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走在前面,一點不在乎後面衆人會有什麼非常舉動。
你看春水緊跟着她,似乎被這種崇高的信任所感動。女子雖然略顯纖細卻非常勻稱背後,上面沒有一絲多餘的脂肪,運動着的肌體體現出一種協調的美。
這次司武德沒有喊“跑啊”,女子一轉身,他便毫不猶豫地回頭往另外一條通道撒腿就溜。他纔不會相信什麼狗屁感化。
“咚”的一下,讓所有意圖跟風的人都停下了腳步,只見司武德像個皮球遭遇了只纖細的腿,他被踢到了牆角。
“哈哈……”銀鈴般的笑聲中,一個披風女子鬼魅般地出現在衆人眼前,只見眼花繚亂之中:她左手一拳打中了長川的肚子,讓他如只蝦米般的彎在地上;一個膝蓋頂在了阿骨打跨部,讓他狠狠地砸在牆上,又墜了下來;接着拉出道殘影,舞蹈般溜溜原地打了個旋,正欲揮劍的石搏勒被一腳掃倒,結實的身軀結實地仰天翻倒,撞出一聲悶響。
春水下意識的,把胸前小包橫插着的那把骨柄匕首拔了出來。可他馬上發現,寒光一閃,一股很強的力道壓在自己的手上,中止了自己的舉動。披風女子手中三刃鋼爪其間的一槽卡住了匕首,“咔”的將春水連人帶匕首推壓到至牆,讓他手臂和匕首都背扣在其中,動彈不得。
就這麼短短一兩息功夫,這個披風女子制住了全部五位少年。
“草,這個瘋女人!”龜縮在對面牆角,滿臉扭曲的司武德咧着嘴,卻不敢罵出聲來。
而這個瘋女人,咯咯地笑着,將她那無比妖媚的臉,朝春水湊了上去。紅豔的脣突然一張,猩紅的巧舌快速在春水臉頰上掃了一下:“芸,我喜歡這個英俊的小男人,留給我作寵物吧?”
“讓開,妮可,”勁裝女子走了回來,一揮手就逼開了妮可,手再收回的時候,已將春水當胸揪在了身旁: “他只是個,小孩子。”
“哈哈……我有足夠的時間等他長大。芸,難道你的芳心也開始悸動了麼?”妮可嬌笑道,媚眼一甩,將左手食指伸進了嘴裡,吮了吮。
春水在芸的手中掙扎了下,避免自己的臉撞上對方的臉。可即便如此,春水還是靠得很近,能感覺到對方呼出的淡淡氣息噴到自己臉上,跟夜風一樣,涼絲絲的。他看到黑暗中那張略顯蒼白的臉,以及拒絕與周圍色調融成一體的幽藍眼睛。
芸放開了春水,看了一眼地上七扭八歪的一羣:“都起來。”
春水忽然覺得這個人好像是不習慣和人正常交流,因爲她的語調還是那麼的生硬。
妮可笑嘻嘻地走過春水的旁邊,突然將那隻嘴裡的食指拿來出來,飛快地觸在了春水的脣邊。
春水突然動了!他朝妮可懷裡貼了過去,左手似乎做了個抱的姿勢。在所有隊友都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他右手上的匕首擡了起來。
春水撲了個空!而妮可也微笑着站在原地沒動。春水發現自己又被芸揪在了手上。“篤”的一聲悶響,然後春水發出“哎呀”一聲慘叫。他的匕首到了芸的另外一隻手上。
“黑眼睛,小屁孩,老實點。”這是女子第二次說話,這次大家看清楚了這女子嘴巴幾乎就沒張開,哼了三次,像是從腹中蹦出這三個詞。
春水背上一鬆,芸將他放了下來。春水後退了一步,用手摸了摸腦門上疼痛傳來的地方,那裡,正慢慢的凸起個小包。“哎呀”春水又**了一聲,接着“內牛滿面”。
芸輕輕一折,那柄春水從七歲珍愛至今的匕首,發出一聲脆響,如木片般斷成了兩截。
春水抹了抹眼睛,心痛不已,但很堅強地說道:“我將用黑色的眼睛,帶你們尋找光明。”
芸怔了怔,一時無言以對。她轉身走在了前面。
正當司武德等人慾對春水這一系列的表現刮目相看時,似乎他又恢復了原先那傻樣。
春水突然大聲說道:“醒醒吧,黑暗中的女孩!”然後他轉過頭背對大家,將頭仰起,把胸脯挺得高高的,大步跟在了芸的身後。
隊友們都忽然集體滋生出一種想掐死自己的念頭。
就在這時,突然的,遠處傳來一聲長嚎,竟蓋過了外面的風聲雨聲、雷鳴閃電。
這是一種非人類的嚎叫,在如此雷雨之夜,它透露出被壓抑已久的憤怒,以及意欲踐踏所有規則的張狂。
一聲一聲再一聲,春水等人心臟劇烈地跳動着,好像要掙脫胸口的束縛,又好像被什麼敲擊心房,產生了難以名狀的難受。所幸,三聲之後,那嚎叫聲停止了。
芸停了下來,慢慢地擡起頭,視線透過旁邊的那扇大窗,投入深深的雨夜。昏暗中,依然還是先前那副看着手中的火油瓶的神情。
這是一種輕蔑,這是一種譏諷。
