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李天畤的神識裡響起了大衍的聲音,“絕對不是。”
“你醒了,剛纔沒有對你造成什麼傷害吧?”
“自然是傷的很厲害,你要補償我。”大衍很認真,“但這些都不重要。”
李天畤一愣,“此話怎講?”
“重要的是活着,不能掛了,雖然你比以前強了很多,但頭頂上的傢伙可不那麼好對付。”
“血河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一片古戰場的遺蹟,血河的源頭就在那片古戰場,不知道有多少生靈的鮮血流淌成了血之長河。”
“怎樣慘烈的古戰場纔會造成這等規模的血河?又與血族有什麼關係?”
“傳聞是滅世之戰,屬於上個宇宙紀,血族的先祖便是從血河裡爬出來的。”
李天畤倒吸一口冷氣,這是他從大衍這裡聽到的最爲匪夷所思的故老傳聞,上個宇宙紀該是多少年前?而且血族的先祖能從血河中活着爬出來,該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傳聞便是傳聞,都說血河發源於虛空深處,到底在哪個方位?深到什麼地步?誰也沒有見過,血族歷史上少有的大能者,曾沿着血河上溯,都沒能發現真正的源頭。”
“爲什麼?”
“因爲他再也沒回來。”
李天畤還待要問,卻發現自己正前方站滿了血族的神通者,個個對他怒目而視,原來他在不知不覺中他已走到了對方的祭壇前沿,兩個嵌套的祭壇很古怪,但他的目光卻越過了這些凶神惡煞的血族,落在了內部小祭壇的中央,那裡原本巨大的彈孔早已消失,鼓出來一塊很大的陰影,那是巨大的黑色岩石構造體,大陣已經露出崢嶸,巖體就像是被機械切割和打磨後的樣子,極爲規則和光滑。
這顯然是聖血大陣的一部分,與歐陽老先生描述的完全一致,好像是頂部的一角,十分規整的幾何體,十二位高階血族正手舞足蹈的圍着構造體高聲歌唱,聲音混亂而乾澀,但整體聽起來又別有一番韻味,他們大多數的喉嚨都已經沙啞了,對於李天畤的到來顯得不屑一顧,或者說根本顧不過來。
而那些摩拳擦掌,恨不得生吞了李天畤的傢伙都是外圍祭壇的神通者,他們中不乏有能力超羣的強者,但沒有誰敢率先動手,因爲一名盤坐着的老者並未發話,在他的身邊躺着一具藍色的軀體,正是‘元界之子’。
‘元界之子’的狀態很糟糕,受傷嚴重,生命氣息微弱,剛纔李天畤的神藏空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根本無暇顧及到他,現在神識上代表着‘元界之子’的節點十分暗淡,隨時都有掛掉的危險。
炮火攻擊又到了間歇期,山坳裡忽然安靜了許多,零星落下的炮彈已經不能對山坳內的血族造成什麼威脅,李天畤清楚,如此大規模的炮擊和轟炸,消耗之巨,單憑公路運輸的補給是跟不上來的,恐怕戰鬥開始之前,董老頭儘管做了充分的準備,也沒料到血族會如此能抗,小小的山坳就像個吞噬炮火的無底洞。
普通的血族基本死光了,中高階血族也損失慘重,這些圍在祭壇四周的,恐怕就是血族最後的精銳,滴滴啦啦的看上去也有二三百號,當然,山體豁口外還有被傀儡阻擋沒能進來的血族,數量不會太多,也沒有多麼強悍的戰鬥力,暫可忽略不計,或者交給董老頭來處理更爲恰當。
李天畤仰頭又看了看恐怖的血河陰影,忽然往前踏上一步,周身炙熱的氣息逼迫衆多血族神通者怒吼不已,但是他們一步都不退讓,哪怕之前親眼目睹神通者衝到李天畤身邊被迅速燒成灰燼的慘狀也不退讓。
“年輕的戰神,我想我們有很多誤會。”老者終於睜開了眼睛,蒼老的面容滿是歲月的痕跡,看不出一絲一毫強者的樣子,但李天畤只看了對方一眼便知道此人強的可怕,即便是曾經的大修羅神也無法與之相比。
不清楚血族爲什麼都喜歡化作人類的摸樣,或許是長期在凡生界隱匿生活的緣故,也或者是迫於這個世界大道法則的壓制,但李天畤相信,老者的本體可能更加蒼老腐朽的嚇人。
“我不同意誤會這個說法。”李天畤伸手一指後面那十二名蹦蹦跳跳的高階血族,用意很明顯,他們不停下來,那麼雙方就連談話的餘地都沒有。
“聖血大陣並不是針對凡生,這是最主要的誤會。”
“你們拿着屠刀到我家作客,還不能讓我產生懷疑,血族一直就這麼霸道麼?”
