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因許蘭陵宿醉,倒也不急着回府,在阮家呆了半天,看着虞淮月敬了茶,改了稱呼,一家人圍在一起吃了頓飯,下午,許蘭陵和阮臨湘帶着三個孩子回府了。
總歸是累了一天,阮臨湘回來後就累的躺在榻上叫冬凌給她捶腿,冬凌抿着嘴笑道:“夫人這兩天可是累着了,只可惜到底是怎麼樣的熱鬧,咱們都沒瞧見。”去阮家,阮臨湘只帶了幾個貼身的丫鬟和幾個孩子的丫頭,冬凌倒沒跟着去。
阮臨湘道:“人來人往的有什麼熱鬧瞧,我不在家,可發生了什麼事?”冬凌聽了這話忍不住笑道:“說起來不該我來回夫人的,不過倒是涉及到了咱們寧安堂的丫鬟。”
阮臨湘睜了眼問道:“怎麼了?”冬凌笑道:“夫人記不記得咱們院子裡漿洗的劉媽媽的女兒,叫小柚的,劉媽媽求了恩典,夫人叫小柚進來服侍,專門負責燒水的,夫人出去那一天,倒不用燒水煮茶的,小柚便得了一天假,說要回家,木葵姐姐想這也沒什麼便應了,誰知到了傍晚,劉媽媽倒來了,說求了恩典想讓小柚回家住一晚,木葵姐姐這才察覺不對,趕緊吩咐找人,這才發現原來小柚有了心上人,跟着心上人出門私會去了,聞管家氣得半死,把人關了起來,就等着夫人發落呢。”
阮臨湘道:“小柚的心上人是哪一個?是不是咱們府裡的?”冬凌笑道:“是,正是馬房的小廝榮寶,本來他是要跟着國公爺牽馬的,可是那天國公爺坐了車,沒騎馬。他就得了閒。”阮臨湘笑笑,原來是小情人意外的發現都得了閒,這才撒了謊出去私會。
木葵進來了,聽見這話,埋怨道:“小柚也十五了,按理說也該嫁人了。榮寶也是個小廝。看着不錯的,若真是喜歡,大可央了人來求親,難道夫人還能不應呢?何苦偷偷摸摸的沒個好名聲。”
阮臨湘詫異道:“小柚有十五了嗎?我記得她進來沒多長時間。”木葵道:“夫人不記得了?去年劉媽媽勤謹。又可憐她是個寡婦帶着孩子,便准許小柚賣身進府的,那時候小柚就十四了。本來這麼大的丫鬟咱們不該要的,是夫人發了善心才進來的。”阮臨湘仔細想想,倒是這麼一回事。道:“原來是少女懷春了啊,劉媽媽知道了怎麼說?”
冬凌笑道:“還能怎麼說?劉媽媽就這一個閨女,哭着罵着說榮寶勾引了小柚。”阮臨湘道:“罷了,也不是什麼大事,讓聞管家問了榮寶家人和劉媽媽去,若是願意,成全了他們也是一樁美事。”
木葵道:“夫人就是心慈。要是在別人家裡,侍女私通外男。不打死就是好的了。”阮臨湘笑道:“也是我的疏忽,丫頭們年紀大了,有了那些心思也是難怪,你去問問,有超過十六七歲,適合婚嫁的丫鬟小廝都報了來,還有不滿年紀,但是也想出去嫁人的,也一併問了來,一併帶出去配人,免得不專心幹活,成天瞎想。”
木葵應了一聲,出去了,冬凌笑道:“那我就叫林媽媽找了人伢子來,一併放出這麼多丫鬟,府裡肯定缺人的。”阮臨湘就喜歡冬凌的機靈,笑着叫她去了。
第二天,木葵果然問了清楚,因爲阮臨湘不喜歡人多服侍着,府裡的丫鬟一向是夠用就好,因此,倒有不少年紀大的等着放出去,但因爲手頭都有放不開的活,倒耽擱下來。
木葵道:“單咱們寧安堂,就有五個丫鬟是滿了十八的,三個是從西北跟着咱們回來的,兩個是後來新買的,還有三個丫鬟,是當初二……額,韓夫人送去西北的,死了一個如月,剩下的咱們都帶了來,一直在府裡幹粗活,那個新月都快二十了。”
