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原定計劃,隨後的一段時間裡,春水等人總會準時出現在流光文會。而凡是涉及到納蘭弘和娜塔莎的相關出題,春水是必答的。但是卻不是用他的名字。
……
“草色初裝春尚淺————出句者,文科四年級納蘭弘。”
……
“草色初裝春尚淺,東風舊夢杏將紅。對句者,武科三年級王憐花。”
……
“花落可能真一夢————出句者,文科三年級娜塔莎。”
……
“花落可能真一夢,月來猶自醉三分。對句者,武科三年級王憐花。”
……
“限時步韻,標的七律,作者文科三年級娜塔莎。……”
……
“步韻七律,作者武科三年級王憐花。無題,楊柳積愁愁似初,今春花事到蘼荼。綺懷可信傳青鳥,堅約非時愧白狐。一縷冷煙香閣迥,數聲檀板月輪孤。生憎牆下鞦韆影,已誤銅人掌上珠。
……
“今晚限題,體格詞,詞牌定風波,韻部不限,點香計時,香燼前請將答題遞交本臺。”
……
“今晚定風波答題評選第一名,文科四年級納蘭弘。
江水幸能流到天,秋山何故渺容顏。雨檻淚花江上鷺,稍顧,輕魂一霎入當年。 袖裹遊絲青嫋嫋,多少,暮煙心緒半空懸。綰盡愁情堪幾許,無語,歸來合夢繞燈前。”
“今晚定風波答題評選第二名,武科三年級王憐花。
白燭光中事可憐,誰從文字取纏綿。恙裡覺來傷亦好,難了,其時蕞爾總關聯。 漫道情懷都未改,人海,宿緣幾許作鴛緣。別是癡狂無可系,還記,廳前夜夜兩無言。”
……
終於,在某一次文會上……
“你好。”
“你好。”
“我叫王憐花。”
“我叫娜塔莎。”那位豔光四射的女孩矜持地微微一笑。
看着在娜塔莎旁邊搖着摺扇,侃侃而談的王憐花,春水知趣的正想溜走。
“哎——”一聲女孩子的輕呼,讓春水下意識的轉頭一看。
一個文文靜靜靜的女孩,臉稍稍有些紅,她的眼波一接觸春水,又抿着嘴低下了頭。這個女孩其實也漂亮,只不過她一直在娜塔莎身旁,彷彿成了個配角,被後者的光芒掩蓋住了,以至於春水一直都沒怎麼注意她。
春水帶着副詢問的神色走到女孩身邊。
女孩揹着正在交談的娜塔莎和王憐花那一堆人,悄悄地翹起拇指,示意了一下身後。
春水點了點頭,表示同感,開口說:“我叫春水。”
“嗯……我知道你,”女孩子吹彈可破的臉很紅,好像在猶豫,不過終於下了決心:“你就是那個……‘扣飯盆的’……”
“憐花,哎呀,好久不見了。”一聲做作的親切呼喚打碎了兩個人之間那種此時無聲勝有聲的氛圍。
這個聲音一出現,讓遠處正含笑的一面在應酬着娜塔莎,一面不時擡頭禮貌地和周圍人打個招呼的王憐花,幾乎要破口大罵,好歹忍住,終於恨恨的低吟了句:“俗物至,敗興焉。”嘴上卻依然招呼道:“納蘭兄好。”
卻見納蘭弘緩步走來,後面還有一些擁躉。春水臉上掛着笑意,心裡嘀咕着:切!什麼好久不見,哪次文會我們沒來。
納蘭卻鳥都不鳥春水,好像沒看見這個人。只見他對王憐花道:“憐花兄,你跟我還這麼客氣幹嘛!日益精進啊,憐花兄這些日子沒見,不想再逢君時已是字字珠璣、文采斐然了!怎麼樣,我的‘流光文學青年會’很需要你這樣的大才子啊,想必今後的帝國文壇必然少不了我們憐花驚豔的一筆!”
