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趴在地上,唯一干淨的手指,輕微的動了動。
“怎麼?阿嵐心疼了?”戰豐臣回首,一腳狠狠踩在了席耀爵的手指上。
用力碾壓。
他回首,看向了容嵐,笑的有些血腥。
容嵐沉靜着一張臉,如玉的小臉上,依舊漠然。
聲色泠泠的,再度漠視了戰豐臣:“姑父,席耀爵我給你帶來了。解藥呢?”
“什麼解藥?”喬楚裴眉峰挑得高高的,嘲弄得看着容嵐。
“r7的解藥。”容嵐眸光直視喬楚裴,“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我知道我不是得了肝癌,而是中毒。我什麼都不要。我想要活。你讓程雅茹回容家,可以。給了我解藥之後,我會帶着我女兒和爺爺出國。這輩子都不會踏進錦城一步。”
她的語速很慢,像是一邊說,一邊在思考着。
她突然笑了笑,那透着些許滄桑的笑,像是堅硬的匕首,劃開了她的漠然。
“姑父,現在發生的事情已經太多了。我也太累了。不斷的被試探,被背叛。”她的眸子裡,露出了深深的疲倦。
“我只是一個女人。什麼權勢,什麼地位,甚至包括什麼容家,對於我來說,不是那麼重要。我只想帶走我爺爺和我女兒。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他們不會背叛我。”
她平穩的聲音,終於有了細微的顫抖,像是水面突起的漣漪。
席耀爵聽着她的聲音,心臟一緊。
微微擡頭,透過盈滿血霧的視線,看向了她。
只有他們不會背叛她?
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在暗指什麼?
和今天晚上她突然對他下毒有關嗎?
喬楚裴沒有錯過席耀爵的視線,原本矜貴高高在上的男人,此時滿臉血污得躺在地上。
連動根小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他輕輕笑了笑,視線掠過了席耀爵身後,大片的落地窗外的大雪。
空氣中,不知名的香氣蔓延着。
應和着窗外的雪夜,讓人的心神放鬆安靜到了極點。
他淡淡開口:“阿嵐,我可以給你解藥。但是,我必須得親眼看着席耀爵死在你的手中。”
容嵐睫毛顫了顫,晶瑩如雪的臉蛋,又白了一些。
她笑了笑,“姑父,你真的挺殘忍的。逼着我去殺我愛入骨的男人。”
一聽到愛入骨這三個字,戰豐臣的臉色微微鐵青。
喬楚裴柔聲道:“殘忍嗎?我以爲在你知道席耀爵對你日復一日下毒的時候,對於你來說,就已經很殘忍了。”
他微微點了點頭,一直拿槍對着不能動彈的席耀爵的保鏢走來。
保鏢把槍遞給了容嵐。
喬楚裴脣邊含笑,眸光透出冰冷的殺機——今天晚上的事情,順利得不像話。
如果容嵐不肯接過這把槍,了結席耀爵,那他連容嵐一併除掉。
“到現在你還不肯相信我嗎?”容嵐笑了笑,渾然不在意的樣子,接過了那把槍。
她的手指纖細白嫩,黝黑的槍身,落在她的手中,形成強烈的視覺衝擊。
冷硬的槍,彷彿也變得柔軟起來。
容嵐的槍,忽然對準了正在擦手指的戰豐臣。
戰豐臣臉頰倏然一白,動作僵住。
大氣都不敢喘。
他看着容嵐淡淡開口:“我可以殺他。但是,姑父你必須得答應我一件事情。”
一縷漆黑的髮絲,落在容嵐的肩頭,她微微側着頭,如果忽略掉她此時拿着槍對準戰豐臣的動作,她看起來很小女人。
戰豐臣雙腿顫顫,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容嵐想要殺死席耀爵之前,先殺死他嗎?
“哦?你說。”喬楚裴微微一笑,像是沒有看到戰豐臣恐懼的樣子。
“我想要知道戰予丞的下落。真正的戰予丞。”容嵐開口。
“他要是死了,他的屍體應該會落入你的手中。他要是還活着……”她沒有說下去,握着槍的手指,發緊。
“我不知道。”喬楚裴沒有想到容嵐竟然會問戰予丞的下落,他的眉峰皺緊。
視線落在了席耀爵的身上:“當時他和席耀爵一起逃亡的。戰予丞的下落,席耀爵該清楚。”
“他忘了。”容嵐淡淡開口。
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喬楚裴沒有理由騙她。
她站起身,突然把槍仍在了茶几上。
那砰得一聲,讓神經緊繃到了極限的戰豐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力氣全部都抽走。
他看着容嵐一步步朝着席耀爵走去,一想到自己剛纔被容嵐拿槍指着的畫面,他惱羞成怒,一把抽出了保鏢的槍,對準了容嵐:“去死吧!”
此時容嵐已經到了席耀爵的身邊。
席耀爵一把將容嵐護在了懷中,背對着戰豐臣。
戰豐臣的槍,到底沒有響起。
被喬楚裴的保鏢奪了回來。
“喬先生,你還沒有看出來嗎?容嵐根本不捨得對席耀爵下手!她在和席耀爵聯手騙你!”戰豐臣氣得大叫。
空氣中,那淡雅的香氣,越發濃郁了幾分。
喬楚裴身子放鬆得靠在沙發上,鼻子輕嗅了嗅,視線落在了面前茶几上。
**被容嵐隨意的仍在上面,一旁一大把不知名的花朵,散發着淡淡的香氣。
“她怎麼騙我?哪怕席耀爵沒有中毒,身手再快,他能夠快得過子彈?”喬楚裴輕蔑又不悅得看了一眼戰豐臣。
戰豐臣有沒有腦子?
