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蘭溪不懂事,可許蘭亭和蘇紅蕊卻是明白人,見妹妹被安國公府的人強壓着送了來就知道不好,蘇紅蕊知道這個小姑子不好惹,也不去問她,只派了人偷偷去打聽,才知道了始末,不由得暗暗罵小姑子得罪人,本來就不討人喜歡,承蒙人家的照顧才吃喝不愁的當上了大家小姐,不知恩圖報就算了,倒上趕着去得罪人。
許家兄妹雖和許蘭陵是同宗,可族譜上是寫明瞭的,這一支已經過繼給了人家,不過是自家姑奶奶,所以還姓着許,厚道的依舊當成一家人看,若真是不聞不問,別人也挑不了什麼理的。
蘇紅蕊暗歎一聲,叫人去準備禮物,少不得要登門賠罪,還是早些準備好。果然,許蘭亭知道了始末就大發雷霆,許蘭溪哭道:“別人不幫我就算了,你是我親哥哥也不幫我。”
許蘭亭氣道:“你讓我怎麼幫你?從公來說,你去人家安國公府上大鬧一場,從私來說,你和自己的表嫂吵架,於公於私,你哪一條佔了理了?”
從小,因母親偏愛妹妹的緣故,且嫌他跟爹一樣懦弱無能,所以他一直不受寵愛,在妹妹面前也有些唯唯諾諾的,可經了這一段日子的歷練,他老成不少,對妹妹的錯處和無理的地方也能加以指責了。
本來表哥就不喜歡妹妹和母親,願意幫助他們就是很難得的了,當初戰亂剛過,他和妹妹無家可歸,來投奔表哥,一路上連吃頓飽飯都很困難。現在不僅能吃飽能穿暖,還娶了媳婦有了家,這一切還不是因爲表哥的施以援手,妹妹倒好,不僅不感激,還作威作福起來了。她以爲自己真的是人家的嫡親妹子嗎?
許蘭溪對着許蘭陵有一些怯意。可對着許蘭亭卻徹底沒了顧忌:“她以爲她是誰,還不是沾了安國公府的光,哥哥你知不知道,她當初故意使壞。說你和虞姑娘八字不合,其實是留給自己哥哥了。”
許蘭亭聽了這話更生氣,紅蕊已經嫁了進來。若是聽見這話,難免不會多想,覺得自己是退而求其次的那個。心裡有了疙瘩怎麼辦,他斥道:“胡說什麼?虞家姑娘許了誰和你有什麼關係,你一個姑娘家哪裡學來的這些小心眼。”
許蘭溪尖叫道:“你罵我,你有什麼資格罵我,你說我忘了自己是誰,你又何嘗不是,巴結着表哥就把自己親妹妹給忘了。”
許蘭亭聽了這話氣的直哆嗦:“我只顧自己?我要是隻顧自己就不會叫你嫂子四處給你打聽親事。直接把你送給人家做妾不是更好,我辛辛苦苦的還不是希望你有個好歸宿。”
許蘭溪哼道:“你嘴上當然這麼說。誰知道你心裡怎麼想的。”許蘭亭氣極,也不跟她講道理,道:“一會梳洗一下就跟我去給表嫂賠罪。”
許蘭溪尖叫:“我不去。”許蘭亭狠了狠心,道:“你要是不去的話,就不要吃飯了,我看你是閒着沒事幹腦子才這麼糊塗。”
許蘭溪撲過來:“你敢苛待我。”許蘭亭哼了一聲不再說話,示意人把許蘭溪的房間鎖了起來,道:“你什麼時候想好了就什麼時候吃飯。”
許蘭溪在屋子裡面尖叫鬧騰,許蘭亭道:“不要理會她。”下人們連連點頭。晚飯,許蘭溪自然是沒吃的,嬌養了半年,許蘭溪早就忘了餓肚子的時候,半夜肚子餓得咕咕叫,那種火燒火燎的感覺讓她再次想起了之前的事,沒有錢,餓肚子,吃不飽,穿不暖,許蘭溪在屋子裡放聲大哭:“哥,我餓,我要吃飯,哥哥我錯了。”
