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傳來了一名道人的呵斥聲,緊接着是白雲道長在訓斥船長,儘管聲音壓的很低,但李天畤卻聽的真真切切,似乎以前該有的聽覺、視覺能力都沒有喪失,可就是腦袋重,實在費解。
很快便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一定是船長,這廝聽了白雲的話衝過來了,李天畤心裡一熱,在這個錯亂時空裡,但願在他在落魄時,與他有患難之交的這些市井朋友們還沒有被改變。
咣噹一聲,房門被衝開,一個十分猥瑣的身形躥了進來,兩隻手臂左右擺着,脖子伸的老長,張嘴大嚷道,“哥,哥吔,哎呀,真的的是你呦。”
喊喊也就罷了,未料到這廝竟一腦袋撲在了李天畤身上放聲乾嚎,一把鼻涕,一把淚,抹的到處都是,李天畤原本熱乎乎的心裡立刻被澆了一盆冰水,真是老天爺眷顧,船長這廝的潑皮本性非但沒改,反而更甚於以往,即便是在這個錯亂時空中依然是那般的惱人。
幸虧白雲老道緊隨着跟了進來,連罵帶拽將這傢伙給拉起來,面色一板,“在病人面前大呼小叫,哭哭啼啼成何體統?你忘記爲師的告誡了?”
“我是見到我大哥激動。”船長拖着長鼻涕,頗不以爲然,還不忘記給李天畤偷着做個鬼臉。
“雖然修行之人講究心性自然,心緒因勢利導,但切忌大喜大悲,修行的過程,就是除濁去躁的過程,枉你在我流雲觀也跑了年餘,怎的一點長進都沒有?”
“師父,我已經很長進了。”船長不服氣,吸溜一聲,鼻涕長蟲鑽進了鼻孔,伸手胡亂一抹,眉飛色舞道,“聽了您的教誨,我現在既不說人家小話,也不貪小便宜,自力更生養活自己,在城中村也算小有名氣,當然啦,稍稍仰仗一點您老人家的名頭,這些您都看不見,您太忙,都沒怎麼去過我們城中村,當然不知道了。”
“你……”白雲爲之氣結,手指頭都快戳到了船長的腦門上,“你所謂的小有名氣,當爲師不知道麼?幸虧沒有什麼惡事傳到爲師耳朵裡,否則定然不饒你。”
船長還待分辨,卻被李天畤制止了,他笑着打岔讓這廝把他扶起來,白雲也不好再訓斥,兩人合力扶起李天畤,船長卻怪叫一聲,“哥,你這腦袋咋啦?哎呀,脖子沒事兒吧?”
“沒事兒,生點小病,脖子沒力氣。”
“沒力氣就要吃東西呀,要補充營養對不對?”船長立刻雙眼放光,一副埋怨的面孔對着白雲道長,“師父,病人養病,那最重要的是吃的好、吃的飽,您看把我哥餓的,肯定好幾天沒怎麼吃了,這樣可不成……”
“一派胡言!這些還用你來教導爲師?”白雲老道被氣的臉紅脖子粗,“再敢胡言亂語,口無遮攔,休怪爲師無情,轟你這個討債鬼出山門。”
“不是,您看看,這都幾點了還沒開早飯。”
“……”
“船長,別瞪眼說瞎話,我在這裡一日三餐,吃的飽也吃的好,多虧大師和道友們照顧,道長說的對,你這種沾風就帶雨的性格一定要改一改。”李天疇強忍笑意,趕快把話題岔開,“好不容易見面,趕緊跟我說說大夥的情況。”
“好不容易?”船長莫名其妙,明明才半個月沒見,怎麼就變成好不容易了,是了,當時大哥是爲了紅毛跟人拼命的,看起來九死一生啊,但怎麼會跑到流雲觀了?
“讓小友見笑了,既是卓然與你有舊,你們不妨多聊一會,”白雲告辭,他前腳出去沒多久,兩名道童就端着膳食進來了,今日的早餐十分豐盛,份量也明顯也超過了兩人,看來能鬧的娃兒有奶吃呀。
“這好,這好,我就說師父心裡有數嘛。”船長樂的大嘴巴合不攏,口水都流了出來,一把搶過道童手裡的餐盤,拿起饅頭就要往嘴裡送,突然想到不合適,又連忙端給李天畤,自己接下了另外一個餐盤,這回禮貌了許多,“有勞兩位師弟,啊不,師侄,哈,唔~”
李天畤目瞪口呆,暗道這廝怕是有幾頓沒吃了吧,怎會餓到這般地步?儘管記憶中的王仲與這個世界的船長,總體上變化不大,但細節上還是有很多不同的地方。
最爲突出的便是他與白雲之間的師徒關係,在五年後那個世界,兩者相對時十分嚴肅,船長甚至很懼怕白雲,而在這個世界,這廝貌似過於放肆了,不但嘻嘻哈哈沒個正形,而且屢屢擡槓,在城中村算命,一定打着白雲的旗號招搖撞騙,這樣也不被懲罰?