阮臨湘道:“都怪我粗心,沒想到這些,想必她們都在心裡罵我呢,耽誤了她們的青春,罷了,你去問問,看看有家人給操辦的就放出去,沒家人操辦的就先養着,等挑了合適的再配給小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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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葵應了一聲,冬凌忽然笑道:“木葵姐姐木桃姐姐還有木蓮姐姐都滿十七了,夫人可怎麼發嫁她們呢?”木葵紅了臉,罵道:“小蹄子,打趣到我頭上來了。”阮臨湘笑道:“這倒不難,我把府裡合適的人選都叫了來,叫她們挑,挑中那個就直接告訴我,這可比公主選駙馬還風光。”
木葵紅了臉,嗔道:“夫人也跟着冬凌那蹄子打趣我。”冬凌雖然笑着,可眼裡卻滿是豔羨,夫人身邊的到底是不一樣,就算是嫁了管事也是風風光光的,先前的木蘭姐姐,現在在府裡哪個不叫一聲元嫂子,就是聞管家見了也是客客氣氣的,自家在外面又有房子產業,女兒還跟着大小姐做一等丫鬟,真是幾輩子修來的好福氣。
阮臨湘笑道:“罷了,我自私一回,再留你們幾年,你先出去辦事,若是辦好了,我就給你挑個如意郎君,若是辦不好,你就跟着我一輩子,做個老姑娘。”木葵不依的跺跺腳,跑了出去。
那五個丫鬟,從西北來的三個都是無家可歸的,木葵安排了她們做些輕鬆的活計等着嫁人,另兩個都叫了各自的家人來領了回去自行婚嫁,新月,冰月,夢月幾個自從如月死了,都戰戰兢兢地不敢再出頭,後來被打法去做粗活也就沒露過面,沒想到現在居然有機會嫁人,都欣喜若狂。
幾個人本來就是韓宜安挑的良家姑娘送去引誘許蘭陵的,在京城也有親戚兄弟,現在聽說能放出去就都贖出去了。一時間,府裡上下變化極大,阮臨湘怕誤了差事,便叫了人伢子進來挑人。
因爲林媽媽之前派人打過招呼,人伢子早就做好了準備,像安國公府這種高門大戶,是最好做生意的。活計輕鬆不說,還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跟小戶家的小姐沒什麼兩樣,那些個賣了身的丫鬟都打破了頭想往裡擠,所以不用囑咐,那些個丫鬟都是精神抖擻。氣質昂揚的。
阮臨湘看着院子一溜站了三排丫鬟。一排十個,都是衣着乾淨,看着就很精神,走到哪個跟前哪個就身子一繃。很是緊張,阮臨湘粗粗瞧了第一排的人,挑了三個。剩餘的被帶出去,第二排的人也挑了三個,輪到第三排的人時。剩餘的十個丫鬟都殷勤的擡起頭來瞧,唯獨最後一個,卻低着頭。
阮臨湘略有疑惑,便走到那人跟前問道:“你叫什麼名字?”那丫頭顫了一下,沒有擡頭,聞管家在一旁斥道:“沒眼色的丫頭,夫人問話呢。還不快回答。”
那丫頭低低迴了聲:“文……文兒。”阮臨湘卻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擡起那人的臉 。卻大吃一驚,赫然就是當初蓉貴妃的孃家侄女文姍姍。
阮臨湘記得在書院時,文姍姍因爲蓉貴妃的緣故,分外傲氣,後面總是總是跟着周玉簫,吳明月,鍾想容幾個,自成一派,是不把別人放在眼裡的,後來太子選妃,二皇子三皇子也趁着這個機會拉攏大臣,蘭清月嫁給了太子,鍾想容嫁給了三皇子,吳明月嫁給了二皇子,阮臨湘自己也被指了婚,才漸漸的沒了聯繫。
後來冀王造反,許多人家被牽連,這幾家冀王的死黨更是抄家流放,沒一個有好下場的,想來文姍姍是因爲這件事才被牽連,沒入賤籍的吧,想起當年那個驕傲的貴女,再看看現在文姍姍蒼白着臉色,一臉張皇失措的表情,阮臨湘就覺得不忍,她只是小小的驚訝了一下,隨即放開手道:“這個也留下吧。”
剩下的丫鬟都極輕的嘆了口氣,嫉妒的看着這個幸運兒,人伢子也上前陪笑道:“夫人,這個文兒,不是我說,當真不是幹活的料,在家裡時就嬌嬌弱弱的拎不得水,砍不動柴,實話告訴夫人,聽說這丫頭可是犯官之後呢,挑了好幾次了,也沒人看中,我打算賣到窯子裡去呢,要不夫人再挑一個?”
