微微攥拳,眼神看向李錦添,似乎在他的嘴角看到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第二,立即解除和祁子時的婚姻關係,並正式拿到兩人兒子的撫養權。”
李星然噌地一下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林景燮,說道:“奶奶真的要把我逼到絕路?”
這時,李錦添適時地發出了一聲輕笑,似乎對宋雲珠留下的“錦囊妙計”十分滿意。
每一條,都是李星然的死穴,而李星然恐怕從未想過,他會真的失去李家所有的東西,淨身出戶吧?
林景燮沒有回答李星然的問題,而是繼續念道:“第三,在一年內迎娶合作伙伴天成集團董事長樑立的獨生女兒樑千珊爲妻。”
“樑千珊?”李星然的憤怒已經完全壓不住了,這個人他連聽都沒聽說過了,怎麼宋雲珠竟然要他娶她爲妻?
“樑千珊可是個美女哦,星然老弟,二奶奶可真的爲你想的很周到啊。”李錦添笑得更加燦爛了,彷彿已經算準了李星然不會同意這三條過分至極的要求。
而一旦李星然拒絕,星燦和李家的一切,便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李星然看着李錦添那得意的樣子,發自內心的噁心。
平心而論,他雖然對星燦和那些錢沒有什麼興趣,可這畢竟是他們這一脈的財產,李錦添不過是小人得志,如果給了他,他除了揮霍還會做什麼?更何況,他早就聽說李錦添行爲不端,經常沾花惹草,還仗着李家的勢力到處作威作福,可以說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
可是,這三個條件每一個都像是一根鋼釘,會讓他失去自己重要的一切——夢想、愛人、自由。
“星然少爺,你考慮的怎麼樣了?”林景燮催促道。
莫佩雯見李星然一臉爲難,趕緊走過去,將他拉到了一邊,說道:“星然,這可是關係到李家生死存亡的選擇,你應該明白宋女士的一片苦心,她是希望你能成爲李家的頂樑柱,摒棄所有雜念做一個優秀的繼承者……”
“我知道,可是,讓我捨棄祁子時,我做不到……”
“祁子時?不過是一個出身低微的女藝人罷了,你以爲她沒有背叛過你嗎?她那些不清不楚的過去,還有她和葉馳的關係,難道你都視而不見嗎?”莫佩雯緊緊地拉着李星然的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