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了笑了,潔白的牙齒,一露,深邃的帶着笑意的眼晴說:“是嗎?你很擔心嗎?小傻瓜,你現在看起來真小,跟毛毛一樣,他有時候也會說,如果我帶他去哪哪玩,他就會如何如何似的,還會給我講很多理由,告訴我,小傻瓜,爲什麼要對我這樣?難道你把我當成母親嗎?”
我猛地說:“不,我只是不希望你走,你別管我當你什麼,當你什麼都不重要,而是,我現在不希望你走,我不想你走,我不能容忍你離開我,只要你不離開我,哪怕,哪怕一切,我至少還能知道你在不遠處,如果你有什麼事情,我還可以去關心你,我不希望你走,不希望,不——” ,我搖着頭。
她伸出手,摸着我的耳朵,仍舊一笑說:“你好傻,可惜你太大了,要是毛毛這麼大,我會把你帶走,可惜你又太小了,如果你比我大個十多歲,我也會把你勾引走,可惜,人生太短暫了,如果很長,容顏難老,我也會等你十年,可惜啊,可惜,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她說這些話,讓我特別難過,特別的難過,她這句話,傷感地震驚了我,如果不是深刻地體會,如果不是這麼久與我所面臨的一切後的深刻的體會,又怎麼能發出這樣的感慨呢?
我猛地說:“大小有什麼關係,七歲而已,七歲算什麼,我可以等,我沒有說我不可以等!”,面對着她說要離開,而且如果她父親去世了,她是真的可以離開的,這樣的話讓我感到特別認真,我不能失去她,不能,這個時候,我什麼都能說的出來。
她說:“人活着不是光爲自己,你要爲你父母着想,你沒有我現在的體會,我告訴你,如果我是男人,是你這樣的男孩子,如果我父母這樣,我一定會多考慮我的父親,因爲父親,母親是把我們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的,雖然說爲了愛情可以如何,可是當你真的在這其中的時候,你就會知道,你仍舊做不到,那會是一生的遺憾,而我們,我們孩子所有的歡樂,玩耍,都還有可能再來一次,可是父母——
她說到這裡,她的眼晴又紅了,她說:“父親隨時都可能離開這個世界,我曾經以爲那是離我至少很遠,因爲不管到多大歲數,都感覺父親是永遠的,可是有一天,他就要這樣離開了,我知道你會怪他,他有很多,可是他也許就要走了,再也見不到了,就那樣再也見不到了,見不到——”,她閉上眼晴,情緒許久地難以平靜。
看着她,我竟然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那樣看着她。
突然有人敲車窗,我看到竟然是那個混蛋,李明志,沈藍睜開了眼晴,那個混蛋在外面拍着門,我打開車門,我對他說了句:“幹嘛?”,他說:“你們這是在幹嘛?” ,沈藍冷冷地說:“跟他說事情!”
那個混蛋着急地說:“你還有心情說事情,還有心情幽會,你父親快,都快不行了!”
我知道那個混蛋也許說的是真的,可是他說的太沒人性,沒有一點禮貌,沈藍緊張地就往家裡跑,李明志對我說:“你給我滾遠點啊,這是我們家的事!”
我坐在那裡,沒有馬上走,沈藍走後,我的心一直在爲她懸着,我一直在擔心着她,但是同時,我也知道,我對自己說,此生,我一定要給她幸福,不管到什麼時候,因爲總有些東西,在你傷感的同時,也會給你無比的力量。
也許決定跟沈藍在一起,永遠不分的信念就是在那個時候,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沈藍父親在冥冥中的意圖呢?
我想應該是吧。
我一定會爲了那天的到來努力的,而沈藍家裡的情況,我不知道發生什麼,我一直在爲她擔心着,願上天爲她祈福,讓她可以度過難關。
可是,不多會,我聽到了院子裡的哭泣聲,而我的眼淚也就那樣落了下來。
我聽到那聲音猛地走下車來,然後就冷在那裡,那哭泣越來越明顯,我再也控制不住,我不能在這裡遲疑,我走了過去,一直走到了門口,我的心情無比凝重,我知道那意味着什麼,這個時候,我已經不去考慮她們家人會如何,這個時候,不管怎麼說,都顧及不了這些了,似乎所有的一切與眼前發生的一切相比起來都顯得太過單薄。
那聲音是我從未聽過的哀怨,兩個女人的哭泣聲,歇斯底里,聲嘶力竭,帶着一種無能爲力的傷感,每一聲都讓我心碎,猶如一把把厲刀穿過我的胸膛。
她們的疼痛直接傳到我的內心,我走到門口看到了那個畫面,所有人都圍在兩邊,我看到沈藍跟寧寧抱這她們的父親哭的死去活來。
屋裡的其他人也在那裡哭着,當時的情景,我根本不能剋制自己說不過去,不進去,不面對那樣的情景,當你看到你心愛的女人哭的那麼傷心,你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神情也變的無比的凝重。
我慢慢地走到了門邊,我看到,有人幫她們拉開,然後拉上了黑布,沈藍父親是個基都信徒,按照的都是西方的方式,屋裡早已有十字架在那裡,還有一些蠟燭,基都教會的人已經在那裡,幫她父親蓋上布,不停地說:“主會保佑他的!”那些人想用這些開導沈藍,可是這怎麼能掩飾我們的悲痛。
我按照我們老家的風俗,跪下後,四個頭,然後站起來走到沈藍的旁邊去攙扶住她,這個時候不會有任何人說什麼,這個時候誰說什麼,我能打掉他的牙,我扶着沈藍,又去扶住寧寧,丁大鵬不在,而那個李明志站在那裡,不知道該做什麼,我想北方人遇到這樣的場面總是更加的凝重,因爲生死對我們來說太大,可以說任何一切都比不了這個,有人過來給沈藍穿上孝服,黑色的孝服穿在她的身上,又給寧寧穿上,毛毛也被領了過來,雖然說是西方式的葬禮,但是畢竟他們是中國人,又保留了中國一部分,毛毛很懂事,過來後,就跪在那裡,院子裡忙來忙去,很多人都在那裡忙活着,沈藍母親沒有在身邊,但是我聽到樓上的哭泣聲。
我一手攙扶着沈藍,一手攙扶着寧寧,我不可能說話,只是那樣握住她們的手,她們仍舊在那裡哭。
沈藍的二叔也在那裡哭,還有她的三叔,她的三叔比較年輕一些,都在那裡跪着,叫着:“大哥——大哥——”
哭了好久,我才輕聲地說:“不要哭,哭壞了身體,也是爸爸不想看到的,不要哭!”