文姍姍聽了,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阮臨湘不耐煩道:“我說她就是她,你再囉嗦就都帶走。”人伢子忙賠笑說不敢才罷了,待人伢子帶了人走,阮臨湘吩咐聞管家:“以後不要讓這個人再登門,一看就不是好的,這六個丫鬟先調教着,再去找一家靠得住的,再挑五個,就交給你了。”聞管家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文姍姍,極有眼色的沒問,應了下去了。
待人都走光了,阮臨湘親自上前扶了文姍姍起來,嘆道:“世事無常,沒想到咱們再見面竟是這樣的境況。”文姍姍垂着頭不說話,阮臨湘吩咐木葵:“把她帶下去好好梳洗一番,別怠慢了。”木葵跟着阮臨湘去過書院,裡面的貴女也都認得,因此也知道文姍姍的身份,趕忙應了帶了下去。
阮臨湘嘆了口氣,去了外書房,許蘭陵正在裡面處理公務,見了阮臨湘進來也吃了一驚:“怎麼了?”阮臨湘悶悶的靠在許蘭陵身上不出聲,許蘭陵將人抱到膝上,輕聲問:“不高興?”
阮臨湘點點頭,道:“剛纔挑丫鬟,你猜我看見了誰?”許蘭陵問:“見誰了?”阮臨湘道:“我見到了文姍姍,沒想到她會被賣了做奴婢。”
許蘭陵回想了一下,道:“是蓉貴妃的侄女,文儒令的嫡女吧。”阮臨湘點點頭,許蘭陵道:“當時文家,鍾家,周家,吳家,都是滿門抄斬,男丁一個不留,女眷沒入賤籍,甚至還有的被賣到了教坊司,還有的送到軍營做了官妓。”
阮臨湘顫了一下,道:“沒想到,她們竟會流落至此,當初在書院,文姍姍她們幾個是最討厭的,嫌我是新來的,總是出言諷刺,還帶的其他人不和我說話,幸而有表姐幾個人,不然要被她們欺負死了。”許蘭陵道:“可是,你過得比她們都好不是嗎?現在你是主子,她是奴婢。”
阮臨湘道:“可我心裡還是不舒服。”許蘭陵笑笑:“你是同情心又冒出來了,你若是不忍心使喚她,就打發的遠遠地,幹些粗活就是了。”
阮臨湘道:“那我買了她,人家會不會攻訐你說你的不是啊。”許蘭陵笑道:“事情都過去這麼久了,哪有人在意這個,再說了,都已經沒入賤籍了,若是顧忌這個顧忌那個,哪裡有人敢買啊。”
阮臨湘點點頭,道:“那好吧,我雖然很厭惡冀王一黨,可文姍姍一介女流,若不是父兄犯了錯,想必她現在已經嫁人生子了,現在已經這樣了,估計她見着我也彆扭,乾脆叫她去花園子裡去吧,那裡清靜些,活也輕鬆。”許蘭陵看她一臉的悲憫善良就愛的不行,親親她道:“你做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