一行人進入了通向建築後半部分大門,再通過七轉八拐的走道,循着鋪着地毯的紅漆木扶手樓梯,來到一間雙開門的房間前,芸伸出兩節手指敲了兩下。
接着便推門而入,感情她壓根就沒打算等待裡面的迴應。
少年們跟着走了進去,躍入眼簾的首先是一片金色、紅色爲主基調的佈置,顯得富麗堂皇。那個叫妮可的瘋女人並沒有跟進來,也不知哪去了。
這裡似乎是個會議室一類的地方,金色的燭臺將整個屋子弄得挺亮堂,突然從外面昏暗的環境進來,微微有一些刺眼。
中間的那張長形的桌子上也左右各放着兩隻同時插有四支白蠟燭的金色燭臺,看那成色,可能真是金子鑄的。桌子正中面朝這邊坐着一個男人,衆人進來後他也沒擡過頭,一直埋頭翻看着面前桌上的一些文件。
這個男人的背後、那一整面都是落地垂下的深色窗簾前,面無表情的站着兩個文不文、武不武,一身“下屬”打扮的壯漢,而他們倆的目光也根本沒落在進來的那些人身上,只是看着四人剛進來的那扇打開的門。好像根本就沒看到有人進來過。
芸背對着少年,看不清她的表情,語調還是那麼的生硬:“人給你,剩下的,我們自己解決。”
坐着的那個男人擡起頭來,點了點頭,春水這纔看清了他的樣子:臉龐消瘦,兩眼精光閃閃,前額很光,頭髮呈一球形束在頭上,微微的有了花白之意,看上去快五十的樣子。
房間左邊有一扇門,門邊有一個矮櫃,矮櫃上放着一尊雕像,是個站着的人,由於比較遠,看不太清楚。矮櫃的上方牆上掛着一副畫像,倒比雕像要大得多,裡面是一個捲髮男子的形象,臉很長,勾勾的鼻子,笑起來眼睛眯眯的,臉蛋上還有兩個可惡的酒窩。
很顯然,這個畫像與坐在桌前的這個男人無關。
芸也不等那男人說話,轉身走了出去,扔下了和她一起進來的一干少年。
春水正想說些什麼,卻看見長川穀一臉垂頭喪氣,卻幾次擡起頭,面朝那男人慾言又止。春水又轉頭看了看那男人,心裡忽然明白了什麼。
那男人擡起頭來打量了一下春水,又低下頭審視着面前的那些文件。
“坐吧。”男人說。
在少年們正猶豫之際,男人稍微提高了些聲音:“裡面那傢伙,你也出來吧。”
這時左邊矮櫃旁邊的那扇門忽然打開了,走出人來,正是鼻青臉腫的蕭看看。
“都坐下,”男人有些不耐的樣子,朝自己對面擺着的那幾張椅子一揮手。
“好了,”男人終於對自己面前的那些文件失去了興趣,他把手一攏,擡起頭看戰戰兢兢的少年們:“瞎胡鬧!
少年們又是一顫。
“誰是頭?”男人也許覺得自己的語氣太過嚴厲了,壓了壓聲調。
大家都沒有回答,不過大家的動作已經提供了準確的答案。
司武德小心翼翼的把目光朝左右晃了晃,然後一顆心如墜冰冷谷底。因爲他發現,所有的人都愣愣地望着他。
幸好,這個時候,並不是所有人都是賣友求榮的。長川穀這個時候說話了,雖然他只說了兩個字,不過他所說的這兩個字,又讓司武德如墜冰冷谷底的心,被突然透下來的一道陽光射中,然後就這麼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地又浮了起來。
“父親……”長川穀沮喪着臉喊道。
除了春水,很多人現在才發現,這個坐在對面的男人明顯就是一個大一號的長川穀嘛,一般消瘦的臉龐,一般的說起話來喜歡皺着眉。
流光道作爲帝國十三大行政區域之一,帝國的特別機構監察院在這裡也設置了一個監察分院,長川穀的父親長川秀,正是這裡的第二號人物。
“閉嘴!”長川秀一聲低喝讓大家又嚇了一跳,他努力地壓制住自己的情緒,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長川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身子略向後靠:“你們知不知道,這本來就是一個圈套。”
衆少年同時地“啊”出聲來。
長川秀看着坐在對面的幾個少年,表情複雜,這裡面有被他人壞了事的惱怒;有被上司責問的憋屈;有功虧一簣的遺憾;有對往事的回味、對兒子的擔憂;漸漸地竟生出一種爲人父親的慈愛之色:“當然,這個圈套一開始並不是針對你們的。”
長川秀嘆了口氣,接着道:“我不會再責備你們的莽撞無知,也不想把你們關進監察院的地牢,這不僅僅是因爲你們其中一個是我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