韻山縣西北郊的路況極爲糟糕,多半是山路,而且崎嶇陡峭,在漆黑的夜色下,即便是越野車,也是走的磕磕絆絆,險象環生。一陣劇烈的顛簸後,武放不得不將車子停了下來,他跳下車,前前後後看了老半天,終於確信不能再往前走了,於是大聲嚷嚷道,“前面沒路了,大家下車,正好聚在一起說道說道。”
衆人在一叢灌木旁邊席地而坐,一個個神情肅穆,眼睛都盯着武放,等待他吱聲說話。李天畤和祁寶柱也不例外,他倆已經把武放當做了此次行動的指揮官,力求能夠做到較好的服從和配合。
李天畤此刻心情複雜,一方面明明是自己惹的事兒,折騰了半天反而讓武放唱了主角,潘文軍和袁華一個生死不明,一個危急萬分,這讓他的心裡十分不好受。
另一方面,李天畤觀察武放手上這票人,各個訓練有素,身懷絕技,而且專長突出,相互間又配合默契,這樣的組合有着極爲強悍的戰鬥潛力,甚至超過當年他見過的精英教導隊。與這些人生死進退,李天畤有着莫明的激動,仿若又回到了那個令人熱血沸騰的大頭兵時代。一個疑問忽然在腦海中乍現,莫非這些人都是“巡遊者“的成員?
ωwш●TтkΛ n●¢〇 而祁寶柱則是另一番心思,在街頭巷尾好勇鬥狠,他誰也不怵,論生猛不忌,裕興的兄弟更是一個賽一個。但是今天見到了武放身邊這些人後,祁寶柱的腦子有些發懵,他讀書少,也沒當過兵,從小混跡市井,在這些真正經歷過血與火的戰士面前,自然而然的信心不足,且有一種莫明的忌憚。
武放並不迴避衆人的目光,他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然後低頭看了一下腕錶,皺着眉頭道:“媽的,現在十點一刻,時間緊迫。但爲了大家的安全,說不得要耽誤幾分鐘。“
話到此處,武放頓了一頓,然後將目光投向李天畤,“兄弟,目前的情況有點複雜,咱們面對的是一羣窮兇極惡的毒梟,前面想的有點簡單了,現在你和你兄弟退出還來得及……“
“什麼意思?“李天畤的臉瞬間冷了下來,”讓我退出?你早幹嘛了?現在到了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放,你說這種話?“
“你別誤會,兄弟。“武放用大手呼啦了一把臉,”事情的性質發生變化了,是我要和老A玩兒命,你還有裕興要照顧,犯不着冒這個險。車是現成的,回去後儘快聯繫劉強,把這裡的情況告訴他,算是對哥哥我的最大的幫助。“
“放屁!“李天畤勃然大怒,”事情本身就是因我而起,沒人要求你來擦這個屁股,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另外,你老實告訴我,袁華和姓潘的兄弟到底出了啥事兒?“
武放看着怒目而視的李天畤,張了張嘴,明亮的眼睛忽然間有了些許渾濁,他搖搖頭嘆了口氣,“我也是在徵求你的意見,別那麼上火。況且你並不是‘巡遊者‘的成員,太犯不着了。“
“我做事有自己的原則,跟什麼組織沒有半毛關係,我只問你,袁華和小潘怎麼樣了?“
“袁華暫時沒事,有衛星定位,一定能找到他。小潘,小潘他,哎……不說了。“武放使勁用大手呼啦着自己的腦袋,知道再如何勸阻對方都是沒用的,他索性把心一橫,”不浪費時間了,剛纔的話就當我放屁。現在全體都有,我簡單介紹一下情況:45分鐘前,我收到了袁華的衛星電話,他找到了老A在山裡的毒品加工基地,並且確信小潘已經落在對方手裡。
“前面這座山,當地叫做臥雲嶺,方圓近百里,由大大小小上百個山丘、山峰組成,臥雲嶺中部靠東北的方向有四座高峰,高峰環繞的峽谷就是老A的毒窩。從這裡徒步過去,至少有五十里山路。我們將面臨着十分險惡的地形,以及與毒梟們遭遇的極大機率。對方人數不詳,可能配有重武器。袁華受了槍傷,感覺上不是太嚴重,我們首要的目的就是儘快找到他。
“以正前方筆直的那座山丘爲座標,袁華所處的位置應該在靠東北45度線上,直線距離有近三十里路,爲了安全,我讓他暫時關閉了定位發射器,每隔半個小時開啓一次,所以方向上不會有偏差。
“下面,我來分配任務,陶猛和郭耀武負責前面探路,天疇兄弟你們倆和我在中間,與前面保持一里路的距離,隨時策應前後;權興國斷後,同樣是和我們保持一里路的間隔。遇到突發情況,可以鳴槍示警,老子就是要讓那個毒販頭子心驚膽戰,特別是要嚴防從縣城追出來的那幫鳥人,別被人家包了餃子。記住,我們的對手沒有人味兒,所以碰上就下死手,不需要顧及什麼,進山以後,保命是第一位的。好了,現在檢查武器,一分鐘後出發。“
武放一口氣說完,人也輕鬆了許多,他從地上蹦起來蹭到了李天畤身邊,“兄弟,別多心,我是有什麼說什麼。馬上進山就沒信號了,你要跟家裡說些啥,趕緊打個電話。”
李天畤笑笑,拍了拍武放的肩膀,順勢掏出了手機,心裡尋思着跟祝磊報個平安,剛這樣想着,手機就有來電了。
“當家的,還在韻山?”電話那頭傳來祝磊頗爲不安的聲音。
李天畤心裡一緊,忙道:“老祝,什麼事兒?”
