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耀爵雙重人格是否又和戰予丞有什麼關係？
層層疊疊的疑問，如同一個被貓玩亂了的毛線球，她根本理不出一個頭緒。
容嵐心中驚疑不定，臉上卻並未露出太多的表情。
“沒有說過。在北庭居住的那段日子，我和席耀爵絕少見面。”她在撒謊，也不得不撒謊。
她必須得讓戰老爺子認爲她肚子裡面的孩子是戰予丞的。
“爺爺，予丞失蹤的一年裡，你有沒有找到什麼線索？那一年裡，予丞是否和席耀爵生活在一起？兩個人有了什麼分歧？不然的話，席耀爵不會因爲予丞而娶我。”她這番話，給戰老爺子解釋——席耀爵之所以逼她和他結婚，正是因爲戰予丞的緣故。
戰老爺子搖了搖頭：“不可能。”
不可能？
什麼不可能？
容嵐按捺下心中的焦急，定定得看着戰老爺子。
“他們兩個不可能生活在一起。予丞回來的時候，精神徹底崩潰，極爲的暴戾。我廢了心機，才查到予丞在聖心孤兒院生活了半年，那半年內，他沒有和席耀爵在一起。”
“聖心孤兒院？就是燒成灰燼的孤兒院？”容嵐眸光驚訝，聖心孤兒院正是景寧生活過的孤兒院。
可是她已經去查過了，除了那場大火之外，她根本什麼都沒有查到，也沒有查到予丞在那家孤兒院內生活過的痕跡。
戰老爺子點了點頭，他眸光閃爍，“我將予丞在聖心孤兒院內的資料全部抹去了。如果不是做過ｄｎａ鑑定的話，他站在我的面前，我也不會認出他的。”
“什麼意思？”容嵐心中一咯噔，從景寧的隻字片語中，她已經知道了當時戰予丞精神有問題，可是再怎麼精神有問題，也不至於讓戰老爺子去做ｄｎａ鑑定吧？
“他的臉毀了。”戰老爺子看着容嵐瞬間蒼白的臉，他心中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然後將一份u盤還有一個名片，遞給了容嵐。
“他看了整整半年的心理醫生，他的情況才穩定下來。這個是當初給他治療過的心理醫生的名片。u盤裡面，是他的就診記錄。你可以去看一下，看過之後，你再告訴我，你是否能夠接受這樣的予丞。”
醫院內。
戰予丞握緊了手機，站在窗前。
窗外，天空陰沉無比，太陽被厚重的烏雲掩住。
“予丞，我已經把你剛到戰家時候的情況，以及你去看病的資料給了阿嵐。”電話裡，爺爺的語氣有些冷硬。
“爺爺，你就這麼希望，我在阿嵐面前的樣子越來越不堪嗎？”戰予丞的臉沒有一點血色。
剛回到戰家的記憶，因爲時間的久遠，還有他的刻意遺忘，已經變得模模糊糊。
可是他忘不了鏡子裡面，自己那張噁心又恐怖的臉。
忘不了，自己頭痛欲裂的時候，猶如陷入瘋狂的野獸，肆意攻擊着任何人。
哪怕是呆在戰家多年的老傭人，背地裡都在叫他怪物。
“你能夠騙阿嵐一輩子嗎？阿嵐現在已經發現你有問題，只要她想要查的話，遲早會查出你曾經的情況。沒有一個女人，能夠接受自己的丈夫精神不穩定。更何況，她現在還懷着孩子。”戰老爺子蒼老的聲音，透出了麻木。
“她懷着的是你的孩子，你難道就沒有想過，如果你又成爲剛回家時候的樣子，不管誰都攻擊，阿嵐因爲你受傷了怎麼辦？你的孩子，因爲你沒有辦法出生怎麼辦？”
戰老爺子不想要去回想予丞剛回來的那段日子。
不記得海潮是怎麼出事的不說，整個人時而清醒，時而瘋狂。
甚至差點擰斷了他的脖子。
“不……我不會傷她的……”戰予丞聲音顫抖。
“如果你真覺得自己不會傷她，又怎麼會衝動到想要撞車自殺？”戰老爺子麻木的聲音，到底出現了漣漪：“予丞，你爲我和你媽想想好嗎？這些年來，你的情況一直都很穩定，可是你跟阿嵐在一起之後，我和你媽都發現了你的變化。我們真的很害怕，害怕你會變成以前那個樣子，誰都不認識。我和你媽都求得不多，只希望你能夠平平安安，哪怕渾噩度日也好。”
“跟阿嵐分手吧。算是爺爺求你了。我和你媽再也受不了失去你的痛苦。”
“爺爺，你讓我和阿嵐分手除了爲了我之外，恐怕還有一個原因吧？”戰予丞沉默了半晌，漆黑的眸猶如潑墨一般，若有似無的戾氣閃爍：“你想要撮合阿嵐和戰豐臣！你一直都沒有放棄過，讓戰豐臣重新和阿嵐在一起！只有這樣，戰家才能夠藉着容家的資源，再度翻身！”
“你……”戰老爺子像是被噎住了似的，半晌才大怒開口：“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我有沒有胡說八道，爺爺你心裡清楚。”戰予丞突然間笑了，蒼白得臉上，因爲這冰冷至極的笑，顯得危險而又嘲弄：“當初我爸怎麼出的事，你難道一點都不清楚？”
