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時間進入到了七月份。
橫州的七月份是潮溼而悶熱的,倘若要在戶外拍戲,隨隨便便就能出一身的汗。
不過好在,之前喋血長街的戲份已經拍完了,蘇文彬對於最後呈現出的效果相當滿意。
許臻看了看接下來的行程表,發現自己在橫州這邊居然就只剩下了室內戲了,這還真是個意外之喜。
柳豔陽說是男主角,但畢竟只是一部90分鐘電影的男主角,戲份再多也不過就只有40多分鐘罷了。
除了已經拍完的殺人聽曲兒、喋血長街這兩場,較複雜的戲份就只剩下了最終在京郊馬場刺殺九王爺的那場。
而且,那場戲的拍攝地點位於京城北郊的柔雲攝影基地,不在橫州。
許臻無事一身輕,沒有拍攝任務的時候,他就去圍觀其他演員的表演。
劇組裡有三個不到10歲的小演員,分別飾演童年時的柳豔陽、趙鏢頭、以及趙鏢頭的老婆。
比較有趣的是,宋彧這人閒的沒事總喜歡去逗那幾個小朋友們,拿着零食、玩具,指導他們演戲,但小朋友們卻都表現得興趣缺缺。
反倒是許臻,只要他一出現,幾個小朋友就會圍過來,嘰嘰喳喳地跟他聊各種沒營養的話題,拿着宋彧給他們的零食討好許臻,把宋彧恨得那叫一個咬牙切齒。
究其原因,居然是小朋友們覺得許臻忙着拍戲還能保持學習好,問他是怎麼做到的……
這讓許臻不禁十分感慨,現在的孩子們可真上進啊!
簡直想給他們一人買一套練習冊。
買什麼好呢?黃岡密卷有小學版,“五三”也有五年小升初,三年模擬題……
小朋友們看着許臻“慈祥”的目光,三伏天莫名打了個寒顫。
……
7月8號這天,就當許臻結束了上午的拍攝,打算繼續圍觀其他人的表演時,卻被導演蘇文彬叫住了。
“小許,今天下午的拍攝任務要調整一下,”蘇文彬表情略顯嚴肅,道,“咱們拍第17場,趙鏢頭在長街把你救走之後的那一場。”
“這場戲臺詞特別多,你之前準備過嗎?”
許臻道:“臺詞我都背好了,隨時可以。”
蘇文彬聽他這樣說,滿意地點了點頭,道:“今天下午企鵝視頻的人要來片場這邊做一期專訪,我琢磨着還是儘量找一場比較穩妥的戲拿給外人看。”
許臻點了點頭。
蘇文彬說的這場戲確實是相對來說比較穩。
因爲,這場戲裡就只有兩個人物:許臻飾演的柳豔陽和宋彧飾演的趙鏢頭。
這個時間點剛好就接在喋血長街那場之後。
趙鏢頭將柳豔陽救走,暫時安置在了自家鏢局的一處偏院裡。
二人在聊天中無意發現,彼此竟然都是10年前“溫涼珠血案”中的倖存者。
兩人徹夜長談,相見恨晚,但卻由於柳豔陽曾經失手殺了趙鏢頭手下的一個鏢師,趙鏢頭必須要殺了他,給死者家屬、鏢局兄弟、以及江湖中人們一個交代。
因爲他是鏢頭,走鏢的人賴以生存的東西就是自己的名聲。
你若是對一個殺了你手下弟兄的人談笑風生、網開一面,那便是寒了其他弟兄們的心,以後誰還願意在你手下做事?
成年人的無奈便在於此,柳豔陽與趙鏢頭之間的第一重矛盾也正是由此而產生。
當天中午,來到片場,許臻發現宋彧來得很早,已經畫好了今天的妝容。
他今天的這套裝扮和平日裡的差別非常大。
爲表現出鏢師的那種粗豪、硬朗的感覺來,宋彧的膚色被化妝師調得偏暗,且看上去棱角分明。
嘴邊留着一點胡茬,平添了幾分滄桑感。
經過這麼一番裝扮,他跟許臻之前原本不太明顯的年齡差距一下子就被凸顯了出來。
許臻看着他這副嚴肅認真的模樣,忍不住一陣想笑。
宋彧則果斷制止住他,佯怒道:“不許笑!憋回去!”