“是這樣。”祝磊彷彿下了不小的決心才繼續道:“下午的時候,我讓蠶豆去東石村送東西,發現老郝和嬸子不見了。”
“嗯?什麼情況?說仔細點。”
“蠶豆發現老郝的屋內比較凌亂,好像有人打過架,所以懷疑遇到了什麼突發狀況。他立刻通知了我和偉華。我們找了半晚上,到現在一點頭緒也沒有。”
李天畤的眉頭立刻擰成疙瘩,“現在縣城裡王繁手下的那些人是個什麼狀況?你有什麼分析和推測?”
“有了新變化,王繁手下的老鬼和薛義凱已經不露頭了,反而龐榮那邊跳的很歡實,據花老大說他不但吃下了王繁的所有地盤,還和薛猴子幹了一架,逼的猴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現在又在滿世界的找咱們。所以我推測,假如二老是被綁架的,應該不會是王繁手下人乾的。”
“龐榮?”李天畤眼前立刻浮現出“溪北農家樂”那一夜的情形,當時追蹤沈鳴放,對於這個孫柺子時代的一號人物,他的印象一般,最多也就是聽祁寶柱隨口提及的小道消息,此人突然在縣城高調復出,吃了王繁的地盤,其他的實在寥寥,讓他在意的反而是龐榮身邊的那個姓關的猛人。
“除了二老,大傢伙都好吧?”馬上出發在即,李天畤特意瞥了一眼在身旁裝腔作勢熱身的武放,立刻岔開了話題。
“都好。這幾天你不在,爲了安全起見,我們又搬了個地方,而且也儘量勸阻老付不要外出了,所以家裡你一切放心。”
祝磊畢竟經驗老到,應對的嚴絲合縫,非常及時,這讓李天畤爲之心安,他調整了一下情緒道:“最遲兩天,我就回來。你的安排很好,這兩天務求保持現狀,記住,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外出。老郝和嬸子的事不要着急,既然是綁架,對方必有所圖,所以他們暫時應該是安全的,東石村不要再去。我想,不久就會有消息,千萬不要做過激的反應,等我回來。“
“當家的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保重。”祝磊是何等聰明之人,他一下就聽出來了李天畤有要事無法脫身,所以馬上打住,許多可有可無的話立刻嚥了回去。
“現在是最困難的時候,相信很快就會好起來。老祝,你也保重。”李天畤掛了電話,仰天長長的出了一口惡氣,胸中的怒火才堪堪被壓了下去。
“家裡有事情?”武放停止了他的熱身運動,十分關切的看着李天畤。
“小事,祝磊能擺平。”李天畤淡淡的回答,一扭頭才發現陶猛和郭耀武二人已經悄然出發,遠處黑呼呼的山坡上藉着月光才能勉強看到兩個黑影在交錯前行。
武放狐疑的盯着李天畤,欲言又止。
“該我們了吧?”正在愣神的功夫,李天畤一拍武放的肩膀大步前行,一旁的祁寶柱立刻疾步跟上。
武放搖搖頭,衝正在僞裝車輛的權興國做了個手勢,這才邁步趕了上去。
夜間的山裡雖然陰冷之極,但要比夏季那種溼熱難耐的煩躁強了許多,所以大夥行進起來相對輕鬆。三四里的山路走下來除了祁寶柱有些粗喘之外,其他人都是面不改色,而且渾身多少都有了些熱乎勁兒。
陶猛和郭耀武始終保持着不變的行進節奏,交錯掩護着攀爬,而且路線選擇儘量是揹着月光的山脊一側,非常有章法。這讓李天畤暗暗豎起了大拇指,也就是他在夜間目力了得,祁寶柱則是一臉茫茫,啥也看不清楚。
每每望向身後,李天畤幾乎無法判斷權興國的蹤跡,明明知道他就在後面不遠的某個地方,但悄無聲息的,很難鎖定。他意識到這個傢伙纔是這票人中最具有威脅性的一個,在叢林中與此人交手,李天畤自討根本佔不到便宜,甚至還要處於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