許蘭亭也是心神不安的等着,聽見許蘭溪低頭便過來道:“那明天去不去賠禮道歉。”許蘭溪在房間裡嗚嗚哭着道:“我去,我去。”
第二日一早,許蘭亭蘇紅蕊帶着許蘭溪去了安國公府,門上的人見了他們自然沒什麼好臉色,許蘭亭知道自己妹妹理虧,也不計較,進去後又在花廳等了一陣子,許蘭陵才和阮臨湘一起出來,道:“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許蘭亭看了一眼許蘭溪,許蘭溪不情願的上前跪下:“昨天衝撞了表嫂,蘭溪特來賠罪,是蘭溪魯莽,還請表嫂大人不記小人過,不和我一般見識。”
阮臨湘神情淡淡的:“都是一家子,說不上記不記的。”許蘭亭見狀也跪下道:“蘭溪對錶嫂不敬,都是被我慣壞了,我也有責任,還請表嫂饒了她這一次,我以後一定會嚴加管教的。”
許蘭陵道:“都起來吧,都是一家人,跪來跪去的也傷了和氣,昨天蘭溪確實過分了些。”許蘭亭一個眼風掃過來,許蘭溪忙低頭:“蘭溪知錯了。”
阮臨湘知道再怎麼氣也是不能鬧翻的,做到這個份上也算難得了,臉色和緩了不少,便和蘇紅蕊攀談起來:“這麼早過來吃沒吃早飯,不如一起用一點。”
蘇紅蕊笑道:“一早起來就趕過來了,哪裡有時間吃飯,我想着表哥表嫂都是寬厚的人,哪能真和小姑計較,偏生蘭亭着急,說在這世上也只有表哥表嫂是親人了,長兄爲父,長嫂爲母,怠慢不得,便急急的趕過來了。”
蘇紅蕊這話說的漂亮極了,又點明瞭兩家扯不斷的關係,又說出了他們的誠意,阮臨湘笑道:“你這張嘴就是厲害,既然來了就一起吃一點吧。”
說着便吩咐人傳早飯,許蘭亭不宜在內院多呆,便藉口有事走了,許蘭陵也是匆匆吃了一點就出去了,留下蘇紅蕊和阮臨湘說話,外加一個訥訥不語的許蘭溪。
中午回去,許蘭亭已經回來了,蘇紅蕊忙迎上去道:“今兒個回來的倒早。”許蘭亭道:“表嫂那邊怎麼樣?”蘇紅蕊笑道:“還能怎麼樣?總是帶着親的,不能斷絕往來的,咱們做小伏低的表嫂也出了氣,和我說了一會話。還要留我吃飯,我想着已經叨擾了造反不好再留下,就回來了。”
許蘭亭點點頭,道:“蘭溪呢?”蘇紅蕊道:“纔回來就回屋了。”許蘭亭嘆道:“快些給她找個婆家吧,嫁了人想來就好些了,沒那個功夫去瞎折騰了。”
蘇紅蕊笑道:“說起來。蘭溪的婚事也算是有了眉目。”許蘭亭忙問:“是哪家的人?”蘇紅蕊道:“我爹有一個學生。家裡也是家大業大的,一家子五個兄弟,他排行老四,家風很好。其餘的兄弟有出息不說,但他便是進士出身,現在雖是一個六品的小官。可年紀輕輕的也是很難得的了,他們家兄弟多,親事要一樁樁的辦過去。還沒輪到他,所以耽擱住了,人倒是很好的。”
許蘭亭道:“他們家都是做什麼的?”蘇紅蕊道:“他們家大哥二哥經商,三哥跟他一樣唸書的,是個秀才,弟弟還小,還在念書。他最有出息,我爹說他最近補授了登州清江縣的縣丞。官雖小卻是一縣之主,就是嫁過去後離的遠了些。”
