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麼地方透過來一陣冷風,吹得桌上的燭火噗嗤噗嗤地作響。
春水忽然端起了果汁,抿了一口,緩緩道:“先前我在書房翻到了本簿子,發現這個屋子似乎不太乾淨。”
發現老太太望了過來,春水微微一笑,說道:“簿子我留下了,想研究一下,您不介意吧?”
老太太詭異地搖了搖頭,嘴裡“嘿嘿”了兩聲。
“幾十年前,這裡住着一對夫妻,他們有一個女孩,三個僕人。一個女僕稍微年長,另外一男一女的兩個僕人稍微年輕些。
他們的生活一直很幸福、很平靜,直到主人家收養了那個男孩。男孩大約十歲,普普通通,沉默寡言。大家對他也很好,似乎幸福與安寧就應該這樣一直持續下去纔對。”
彷彿是要襯托出一些恐怖的氣氛,這時窗外的電閃雷鳴頻繁了起來,不時地穿透風雨,在屋子裡忽閃着。
春水拿起了桌上一直閒置在那裡的一把近一尺長的水果刀,上下打量着,繼續說道:“一個暴風雨的夜晚,男孩用鋒利的水果刀,在這裡,割斷了年青男僕的喉嚨。然後一直走到大廳,從背後捅死了年青的女僕。
接着他上了二樓,不動聲色,來到了男女主人的臥室。趁着漆黑,在枕頭上劃斷了男主人的脖子。女主人被驚醒了,身中兩刀,掙扎着往外逃。她逃上三樓,一路又被砍了十餘刀,在樓梯口附近被追上了……
當時在院子裡的年長女僕聽到了動靜,正要回來一探究竟,卻在玄關處遇到了一身血跡、一臉木然的男孩。他右手持刀,左手提着一個女孩的頭顱,那是比他年紀還小些的小姐……
女僕拼命地往外跑,冒着雨,連夜趕到了鎮上。
第二天女僕和其他人趕回這裡,發現男孩就坐在廳門外的臺階上,但死去多時。男孩用刀把自己的腹部剖開了。
這位男孩初來的時候,感覺很正常,爲什麼突然瘋狂?據說他在行兇之前,曾經一個人到了地下儲藏室。其中更是涉及到一把神秘的武器。
而太太您,就是當年那位活下來的女僕吧!”春水眼中閃過一道利芒,射向那位頭髮花白的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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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啊?”聽到敲門聲的小樓問道。
“是我和青青。”門外傳來小九的聲音。
青青一邊合上門一邊說道:“小九硬是要拉我過來。”
小九捧着套被褥,扔在長凳上:“這裡陰森森的,還有那麼恐怖的故事,剛纔我到青青那邊看了下,那個天窗都關不嚴實了,風一吹咯吱咯吱響,老嚇人了,乾脆大夥擠擠,還踏實。”
“你們倆睡牀上吧,我睡長凳。”小樓過去幫着將長凳上的被褥整理好。
“你是不習慣和人睡吧,以後嫁人了怎麼辦呀?”小九打趣道。
“我這一輩子就獻給光明女神了,不嫁人行不。”小樓白了她一眼。
小九忽地從背後抱住了小樓,用鼻子蹭了蹭她的肋上,作出副陶醉狀:“只是這溫香暖玉,人家卻是捨不得呢……”
“癢癢——”小樓最怕癢的,當下禁不住叫了起來。
一旁的青青正將頭上的紗維摘了下來,看着兩人打鬧,撲哧一笑。那原有清雅高華的氣質,竟在新月生暈、花樹堆雪之間,又別是一番令人心動的柔軟。
屋外電閃雷鳴不斷,風雨交加不息。三位女孩說說笑笑,倒也漸漸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小九忽地被一聲雷鳴吵醒。又覺有些口渴,踉踉蹌蹌地藉助着窗外的閃電光亮,往牆邊的桌上摸索過去。
“啪嚓” 一下,這道閃電彷彿就在窗外,一霎映得屋裡發白地亮。咦,桌沿邊的牆上,怎麼有個拇指大的洞?
小九慢慢地蹲了下去,將眼睛湊向小洞。
裡面有光,是那種蠟燭發出的偏暖的光。在那麼一瞬間,小九看到了一個影子一閃而過,然後就暗了下來。
小九晃了晃頭,竭力使自己清醒些。在逐漸擺脫迷糊狀態之後,她確定,這不是夢,也不是幻覺。
隔壁不是原來青青的房間麼?只是……現在她在這裡,那剛纔的影子是誰?!
小九頓時有些慌亂,下意識地在桌上亂翻起來,想找個東西塞住這個小洞。
“怎麼了?”一個聲音在小九身後響起。
小九猛地跳了起來,待辯明是小樓的時候,已經七魄散去其六。
這下三個人都被吵醒了,待小九說明了情況,三人便將蠟燭點了起來。小樓領頭,三人秉燭夜遊般地沿着牆又是好一陣搜索。結果在這面牆上不起眼的地方再次找到了一個同樣大小的洞。
搜索很快擴展到了對面的那堵牆,那一面牆的背後,本來是青青的房間。結果也找到了兩個一般大小的洞。
三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找東西將四個洞都賭上,然後合計着是不是應該叫醒春水。
“他睡着了吧,這個時候吵醒他好麼。”青青說道。
小樓想了想,說道:“你們跟着我,我們先到兩邊房間看看。”看着兩位臉上有些猶豫,她笑了笑說:“如果真是什麼鬼怪、不潔之物,你們忘了我是神學院的?”