兩者好像融洽的好像過了頭,白雲對船長甚至有些溺愛,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李天畤也說不清楚,但眼看着船長狼吞虎嚥,頃刻間便將兩個白花花的大饅頭吞下肚,噎的白眼直翻,也依然筷子上下翻飛,他也樂得這一刻的安靜,暫時不去想這些了。
李天畤吃的並不多,只是靜靜的看着船長很快將滿滿兩大餐盤的飯食一掃而空,最後打着飽嗝還要詢問道童中午吃啥,被對方嫌惡的瞪了數眼,他也無所謂,臉皮一如既往的厚實,李天畤一下子頭大起來。
飯後,船長的精神頭反而蔫兒了下去,支支吾吾的講述了城中村這幫落魄兄弟,不免長吁短嘆,大家混的非但都不如意,而且境遇比以往還慘。
李天畤失蹤這半個多月裡,大夥幾乎人人倒黴,紅毛被人打成重傷,正躺在醫院,傷人者身份不明;阿九被車撞了,但怎麼聽也不像是意外;德普被嚇跑了,但在鄉下也混不下去,有跑外面打工了;臭蟲又回到了菜場撿拾垃圾的行當裡,但是常被人欺負;在髮廊裡打工的黃毛張旭和藍毛倆人一起讓老闆給辭工了,這一陣就沒見到人影。
這樣一來,反倒是船長沒遇上什麼惡事,但也不敢在在城中村亂躥了,不能擺攤算命,就斷了生計,這廝多數時間臉皮厚,但單獨面對李天畤,有的時候還挺害羞,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說實話,他竟然有一天多沒正經吃過飯了,沒轍了才大老遠的跑到流雲觀混飯吃。
一些記憶中的重要事情在這個錯亂的時空中一一發生,比如,紅毛的哥哥吳天寶因借高利貸被人威脅性命,李天畤古道熱腸、陰差陽錯的介入了此事,又因紅毛的一時衝動,偷了麻將的毒品,大夥最終與大混混頭子鬧出了矛盾。
當時車行的耿叔在暗中幫助李天畤,後來爲了救人,他與彭偉華、良子一夥打砸人家的地下賭場,以此爲***,耿叔與飈七、麻將等人的舊日矛盾來了個總爆發,這才導致了耿叔被迫離開SZ市的後續事情,這些場景歷歷在目,就如昨日一般。
結合船長的提醒和描述,李天畤在不斷的回憶,他發現一個重要問題,在大鬧地下賭場的事件之前,無論是錯亂時空,還是五年前的那個世界,事情的發展軌跡是一致的,但在賭場事件之後,也就是耿叔離開SZ市後,兩個世界、或者兩個時空發生的事情就出現了明顯的差異,這是爲什麼?
李天畤雙手託着腦袋苦苦思索,但是一點頭緒都沒有,可內心總又覺有有點什麼朦朧的東西抓不到手,很煩躁,想煩了,腦袋便更爲沉重了。
“哥,咱們混成這個慘樣,你啥時候傷好透了,帶咱哥幾個回去報仇?狠狠削這些王八蛋!”
陷入混沌中的李天疇卻恍然未覺,剛纔那一絲絲朦朧的東西卻又陡然消失不見,讓他直呼可惜。
“啊,對了。你看我這豬腦子,這個時候你千萬不能回去,紅毛說了,警察在滿世界找你和車行的人,在這兒好,有吃有喝,躲一陣子好。”船長只顧顛三倒四,這一段時間,沒了主心骨,大夥惶惶不可終日,吃盡了苦頭。
“紅毛重傷,有錢治麼?”李天畤忽然來了一句。
“不知道,我們也看不着,有警察守着,應該管治吧?”
“車行的羅軍,你是見過面的,他能幫些忙。”李天畤細細回憶,“紅毛應該能挺過這一關,就跟羅軍說我拜託他,讓他想辦法找車行的人,帶紅毛走,離開城中村。”
“啊?爲什麼?咱不回去了?那可是咱們的老窩啊。”
“別問那麼多,吃飽了跑跑路,早去早回。”李天畤把記憶中羅軍租住的地址告訴船長,這廝一臉爲難,但看李天畤的臉色不對,也不敢多問了,哼哼唧唧了一番,纔不情願的走了。
李天畤忽然有這個想法,就是想嘗試在他的干預下,這個錯亂時空事情的發展能不能重新回到五年後那個世界的軌道上來,如果羅軍起了作用,耿叔派人把紅毛帶走,說明是干預是可行的,那麼很有一種可能,這件事從側面證明錯亂時空是個大騙局,是人爲安排的,想到這裡他不由的一身冷汗。
如果能夠建立平行空間做騙局,這該是怎樣一種可怕的神通?李天畤所接觸過的磐莽、魔淵魔王、達臘山老妖、火炎宮主,甚至是不久前的熔岩妖魔都不具備這樣的能力,即便是‘寂滅手帕’也不行,這種神通在精神力上的造詣直透底層規則,厲害的難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