許蘭亭道:“家裡人多就怕過日子不安生。”蘇紅蕊笑道:“哪家過日子沒個擦着碰着的,依我說是極好的,等嫁過去,蘭溪肯定是要跟着到任上去的,離的雖遠,可也是縣丞夫人了,逢年過節的回家裡一趟,妯娌門也都高看一眼,咱們也可以經常去看她。”
許蘭亭想了想,道:“明天我就去打聽打聽那人的品行,如果好的話就這麼定了。”蘇紅蕊點點頭,嗔道:“我還能故意使壞不成,那家老太太曾來過我們家,是極和氣的,兒子這麼有出息,對兒媳也要高看一眼啊。”許蘭亭笑道:“我哪裡是不相信你,只是蘭溪性子爆,要找個壓得住的才行。”
第二日,許蘭溪果然去打聽了,那家子姓盛,排行第四的是叫盛文舉的,已經補授了清江縣縣丞,就等擇日上任了,盛家老家也在登州那一片,正打算舉家搬過去,兄弟雖多,可是十分和睦的,許蘭亭也覺得可行,便去找許蘭陵商量。
許蘭陵道:“蘭溪的事情你看着辦就行了,你再怎麼爲她打算,日子也是要自己過出來的,既然你看好了,就拘着她些,多學些規矩,練練女紅和廚藝。”許蘭亭道:“我知道了。”許蘭陵嘆道:“告訴蘭溪以後要記得收斂脾氣,在外面可不比自家人,都不和她計較。”許蘭亭應了。
蘇紅蕊原以爲許蘭溪會再次大鬧一場,沒想到許蘭亭不知勸了她什麼,她居然答應了,每天在屋子裡開始繡嫁妝,也不出門,也不挑刺了,蘇紅蕊自然鬆了口氣,只要她不再鬧事,她自然願意好好對她,讓她風光出嫁。
蘇紅蕊開始準備許蘭溪的嫁妝,許蘭亭對這個妹妹很是捨得,將能拿出的錢都拿出來置辦嫁妝,蘇紅蕊想得開,也不計較,只是許蘭亭再怎麼大方也是能力有限,蘇紅蕊也是覺得有些拮据,沒想到,阮臨湘居然登門了,蘇紅蕊笑道:“表嫂來了。”
阮臨湘開門見山:“蘭溪的婚事定了下來,我這個做嫂子的少不得表示一番。”說着拿過一個匣子遞了過來:“這算是我給她的添妝了吧。”
蘇紅蕊笑着接過去,很是壓手,她笑道:“多謝表嫂,蘭溪正在屋子,我去叫她。”阮臨湘忙道:“不用了,她肯定害羞不見人,再說也忙着繡嫁妝,就不叫她了,咱們說會話就是了。”蘇紅蕊知道她是不願意見蘭溪,便笑道:“也好。”說着吩咐人上茶水點心,阮臨湘細細的問了那家的情況,說了會家常話便走了。
蘇紅蕊拿着匣子去了蘭溪屋裡:“這是表嫂給你的添妝。”許蘭溪眼前一亮,接過盒子,打開一看,頓時有些不滿:“就這麼點。”
蘇紅蕊看着滿滿一匣子金珠,暗暗無語,這還少,這一匣子東西至少要值三四千兩銀子,哪家的嫂子會添這麼多東西給剛和自己吵過架的沒血緣關係的表妹,人家如此厚道,她倒是胃口大得很。
蘇紅蕊笑道:“這些已經不少了。”許蘭溪不滿道:“連個田莊地契都沒有,算什麼好,安國公府這麼多莊子,給我一個怎麼了,準是她攔着不叫給。”
蘇紅蕊已經沒什麼想說的了,人家再多的東西也是人家的,自然要留給自己的孩子,憑什麼給你,她道:“妹妹歇着吧,我去忙了。”許蘭溪皺着眉頭看着匣子,突然計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