沈藍不哭了,冷冷地在那裡,而寧寧仍舊在那裡哭着,趴在那裡,我過去抱住寧寧說“別哭,聽話!”
寧寧停不下來,整個人都哭的要抽搐,我扶着她,最後過了不知道多久,寧寧也不哭了,然後我跟她們一樣跪在那裡。
也許,從表面上來說,沒有人能理解我,但是,我畢竟跟寧寧有了孩子,跟沈藍愛過,我望着離開了這個世界的沈藍的父親,我的內心似乎也在那裡做一次懺悔,是的,對不起,叔叔,也許你生前沒有知道真相,我想你離開後,一定會知道這些,希望你可以理解這些,真的看到這些,我有罪過,但是我也的確愛着沈藍跟寧寧,我想你走了,我一定會盡到一個男人的責任,一個父親的責任去替你保護她們,關心她們,好好地幫你繼續去完成照顧她們的義務,我願意,我會的,請你放心地去天堂,願上天保佑您!
我靜靜地望着,我想這個時候,包括沈藍二叔,她家人,他們都不會來阻止我,不管怎麼說,這個時候,他們也能感覺到,這個男人,不管怎樣,那樣對他,在這個時候,他依然還是出現在這裡,如果他們再那樣,也許真的感覺不太應該。
我看着沈藍,穿着黑色衣服的她,眼晴深邃,望着父親,一動不動,寧寧這個時候也跟她父親一個樣子。
我又樓了樓毛毛,看着毛毛跪在那裡可憐的樣子,不多會就有人來把靈棚搭了起來,然後把白色的花放在她們父親的周圍,沈藍突然才意識到什麼,她看到那些白色的花繼續哭起來,但是嗓子裡已經發不出聲音。
有時候,我們去想這些事情的時候,必然感覺無法接受了,可是上帝,上天他讓一切都會變的可以接受,悲痛最後都化作了無言。
過了幾個小時過後,一切似乎都可以接受了,可是就算你無法接受,你也必須要接受。
慢慢地,沈藍看着我說:“這裡沒事的,你,先回去吧!” ,我知道她也許怕她叔叔或者什麼,我搖了搖頭說:“沒事,我在這裡陪你們!” ,她微微地點了點頭。
從那天晚上到第二天,我都沒有離開,沈藍和寧寧一直守這她們的父親,一刻也每有閤眼,我也是陪她們一樣,其實我知道,沈藍的父親也許不喜歡我,不願意看到我在這裡,開始的時候,其他人都一直忙這,做一些準備,等到沈藍二叔閒下來的時候,他走到我身邊說:“請你離開這裡!” ,他帶了三個人站在後面。
我看着他,我說:“叔叔,請讓我留在這裡好嗎?”
李明志過來輕聲地說:“你——” ,他還沒有說完,我就站了起來,我意思是出去說。
出來後,我拿出煙給沈藍二叔,他沒有抽,自己掏出煙抽起來說:“不要逼我,我大哥不想見到你,你卻在這個時候出現,我已經忍耐好久了,我再說次,我大哥不想見到你,你別讓我在這個時候,別逼我!” ,他眯起了眼晴。
李明志也在那裡接着話說:“你還要不要臉呢?還是不是個男人,是個男人就給我要臉,不要臉!” ,我回頭看了下屋裡,我對沈藍二叔說:“等下!” , 我把煙掐掉,然後走回屋裡,到屋裡後,我對沈藍說:“沈藍,我還有點事,我恐怕先走下,我這幾天不離開青田,有事情需要我,給我電話——” ,我又對寧寧說:“寧寧,不要再哭了,哭壞了身體怎麼辦,想想小童——”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又看了看沈藍,沈藍望着我,很無可奈何,但是也是充滿了一種很濃烈的感情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