“我看你腦子是真的壞掉了！你爸出事，你自己忘得乾乾淨淨，我怎麼可能會清楚？”戰老爺子氣急敗壞，“我再奉勸你一句，如果不想要自己再度變成一個瘋子，趕快和容嵐分手！沒有一個女人，會願意跟一個瘋子過一輩子！你和阿嵐在一起，本來就是一個錯誤！”
說完，他掛掉了電話。
“爺爺，別生氣了。喝杯熱茶，消消火。”戰豐臣將他親手泡的茶遞給了戰老爺子。
看着臉色鐵青的戰老爺子，他開口道：“這麼多年了，您還不瞭解予丞嗎？予丞就是小孩子脾氣。阿嵐對於他來說，就是一件剛到手，稀罕不已的玩具，此時你要予丞放開他正在稀罕着的玩具，他怎麼肯？”
“是啊，阿嵐的確是予丞的玩具，他那樣的心性，怎麼會明白怎麼愛人？”戰老爺子喝了一口熱茶，嘴巴里面的苦澀，被茶得清香衝散：“我更不明白阿嵐。阿嵐跟予丞在一起，爲了什麼？爲了予丞那張俊美的皮相？予丞不懂事，她也跟着不懂事嗎？剛跟你解除了婚約，卻又懷上了予丞的孩子！她是不是想要我們戰家變成了整個上流社會的笑話，她才甘心是不是？”
“或許，阿嵐只是想要報復我吧。”戰豐臣苦笑：“畢竟我和雅茹對不起她在先。”
“哼，你有什麼對不起她的？你比她年長數歲，爲了珍惜她，纔沒有動她這個黃毛丫頭。更何況，男人有幾個女人，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情，是阿嵐心胸太過狹隘了！”戰老爺子視線落在戰豐臣的腿上，眸子裡面閃過了一抹恨意。
豐臣是戰家唯一的希望，而容嵐那個丫頭竟然逼他打斷了豐臣的腿。
“豐臣，你爸被調走，長年不能回國，戰家的振興，可是全部都放在你身上。你，加把勁兒。”他意味深長道。
加把勁兒重新獲得容正的歡心，藉由容家的資源，讓戰家徹底翻身。
而這個捷徑，便是讓容嵐重新回到他的身邊。
“我會的，爺爺。”戰豐臣垂下眸，腦海中閃過了九年前，戰予丞剛回到戰家的時候，那張陰森恐怖的臉，他淡淡的想着——阿嵐，看到那樣的戰予丞，你還會要他嗎？
醫院，病房。
從那天她離開之後，她已經四天沒有回來了。
戰予丞蜷縮在沙發上，定定得看着病房內的鐘表，他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臉，這張臉恢復得很好，完全看不出曾經受傷過的痕跡。
他淡淡的想着，在這四天內，她肯定看過了他的資料，看到了那張恐怖的臉，還有他控制不住，險些傷人的樣子。
她心底會厭惡他吧？
會覺得那樣瘋狂的他，就像是一顆不定時炸彈吧？
如果他對她解釋，他已經好了，不會控制不住傷人，她會相信嗎？
可他卻不敢給她打電話，害怕她不信。
爺爺說的對，沒有一個女人能夠接受自己的丈夫，精神不穩定。
更何況，她現在懷着身孕，她那麼愛洛洛，怎麼可能會冒着洛洛不能出生的危險，留在他的身邊？
可是，如果她走了的話，他存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意思？
再也沒有人，會像是阿嵐那般對他好，那般陪伴着他，認真聽他說話，不去害怕他，會用那種溫柔的嗓，不帶有任何嘲弄得叫他傻瓜。
“那你消失吧。只要你消失了，你就不會承受失去阿嵐的痛苦。”腦海深處，略顯沙啞的嗓音，帶着蠱惑。
消失戰予丞的眼神，有些恍惚。
對，如果他消失的話，就不用承受失去阿嵐的痛苦。
他受不了在像是以前那般，孤獨的生活。
消失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溫暖的香氣，柔柔的輕撫着他的臉頰。
他怔怔得看着面前的女人，她眸光深黑，溫柔如水，“予丞，你怎麼坐在這裡？是在等我嗎？”
他不敢眨眼睛，乖乖的點了點頭：“是的，我在等着你。阿嵐，我是在做夢嗎？”
“傻瓜。現在是大白天，你又沒有睡覺，會做什麼夢？”粉嫩的脣角，勾起了好溫柔的笑。
“那你怎麼會來看我？還對我笑得這麼好看？這是不是相當於死刑犯最後的晚餐？待會兒，你就會說和我分開是不是？”眼眶酸澀到了極點，他卻依舊不敢眨眼睛，癡癡得看着她。
害怕，眼前的女人，只是他幻想出來的。
甚至，只是他的一個夢。
只要眨眨眼睛，她就會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