“事實上你我都不是凡間界的生靈。”
“那又如何?”李天畤緩緩舉起了大黑槍,“你不要試圖拖延時間,立刻停下祭祀儀式,然後滾到你們該去的地方。”
此言讓周圍的血族譁然,但老者並不動怒,微微一抖袖袍站起了身,佈滿褶皺的面龐像是乾涸許久的河牀,雙目之中突然騰起了血紅的火焰,看似弱不禁風的身軀裡爆發出沛然磅礴的氣勢。
“拖延時間是必然的,但跟你談一談,也是老頭子我的真實想法,大家都是域外來客,各有各的訴求,血族的想法就是生存下去。”
“不停下來怎麼談?”李天畤當然沒有自大到一個人單挑山坳內的全部血族,神藏小世界再造之後,他的實力到底怎樣,並沒有經過實戰的檢驗,更要命的是,有巨大的血河陰影存在,他充當炮火的移動座標也成了一句空話,眼下的危局貌似只有蠻幹一條路,但也要尋找契機,比如,新一輪炮火的轟擊開始。
“你莫是對我族聖血大陣有過深的誤解?”
李天畤搖搖頭,“最後一次,停下來則可談,不停下來就打。”
老者終於有了怒容,冷笑道,“上次諸天之戰沒有領教到戰神的神威,老頭我深以爲憾,沒有想到若干年後,終於得到了血河的垂憐,放馬過來吧!”
“先把他還給我。”李天畤伸出大黑槍,槍尖遙遙一指蜷縮在地上的‘元界之子’,老實不客氣。
老者氣急而笑,居然真的發足將‘元界之子’給一腳踢了過來,新生代的戰神狂妄,他自然聽說過,本可以完全不理會這種無理的要求,但用一個元界的將死之人換取後面可能的談判機會,也無不可。
李天畤立刻將‘元界之子’收入到神藏之中,氣勢果然緩和了一些,他收回大黑槍認真道,“停下來,然後離去,只要不再滋擾凡生界,我便不再爲難血族。”
“離去?”老者瞪起了眼睛,彷彿是聽到了最可笑的笑話,“敢問戰神,我等如何離去?去哪裡呀?”
李天畤爲之語塞,盯着老者的眼睛看了半響,緩緩道,“從哪裡來,便回哪裡去。”
老者不再答話,突然很隨意的一伸手,便自那陰影中摘下一片血雲,同樣的空間術被老者施展,十分輕鬆寫意,沒有電閃雷鳴,也沒有突兀的自空中出現一隻大手,就好像摘了旁邊植物的一片葉子下來。
血雲在老者的掌間靜伏着,就像一隻毛茸茸的幼獸,看起來憨態可掬,沒有絲毫威脅,但李天畤清楚,這團小小的血雲蘊含着極其恐怖的毀滅氣息,老者只是稍微施加了屏蔽的法門便將這道氣息消弭於無形,手段堪稱可怕,但也有一絲端倪暴露,老者似乎在儘量避諱着鋒芒,應該擔心氣息盡顯會招致大道法則的壓制。
李天畤橫槍蓄勢,他想不出有怎樣合適的手段來對付這等看似軟乎乎卻又很可怕的東西,而血雲已飄飄然的飛來,就像一團火燭十分緩慢,沒有拉出軌跡,很真實,又很虛幻,這麼慢卻無從躲避,李天畤至少想到了幾十種空間身法,都很快被否定,因爲這團小東西與天上的陰影是一體的,其實所有可騰挪的空間已經被天上的血河陰影封閉。
既然躲無可躲,那便硬抗,大黑槍中的黑龍剛纔吃了大虧,衰兵顯然不堪再用,李天畤也不知道神藏變化後,自己怎麼會變的如此囉嗦,若是放在以前,說打便打了,打過再說,哪有這麼多顧忌?殊不知,他還無法適應自身思維速度和神念強大後的變化,想了這麼多,其實只有電光火石的一瞬間。
綠芒一閃,李天畤出手了,葉刀的轟鳴聲炸耳,居然繞開了紅雲直奔老者,恐怖的殺機,刺的一旁觀戰的血族雙目流淚,渾身戰慄,而面對着紅雲,李天畤一掌拍出,毫無花哨。
老者的雙瞳微縮,接下或者避開葉刀並不在話下,他驚訝的是李天畤竟然敢以血肉之軀對抗血之長河?!即便你是戰神,可失去了神性,又被凡生界大道法則壓制,如何能抗的下?
那朵紅雲沒入李天疇的掌中,毫無意外的將其手掌連同上臂一起炸碎,即便有七焰烈甲護體也難以抵擋,失去臂膀的腕甲和臂甲懸浮在空中,看似很茫然,而紅雲繼續衝向李天畤的前胸,畫面十分血腥詭異。
老者的神色森然,所有血族的觀者也都鬆了一口氣,暗道這所謂的戰神也不過如此,在聖河面前如此不堪一擊。
但下一刻,所有的觀者都驚呼了一聲,因爲兩片甲冑驟然活了過來,咔噠一聲一起落在了一條新生的手臂上,變化太快,以至於神通者的肉眼都無法看清楚那些被炸碎的血肉又怎樣變回手臂的,臂膀向內反轉,五指虛張,一把又抓住了紅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