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李天疇在夢中被驚醒,很久沒有做夢了,但昨天晚上的夢特別長,似乎在草窩子裡一倒下就走進了另外一個世界。
那是玉宇瓊樓的仙境,沒錯,就像在電視劇裡看到的那樣,身邊花團錦簇,綠草如茵,閃着碧綠光澤的垂柳搖曳在風中,粗壯的枝幹牢牢紮根在泥土中,居然發出褐黃色的光暈,一波一波的盪漾,前面奔涌的河水如玉液瓊漿,一眼望不到盡頭,就好像傳說中的天河。
遠處,在似霧似紗的祥雲掩映下,各種造型的亭臺樓閣,錯落有致,時隱時現,有的雕樑畫棟、磅礴大氣,有的高聳雲端,獨領風騷,有的九曲迴廊、玲瓏別緻,有的婉約回首、小家碧玉,令人歎爲觀止。
更遠處,是山,是用盡各種華麗辭藻都無法形容的高山,高的幾乎都望不到頂,寬廣的也難以想象,它就像橫亙在視野面前無法逾越的屏障,給人與無上的威嚴和強烈的壓迫感。
如果站在遠一點看,可能視覺上會好很多,李天疇站在草地上如是作想,居然心隨所動,他瞬間就離着河岸遠了,對岸的亭臺樓閣也相應的變小,變得更爲縹緲,但是,在視野上,高山非但沒有絲毫的變化,威壓感反而越來越強烈,直透心底,邪門!
李天疇心裡想着停步,眼前的景物居然就不再變化,隨心所欲,有種妙到不可思議的感覺,他這纔想起來看看眼下的自己,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身上的打扮有點太寒磣了,又髒又破的牛仔褲,幾乎看不出顏色,腳上蹬着一雙黃色登山靴,上身還是那件繳獲來的模塊化防彈背心,與這片如同仙境般的世界完全格格不入。
可惜看不到自己了臉,爲了療傷,幾天幾夜東躲西藏,沒有認真洗漱過,不知道是不是髒的嚇人?可才這麼想着,李田疇的面前就呈現出平波如境的河水,奔騰的水流在他前面一丈見方的範圍內似乎完全靜止了,如瓊漿凝脂般慢慢泛出光澤,光澤四溢漸漸淡去,竟然形成了一副鏡面。
鏡子裡面是一張俊朗而帶着硝煙味道的男子面孔,頭髮亂蓬蓬的,上面粘了稍許草屑,臉上並非想象中那樣不堪,卻也分佈着幾道灰跡和血漬,這血是從哪裡來的?李天疇倒是反應了半天才想起來有幾滴應該來自獵殺者,自己用‘幻殺’一刀結果對方,因爲體力上太勉強,手有些發抖,可能導致了對方的鮮血噴濺出來。
至於嘴角的那一塊兒血漬,李天疇的印象朦朧,好像在睡夢中自己吐的,不知道爲什麼,反正當時心口感覺被人用大錘狠狠捶了數捶一般難受,吐過以後就輕鬆了許多,但依然沒有恢復神智,又很快睡了過去。
模樣還是那個模樣,李天疇放心了,只是沒搞明白自己置身於何處,莫非是倉皇離開封鎖區時昏倒了?對,封鎖區,他完全想起來了之前的事情,打昏最後一名獵殺者,他就跑了,應該是東北方向的峪口巖,身後的戰鬥似乎還在繼續,他隱約聽到了槍聲,有兩名對手先他一步逃離,方向剛好相反,其中一名是讓他印象深刻的狙擊手。
進入峪口巖,就進入了奚老峰的山腳,李天疇一直在尋找捷徑攀爬,翻過奚老峰,離開封鎖區,找個無人之所儘快恢復身體,是他目前最爲迫切的事情,自從墜崖後他已經被耽擱了太多時間,家人從被綁架到現在已經有兩週了,小宋失蹤也已經超過了一週的時間,還有裕興,還有懷山的妻兒……
種種事情在腦海涌現,讓李天疇開始變得焦躁,手腳的動作也越來越快,儘管左臂的傷勢讓他喪失了一小半的行動能力,但藉助專用的登山繩索,他爬山的速度依然飛快,只是腦海中的意識卻越來越模糊,精神力透支的太嚴重,一直沒有得到很好的恢復。
前方似乎有人,李天疇二話不說掏出了武器,同時向山腰的東側移動,以期儘量避開對方,因爲感知中發現來人至少在三到五名的樣子,這個時候再節外生枝,恐怕就無法脫身了。
可是對方還是發現了他,飛速的向李天疇藏身的位置掠來,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他應該開了槍,朝天連放三槍,就是想嚇唬住來人,爭取時間,他不想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貿然傷了對方,如果是曾經的兄弟或同事呢?