切!剛纔評比你是第一,我是第二,我是大才子了,你豈非就是超級大才子。雖然是在娜塔莎面前得到了表揚,王憐花卻還是暗自腹誹,絲毫不領情。不過臉上卻露着謙虛的笑容:“哪裡哪裡,納蘭兄過譽了,憐花實不敢當。”
對於納蘭的邀請和蠱惑,王憐花就當沒聽到一般。
“楚楚,”納蘭旁邊一少年突然朝春水那邊叫道。
春水下意識地向身邊的女孩看去,卻見她微笑頷首。原來這個女孩叫楚楚。
再看那少年,雖然穿着學院黑邊灰色長袍院服,卻依然無法掩飾其光鮮之色:頭髮光亮耀眼的束起,斜插着一隻綠幽幽的碧玉簪子,雕工細緻,很名貴的樣子。
“楚楚,今晚你的那個對句真好,一句‘翠竹溪橋雲裡影,斜陽風笛夢中人’道盡風流,意想無限,真讓人彷彿身處仙境。”少年望着楚楚,眼中泛起異樣的光。當然在春水眼中,這種光等同於蒼蠅身上泛出的綠光。
而那位萬衆矚目的娜塔莎,依然站在王憐花旁邊,面朝着納蘭等人,不時很有禮貌地應答一二。加上處於春水身側的楚楚,那模樣給人的印象是:她們是和王憐花、春水、吾凱西等人是一撥的。
很明顯,當感受到這種印象,納蘭身旁的少年們看着對面的王憐花時,眉目間已經非常的不友好。
而與楚楚打招呼的那位少年,甚至透出一種濃濃的恨意。他朝赫連春水伸出手:“你好,我叫燕東雷。”
“你好,我叫赫連春水。”春水感覺手上握着一塊鐵,然後越來越緊。
“有空到文院這邊來切磋切磋。”燕東雷淡淡地說,聽到這句話,他旁邊的幾個同伴紛紛適時地露出一種同仇敵愾之意。
感受到氣氛不對,春水周圍的人也慢慢靠攏過來,王憐花似笑非笑,吾凱西昂首挺胸,老沈把薯幹往嘴裡一扔,然後是咀嚼導致的面部肌肉的大幅度抽動。
納蘭弘早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溜開了,就在這充滿**味的時刻,娜塔莎對王憐花嫣然一笑,說道:“我先回去了,今晚很有收穫。”然後稍稍朝其他人微微點頭,便拉着楚楚,在其他女伴的陪同下飄然而去。
這一笑化解了緊張的氣氛,畢竟是想到佳人在旁,怎麼也不好鬧大,雙方只得作罷。可彼此都知道,這事情,肯定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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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後春水知道,那個女孩叫葉楚楚。
王憐花那邊進展如何尚不好說,不過春水這邊明顯有些“無心插柳柳成蔭”的意思。他與葉楚楚關係進展很快,已經將老沈那一對遠遠拋在後面,大有趕超吾凱西和維維娜的勢頭。
出了學院,顧忌就少些了。至少逛街的時候,春水很喜歡葉楚楚挽着他的手臂。他還達不到王憐花那種招搖程度,不過他不喜歡和老沈一樣,一聲不吭地默默跟在自己的“妞”後面。
大街上熙熙攘攘,兩人並肩走更方便交流,有時候,適時的一句話,一個微笑,很容易拉近兩人心靈的距離。大多數時候,除非已經憋屈得不得了,春水也不是那滔滔不絕的人。
不過,一個男人(春水自爲人自己已經很男人了)在衆目睽睽之下一邊挑戰別人的目光(不管是嫉妒還是詛咒反感),一邊嗅着身旁自己心愛女子的芬芳氣息,的確是件很快意的事情。況且,還可以扶着窈窕淑女葉楚楚那盈盈一握的纖腰。
剛開始,葉楚楚對這種親暱舉動是有些抗拒,不過慢慢的,也就習慣了,反正在大街上,兩人身上都沒有與學院有關的事物。
“這隻簪子如何……”葉楚楚從店鋪掌櫃的手中接過一隻珠花銀簪,插上後看着春水,儘量擺出個自我感覺動人的姿態。
春水很認真地看了看,還故意繞了一圈,說:“嗯,就是有些顯老。”
“這支呢……”
“看着有些陳舊……”
“這支……”葉楚楚都是對着鏡子小心地插在了頭上,不過很快她就會拋棄了鏡子,轉過身來讓春水品評,似乎春水的意見比鏡子反映出來的更真實準確。
那邊的掌櫃時不時說些“這個富貴”“這個很高雅”“這個其實更突出年青貌美”之類的話,待到春水否定了貨物,葉楚楚再判上“死刑”,他依然是笑眯眯地,可春水知道,對方心裡一定是用最狠毒的詞語在痛罵和詛咒着自己。
忽然,春水隱約聽到遠處有人在吶喊:“自由萬歲……打倒腐敗官僚……”
春水一聽就知道應該是哪位激進青年在街頭講演,並且估計已經到了尾聲喊口號的階段,便暗自豎起耳朵在聽。而另一邊葉楚楚和掌櫃雙方正不厭其煩的你拿我試,正較着勁,都沒注意到這些動靜。
不一會兒,那方向傳來了一陣騷動,緊接着有些吵嚷,最後有密集的腳步聲朝這邊傳來。
春水非常警醒,他背對着葉楚楚,面朝店鋪的大門,作出了相應的防範。
果不其然,腳步聲愈來愈明顯,已經到了足以驚動葉楚楚和掌櫃的地步,就在葉楚楚和掌櫃的一齊將目光投向大門口的時候,外面跑進來一個人。
這是一個穿着很樸素的年青人,但憑感覺,春水認爲他不是一個學院的在讀院生。看他臉上儘管稍顯慌張,卻似乎帶着一種執着、大義凜然的神情。像是執行某項任務,像是爲了理想赴湯蹈火。
他快速掏出兩枚銅幣,鋪在櫃檯上,然後匆匆朝在場的三人行了一禮,便一頭拱進櫃檯內的裡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