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使勁叫喚,反正就是要引他們注意。”司武德低聲說。
“我要求你們馬上出來!以光明女神的名義,皈依是你們唯一的出路,站在讓我看得見的地方……”春水歇斯底里的喊了起來。
司武德和石搏勒手中多了一瓶火油,四處找着可以引火的事物,但是他們突然發現,這個廳裡能順利引燃的東西還真不算多。
“那邊。”石搏勒一馬當先地朝右邊角上的一個小門跑過去,推開了門,緊接着躍入眼簾的景象讓三個縱火犯高興不已。
這是一個餐廳模樣的房間,地上是墨綠色的地毯,當中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桌子,桌上墊着上好質地的紅色桌布,還有一些疊放在一起的空盤子,桌子兩旁整齊地擺放着若干厚重敦實卻精雕細琢的椅子,嘿嘿,都是木質的啊。
再看看四周牆上糊着白底藍色碎花點的牆紙,牆上還有幾幅木質相框的畫。
司武德興奮得大叫一聲:“光明女神萬歲……”也不待還有沒有迴應了,手中的一瓶火油便朝前面的牆上摔去!
火油瓶子划着一個美妙的弧線,朝牆邊飛去,石搏勒和春水還是愣了一下,特別是石搏勒,他一直是打算把火油開了塞子,倒自己身上的。
下一秒鐘,大家都在靜待那一聲“嗙當”的脆響,然後便是黑黃色的油體四濺。
又是一陣微風,春水聽到了!他幾乎能感覺到了風拂過臉龐的那種清涼之意。
這一霎,三個“縱火犯”都看到了。
一個人;一個女人;一個穿着黑色勁裝的女人;一個頭發恰恰披肩,面色略顯蒼白,穿着黑色勁裝的女人;一個頭發恰恰披肩,面色略顯蒼白,穿着黑色勁裝,手裡還拿着一瓶火油的女人。
她胸前是鑲嵌着一枚比金幣略大些的金色彎月徽章。
她的眼睛好藍。這是春水這種多情種在死到臨頭的時候,依然與衆不同的地方。
“鬧大點,制住她!”司武德眼看到那女子出現,連忙拉住春水,像一個窮兇極惡的土匪頭子看見美人財寶。
“一起上,石搏勒!”司武德拔出一把小刀,招呼着兩個手下,卻完全忘記了他倆手上還有兩瓶火油。
卻見那女子緩緩地擡起手,那雙幽藍的眼睛斜視着手上的火油瓶,像一個大人看着別家嬰兒的玩具,又像一位主宰蒼生命運的天神看着地上卑微的人類爲了祈福而紮成的草畜紙禽。
這是一種輕蔑,這是一種譏諷。
石搏勒反應不算慢,他拿着火油瓶的手一擡,接着一抖,火油瓶狠狠地往身側的地上摔去,看那聲勢,即便是地上有地毯,這瓶子也是必碎無疑的。
好,你能抄住摔向牆那邊的瓶子,我就摔自己腳下,看你快還是我快。
可這只是石搏勒一廂情願的想法。還是一縷清風拂過,那女子似乎就站在原地根本沒動過。只是,她一直空着的那隻手上又出現了一個火油瓶。
春水也不慢,他立刻拉開塞子準備把油倒自己身上。沒錯,把火油倒自己身上,然後用假(自)焚威脅對方,情況緊急時,可以把衣服脫下來點燃,製造混亂,掩護長川小隊的潛入,原定計劃就是這樣子的。
清風,微微的一縷拂面。然後,春水覺得自己手上一鬆。
定睛看去,那女子還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她就這麼站在那裡,只是手中的對稱感沒了:一隻手拿着火油瓶沒什麼變化,另外一隻手中的火油瓶卻變戲法似的由一變成了二。
“跑啊!”司武德大叫,同時付諸於行動。然後他的小弟們也一溜煙跟着他朝另一扇開着的門跑去。
三隻“無頭蒼蠅”一陣亂撞,出了房間,穿過一個走廊。四周是大圓立柱爲主幹的雕廊玉砌,隔着很遠會有一個燈火罩子,但這些光亮在雨夜中顯得是那麼的微弱可憐。
旁邊是一個大拱門,出了拱門便是一個露天的庭院,一個很寬的花園一般的所在。說是花園,因爲這裡種着很多植物,還有各種矮的樹,呈被分割狀修得很齊整的綠茵。三個逃跑中的“縱火犯”哪還來得及分辨花草,順着走道一轉彎,進入了個寬敞的類似雜物間的地方。
春水似乎聽到了什麼,剛想提醒,卻見前面的司武德猛地剎住了腳步。
前面有兩個黑影正貓着腰在那裡鬼鬼祟祟,仔細一看,不是長川穀和阿骨打還是誰?!