“你哥我認認真真拍戲,有什麼好笑的!”
當天下午,企鵝視頻那邊派來的記者如約而至。
他們打算做一期關於第一屆數字電影節拍攝的特別節目,這些申請參賽的劇組此時有多一半都在橫州,倒是給他們的採訪提供了便利。
許臻倒是不怎麼介意是否有人過來採訪。
畢竟,拍攝片場四處都是攝影機,多他一兩個鏡頭看上去也無甚區別。
而且即便是他們不來,許臻每場戲也都會全力以赴去拍好。
“……啪!”
場記板打響,這場戲的拍攝正式開始。
許臻飾演的柳豔陽坐在餐桌邊,狼吞虎嚥地吃着包子。
宋彧飾演的趙鏢頭則抱臂立於不遠處,問道:“這包子真有這麼好吃?”
正在吃包子的柳豔陽擡頭看了他一眼,道:“當然,不好吃我吃這麼多?”
“對了,包子哪兒買的?”
趙鏢頭道:“不是買的,是我媳婦做的。”
柳豔陽微微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旋即展顏笑道:“真好,我還沒媳婦呢。”
他這時的狀態相當放鬆,因爲趙鏢頭是剛剛救了他的人,柳豔陽下意識地認爲這人是友非敵,故而收斂起了身上的鋒芒。
趙鏢頭看着他毫無芥蒂地在自己家吃包子,走到桌邊,給他倒了杯茶,道:“不急,慢慢吃。吃完這頓飯,我送你上路。”
柳豔陽問道:“上哪兒?”
趙鏢頭道:“上西天。”
柳豔陽頓時停下了手上吃包子的動作。
場邊,蘇文彬明顯看到兩位演員身上的氣場一變。
明明他們什麼話也沒說,場中也沒有燈光、配樂之類輔助氣氛的工具,但是二人的身體卻瞬間由鬆弛化爲緊繃,猶如是一把彎弓被人拉滿了弓弦。
蘇文彬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
非常好。
兩位演員雖然都很年輕,但演技卻意外地成熟,越是這樣細節處的變化,越能看出一個演員的功力來。
“你是九王爺的人?”柳豔陽放下了手中的包子,問道。
他不動聲色地用帕子擦了擦手,臉上的笑容也隨着這句話的出口而一點點冷卻。
趙鏢頭搖了搖頭,道:“不是。”
柳豔陽問道:“那你爲何要殺我?”
趙鏢頭毫不避諱地正視着他的眼睛,道:“今天下午,我有一個兄弟去醉香樓喝酒,被你一腳從樓上踹了下去,摔死了。”
柳豔陽微微一怔,方纔緊繃的狀態瞬間又懈下去了三分。
“哦,我記得那個人,”他身體向後一靠,苦笑道,“我本不想殺他的,可他不知怎麼就死了。”
“原來他也不是九王爺的人。”
趙鏢頭道:“我查看了他的屍體,你踹他的力道不大,他是因爲後腦不小心磕在了一塊石頭上才死的。”
“但我要是去找那塊石頭算賬,沒法跟他的家人交代。”
柳豔陽無奈地搖了搖頭,嘆道:“哎,你沒找錯人,他確實是因我而死。”
宋彧坐在圓桌的對面,瞧着許臻兩次情緒的轉變,暗暗有些驚奇。
今天,自己可沒給許臻帶戲。
這個節奏的轉變完全就是由他自己掌握的。
這份表現,可比當初兩人一起演《絕代雙驕》的時候成熟太多了。
嘿,小夥,有點本事啊!
哥就不信還壓不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