出來後兩人都沒鎖門,門自然是一推就開了。
青青原來的房間裡空蕩蕩的,只有窗外風聲雨聲,雷電不時地忽閃轟鳴着。青青的房間裡再過去就是春水的房間,三人還是決定不叫醒他。
小九的房間再過去就是那對中年男女的房間,他們只要了一間房。
走廊裡靜悄悄的,照明的油燈在壁上向周圍釋放着昏黃的光線。一推開門,小樓就感覺不對勁了,因爲她嗅到了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一個人仰面倒在門邊的不遠處,眼珠子翻着白,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切口,周圍粘溼一片。身上穿得有些破破爛爛,亦然就是那位猥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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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個人,六之詛咒,還會死六個人,嘿嘿……”老太太像是在喃喃自語,神情呆滯,目光渾濁。
“我不相信是什麼鬼魂作怪,一定是人爲,而且是有目的的。”官差冷笑道。
“那又是爲了什麼目的?”暴發戶四下打量着周圍的人,緊抓着自己的箱子,與其說他是擔心殺人兇手,還不如說他是擔心手裡的箱子。
圓臉女子朝絡腮男子比劃了一陣手勢,絡腮男子點點頭,卻依然提防地看着官差,彷彿他們害怕的不是兇手,而是官差。
春水託着腮,斜着頭看着黑斗篷,“說不定和我一樣,是爲了這裡的秘密而來,”接着他又望着老太太說道,“對了,不是說有地下儲藏室麼,我怎麼找不到在哪?”
這人也真是,簡直也太把自己當主人翁了吧。就差直接問主人,你家東西放哪了。可看那老太太,一副失生狀,居然也不以爲然,還默默地搖了搖頭。
回到了房間,青青拉開了窗簾,她站在窗子邊,屋外風雨依舊,似乎一點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離開,已經死人了。”小樓說道。
小九抱着臂,用一根食指抵着下巴,這是她投入地思索時的習慣動作,“昨晚青青房裡的那個影子是誰?他與兇手是否同一個人?這幢樓裡,除了我們三個與死者,其他人都有行兇的可能。
你們有沒有注意到,這些人都透出一種說不明白的古怪。且不提一直不說話的黑斗篷,甚至啞巴的圓臉女人,乃至春水都有一種不對勁。”
“春水哪不對勁了?”青青回頭道。
“你一說春水不對勁,青青就急了。”小樓的嘴角勾勒出一絲戲謔的意味。
小九剛要說什麼,忽然聽到一絲慘叫從樓下傳來。
待三人開門出來,發現那對中年男女與暴發戶正俯在木欄杆邊上朝下面張望。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來到了樓下,卻發現春水、官差、黑斗篷都先到了。
一個人撲倒在地毯上,墨綠色的地毯有一塊已經被浸漬變了顏色。花白的頭髮,背心上的創口隱約還冒出血。
老太太,第二個被殺的人。她的身旁不遠處扔着一把帶血的水果刀。
春水正蹲在老太太的身邊,緩緩地從她的脖子邊拿開自己的手,說道:“死了。”
官差正要走上前去,春水忽地站了起來,朝他豎起手掌,“站住,你不能碰屍體,等會我要對兩具屍體的創口做一次詳細的分析、比較,以便收集更多的證據。”
“爲什麼是你?”官差冷笑道。
“小九,剛纔你們聽到慘叫聲的時候,在哪裡?”春水不管他,轉頭問小九。
“我們三人在房裡,一聽到慘叫聲,我們就出來了。”
“從房間裡出來,你們都看到了什麼?”
小九想了想,“出來的時候,看到他們倆還有他,在三樓木欄杆上往下望。”說罷,小九逐一指向中年男女與暴發戶。
春水道:“非常好!這麼說,你們七個人沒有作案的時間,可以排除在外了,是麼?”
春水話音剛落,不單是小九三位少女,連中年男女與暴發戶都忙不迭地點着頭。
“這麼說來,只有我們三個人有作案時間。我記得我趕到的時候,你正好在現場。”春水淡淡地對官差說道。
“我也是聞聲趕來。”官差大怒。
“我們不信任你。”春水冷笑道,“另外告訴你一件事,我是貝爾卡駐軍中隊少尉官,我也有資格調查這件兇案,包括調查你。”
讓小九的感覺是,春水彷彿是在故意激怒對方似的。
春水雙方一攤,繼續說道:“我們可以聽聽他們的意見,他們願意信任誰?”
青青三位女孩互視一眼,首先站到了春水的旁邊。
中年男女似乎一直對春水比較有好感,相比之下讓他們一直提防着的官差,肯定不會是他們的選擇對象。只猶豫了一下,兩人便也站到了春水的旁邊。
黑斗篷依然低着頭,除了他的嘴巴那一部分,看不清他的臉。他不動聲色,卻有些出人意料地朝春水這邊走了過來。
暴發戶顯然對黑斗篷是最不放心的,他看到黑斗篷站到了春水一邊,想了想,提着箱子站到了官差的身後。
春水用毯子將老太太的屍體裹起,抱了起來,邊走邊說道:“大家最好別靠近停屍間,因爲真正的兇手,現在也許正打算着怎麼毀屍滅跡。”
大廳右邊的玄關盡頭,有一間雜物間,現在那成了一個臨時的停屍間,猥瑣男的屍體之前就放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