還是把他看得太傻?
“更何況,保鏢已經檢查過席耀爵的身體。他的確是中毒了。”喬楚裴視線落在容嵐和席耀爵身上。
席耀爵的背對着戰豐臣。
如果戰豐臣剛纔真的開槍的話,席耀爵必死無疑。
他的眉頭微微皺起——席耀爵爲了容嵐,連命都不要,爲什麼又會對容嵐下毒?
難不成席靖北在騙他?
不可能!
今晚的容嵐,跟那一日很不一樣。
她對席耀爵,像是所有的情緒都被抽光了一樣,竟然是連恨都不想去恨的樣子,只想着讓席耀爵死。
驀地,他的視線再度收縮。
看着席耀爵被容嵐一推,身子仰面摔在了地上。
他的胸口,差着一把刀,刀進入的很深,只有着刀柄在外面。
席耀爵的胸膛,大片粘稠的鮮血滲透了雪白的襯衫。
這個從踏進了別墅裡,神情安靜的男人,聲音發緊:“爲什麼?”
他的手指,動了動。
到底是沒有辦法撐起身子。
“這把刀,是我過生日的時候,你送給我防身的。你送給我的東西,我一件都不想要了。”用這樣的方式,還給他。
容嵐半跪在他的身前。
奢華明亮的水晶燈光,打在她的側臉上。
她的膚色如雪,長而濃密的睫毛下,眸色如水,給人溫柔的錯覺。
她抽出了紙巾,認真得擦着他滿是血污的臉。
雪白的紙巾,很快被鮮血染紅。
她乾淨的手指,同樣也被弄髒了。
她不在乎,再度抽出了一張紙巾,“席耀爵,我們之間只能這樣結束。你懂嗎?我現在連恨你,都不想去恨了。太累。我只想着讓你死,放過我。”
席耀爵睫毛顫了顫,口腔裡,再度溢出了濃厚的血腥味道。
他的手指在動,好容易觸碰到了她的指尖,卻倏然摔了下來。
他的眸光,徹底渙散開來。
漆黑的眸底,有着一弘淡淡的水光。
而就在這一瞬間,容嵐狠狠咬住了自己的脣瓣,雪白的牙齒,深陷在皮肉之中。
她吃力得站起身,側首看向了喬楚裴:“姑父,給我解藥。”
喬楚裴看着她鮮血淋漓的脣瓣,他微微一笑,視線落在躺在地上的席耀爵,容嵐的那一刀,正紮在席耀爵的心口。
哪怕不用保鏢去看,席耀爵的生機已經斷了。
壓在心底的大石頭,徹底放了下來。
“阿嵐,我不會給你解藥。”喬楚裴微笑着開口,毫無誠意得道歉:“真的很對不起。我已經答應了,把你給席靖北了。”
說完,他撥出去了一個電話:“席總,容嵐已經解決席耀爵了。你想要容嵐,我可以給你。”
赤果果的把容嵐當成貨物的語氣。
實際上,他也的確是把容嵐當成了貨物,用來和席靖北談條件。
“但是你必須把你背後的那個人……”他的話,尚未說完,便看到了戰豐臣突然朝着容嵐撲了過去。
“喬先生,容嵐曾經是我的未婚妻。在把她給席靖北之前,我很有必要施行一下我身爲未婚夫的權益。”戰豐臣眸子裡面都是獰笑,大掌抓向了容嵐。
容嵐依舊站在原地,神色不動,眉眼間佈滿了深刻的譏誚。
而就在這一瞬間,戰豐臣的腿彎被人用力一踹,當下他跪倒在地上,膝蓋重重得撞向了地板。
喬楚裴的保鏢臉色都變了。
看着胸口插着一把刀,本該已經死透的男人,突然起來,敏捷的身軀猶如獵豹一般。
一腳踹翻了戰豐臣,抓起了茶几上的**,對準了喬楚裴的頭。
他的動作太快了,快到保鏢都反應不過來。
戰豐臣嘴角抽搐,睚呲欲裂,指着席耀爵道:“打死他!”
這一聲驚吼,讓保鏢紛紛回神,掏出了**。
可是,卻駭然的發現,自己連扣動扳機的力氣都沒有。
喬楚裴臉上的鎮靜,此時徹底消失。
他的頭昂得高高的,看向了席耀爵。
席耀爵的胸膛,依舊在流血。
“你沒有死?”他難以置信,“你竟然會沒有死。”
手,撐在扶手上,他想要起來,他卻只覺得自己像是深陷在泥沼之中。
“容嵐,你這是怎麼回事?”他大叫,看向了一旁如同蠟像一般的容嵐。
她低垂着頭,淡淡然的樣子。
席耀爵眸光復雜到了極點,他將所謂插在他胸膛的刀拔了出來。
他根本沒有在容嵐生日的時候,送過什麼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