“你們……”長川起初一驚,又急了起來:“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縱火三人組”也愣了起來,不約而同地想起了那日佈置行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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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川,讓我們再來重溫一次細節……從這裡沿着樓梯下到一樓的的這間餐廳,然後穿過這裡,從這條走道來到雜物間,進入地下室……”
餐廳,雜物間……天!
“你們跑到潛入小隊的行動路線來了,還掩護個屁啊!”阿骨打嘆道。
“哈哈……”隨着一串銀鈴般的笑聲,一位身着黑披風的女子出現在了過道上,夜風吹拂,露出了披風裡襯的紅邊。
與剛纔前面那女子不同,這一位是盤起長髮,她臉上透出妖媚的氣息,脣色很紅。
“嚓!”女子右邊袖裡彈出一截三刃鋼爪,走了上來。
“跑啊——”司武德大叫,並再次以身作則,邁開步子朝另外一側跑去。嗖嗖嗖,頓時雜物間裡有如放出了一籠子老鼠,拼命地往同一個地方竄。
跑了會,過了一扇門,又是一個寬敞的室內走道。跑在最前面的司武德又猛地停下了腳步,不過這次也許是跑得更急,也許是由於體力有所下降,反正他一下沒停好,還滑稽地揮舞着兩隻手,腳步帶着後仰的身軀向前滑了幾步才停下來,差點就撞上了前面的那人。
胸前鑲嵌金色彎月徽章的黑衣勁裝女子!幾乎沒看見她手上的動作,司武德的小刀就到了她的手裡。又過了下,她手裡的小刀不見了,然後“哚”一聲從她身後某處傳來。
一道閃電的光亮讓她的臉上更蒼白了,除此之外,她的黑衣似乎融入了這個昏暗的過道。“啪嚓!”雷聲暴起,女子彷彿雷電女神,在穿堂而過的風中靜立,甚至連她那頭披肩發都沒有飄動的意思。
思想決定行爲,行爲決定習慣,習慣決定性格,性格決定命運。此時的少年們臉上的表情略有差異。
有的如司武德,臉上寫着兩個字——恐懼。如同看見了鬼一樣,手腳有些不聽使喚,手中還有武器的,都示威般地舉了起來;
有的如長川穀,臉上寫着兩個字——緊張。咬緊了牙關,使勁嚥了一口唾沫,還是口乾舌燥。
有的如石搏勒,臉上也寫着兩個字——絕望。連別人的動作都看不清楚,這種勢力差距之下,除了呆呆地站着,還有更好的選擇麼?
而那位未滿十五歲,流光學院武科二年級院生赫連春水,此時他的臉上同樣寫着的兩個字。只不過這兩個字無論如何與此情此景一點也不協調。
他慢慢地走上前,在距離勁裝女子五六步的地方停了下來。彷彿看着一隻迷途的羔羊,彷彿看着一塊美玉掉進了客棧的大糞池,彷彿看着一個清婉絕塵的精靈公主嫁給了一個又矮又醜又髒又臭的地精小嘍囉。
憐憫,沒錯,這兩個字就是憐憫,如果還加上三個修飾的字,那就是:心痛着憐憫。
然後,大家聽到春水嘴裡說出幾個字:“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春水近乎沉痛的表情,似乎在告訴大家:你看她雖然冷漠,可眉宇間又隱藏着多少的故事;你看她一身黑衣勁裝,可如果換了另外一身打扮,你就會發現,她的身體是那麼的瘦弱;你看她雖然很厲害,可是她的一舉一動分明無法掩飾她深深的無奈、濃濃的幽怨。
當然!她一定是被迫與這些熱血青年爲敵的,她是一定是有什麼要害掌握在某個陰謀家、惡棍、魔鬼的手中,而此刻,那個壞蛋正躲在某個不爲人之知的黑暗陰影裡。
換句話說,她是可以被拯救的,那麼,她也就是可以被爭取的。
肯定!我們的春水毫無疑問是這麼想的。
先不管司武德和石搏勒是什麼反應,即便是對面這個一雙深藍眸子,膚色白得有些過分,一身清冷的的可憐女子、被拯救對象,臉上也漸漸浮現出一種難以言狀的神情。
那神情……
是的,彷彿看着一個正在冒充皇家首席智囊的——白癡。
有的人,臉上的恐懼淡了;有的人,沒那麼緊張了;有的人,也不怎麼絕望了。此時,慢慢取代的是一種叫名叫羞愧的東西,還有一種要在腳下地毯上刨出一個洞,一頭鑽下去的衝動。
只有那位春水兄,依然挺着胸膛,依然心理素質與自我感覺一切良好,他平靜看着這女子,臉上帶着憐憫兼同期待,似乎在他的感召之下,周圍的光線都變成了光明女神指引迷途衆生的智慧、慈愛之光。
“跟我來。”生硬的聲音傳到衆人耳朵裡的時候,女子已經轉過頭去。難道、莫非、居然這個勁裝女子真的是被春水感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