可這一念之差,讓他差點追悔莫及,轉身飛奔的時候,對方也開槍了,也是朝天放槍,應該是警告,可此時的李天疇哪可能理會這種警告,繼續在驚險無比的小徑上飛奔,身體右側就是萬人懸崖,對方再次鳴槍警告後,眼看李天疇就要拐入山坳,只好果斷射擊。
李天疇的小腿被打中,整個身體的重心陡然下墜,驚險中他拋出了帶着飛爪的繩索,對準了上方山崖的一蓬蒿草四溢的灌木叢,即便如此也是聽天由命,抓鉤一旦咬不住可抓手的地方,只能向下繼續墜落,那一刻,李天疇再次很少有的想到了死亡。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身體的急速下墜猛然一頓,飛爪牢牢的勾住了上方凸起的山岩,李田疇玩兒了命的攀爬,耳邊聽到了很熟悉的聲音,似乎是在咆哮和謾罵,但想不起來是誰,忽然一股大力襲來,李天疇的身體不由自主的撞向懸崖上那蓬灌木,本能的右肘和雙膝防護,可居然沒有想象中猛烈的撞擊,身體被灌木粗糙的枝丫象徵性的攔阻了一番,便衝進了黑乎乎的深洞中。
李天疇這才意識到掉進了山洞,洞口很長,傾斜向下,衝力的慣性根本收拾不住,他被摔成了滾地葫蘆,咣噹一聲身體被凸起的山岩阻擋,這次是真正猛烈的撞擊,辛虧山岩下面有草窩子墊着,否則非得骨斷筋折不可。
饒是如此,李田疇也是緩了好半天才慢慢爬着坐起,這下慘不忍睹,固定左臂的麻繩和樹枝脫落了,整條臂膀像掛在肩膀上的木棍已經沒了任何知覺,手槍也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腦袋亦是暈暈的感覺,這是意識不清前的徵兆。
李天疇來不及查看其他,匆忙解開登山繩索,微微用手一抖,外面扣住山岩的爪扣鬆開,迅速回彈,從那像一線天般的洞口飛了回來。收回繩索後,他用匕首割斷一部分,重新匆忙的固定左臂,做完這一切,他才盤膝坐定,垂目打坐,可惜經文還沒念到兩句便昏迷過去。
是了,我應該還在這山洞之中,李天疇似乎已經找回了昏迷前的全部記憶,但左右看看又覺得大不對頭,那山洞洞口處狹長,洞內是什麼樣的情況,他還沒來得及觀察,但再如何景緻出奇也不可能是眼前仙境一般的模樣,單單面前這座無法形容的大山就遠非奚老峰可以比擬的,更何況只是一個小小的山洞。
那麼我在哪兒?這如同白天一般的光照又是從何而來?李天疇試圖擡頭望天,尋找那太陽,但驚奇的發現頭頂居然是黑漆漆的蒼穹,上面點綴着無數繁星,遼闊無際,就像童話世界一般絢麗寧靜。
但越往遠處看越是驚心動魄,蒼穹的深處是無盡的虛空,虛空背後是數不盡的繁星構成的雲團,雲團在緩緩轉動,形成了旋渦,巨大的能量澎湃如潮汐,一股無形的大力襲來,李天疇的心臟似乎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給猛然握了一把,差點讓他驚叫起來。
“切莫要擡頭看。”身後忽然傳來一個老者的聲音,縹緲中夾雜着滄桑,給人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李天疇猛然回頭,一位古裝的老頭站在他的身後,鶴髮童顏,雙目炯炯有神,目光中帶着非常奇怪的情緒。
“呃,老先生,請問這裡是什麼地方?”
“年輕的娃娃,你又是誰?因何故闖我這奚老秘境?”老者反問,但語氣中並無責備之意。
“奚老秘境?”李天疇聞所未聞,真感覺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另外一個時代,從老者的服飾上也看不出來是哪個朝代的,褐色的大氅,內襯淡黃色的長袍,衣袖飄飄給人一種迎風闊步的感覺,但四周又沒起風,老頭也就在兩三丈遠的距離沒動過,實在看不出了這種仙風道骨的模樣是怎麼捯飭出來的。
“不錯,奚老秘境,老朽羽化之前的修煉之所。”
“羽化?”莫不是道家所說的飛仙啦?這一點李天疇倒是不覺得如何驚奇,至少他在流雲觀待過兩年多,很多典籍鋪天蓋地的都說的是這個,也是道家任何一個修煉之人所追求的終極目標,飛昇到仙界當神仙,該是怎樣一個幻境和榮光?
等等,這個老頭難道在說自己是神仙?李天疇啞然失笑,古往今來,羽化飛仙的傳聞不少,但誰也沒見過真正的神仙,不過老頭的這幅行頭和眼下的場景倒是有點唬人,難不成我又被抓到了那個機構在當小白鼠了,他立刻回想起曾經被那個研究機構折騰的死去活來的場景,每天打過針後腦子裡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場景,有的比眼前看到的還仙氣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