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李天畤蹤跡的是許文身邊的一個戰士,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只有李天畤的側臉和頭頂,他一面打着手勢讓身後的同伴向山腳通報,一面緊了緊登山繩,小心翼翼的探頭準備喊話,只是身處半山腰的小徑上,剛能有個下腳的地方,行動也相當困難,稍不注意就可能腳下一滑,蕩了鞦韆。
這回許文終於看清了是李天畤,一時間心情複雜之極,昨日傍晚,同伴曾向李天畤警告開槍,他親眼看到對方中彈,以爲釀成了大錯,但現在看着李天畤沒事兒,心情一下子輕鬆了很多,同時極爲奇怪這傢伙一晚上都躲在哪兒了,怎的一點蹤跡都沒有?
更讓許文矛盾的是,曾經生死患難的兄弟,現在要把槍相向,他雖然很清楚裕興大案,但不認爲李天畤會知法犯法,更何況他的家人被綁架,情緒和行爲上激動一點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不明白指揮部爲什麼非要死揪着李天畤不放,或許他的身體能提供抗病毒的血清是最重要的理由,但在許文來看就有些過分了。
可是命令必須執行,教官亦是指揮部的一員,許文暫替教官,自然更要服從命令,目前整個‘巡遊者’中除了教官,也只有許文和申英傑知道李天畤的真實身份,動起手來從心裡角度講壓力可見一斑,他寧可替代別的組去搜尋兩個逃走的獵殺者,也不願意這樣面對曾經的戰友,但由不得他,指揮部對李天畤的重視程度遠遠超過獵殺者。
“嫌疑人,你已經被包圍,立刻放棄逃跑和抵抗的企圖,舉起雙手。”許文喊話的聲音不大,甚至可以說小到只有周圍的人才能聽見,更滑稽的是,這樣不倫不類的措辭更像是在提醒李天畤。
周圍凡是在視角上能看見李天畤的同伴都嘩啦一下舉起了槍,許文卻示意大家收起槍支,注意保持身體平衡,保護自身安全,開什麼玩笑,差不多九十度的懸崖峭壁,玩垂直射擊?登山繩索不是萬能的,一旦蕩起了鞦韆會連累整個小隊。
但這麼一折騰,小徑另外一側的申英傑小隊也發現了李天畤,他們所處的位置要遠一些,真的難以相信峭壁下面的那個移動着的小黑點就是連日來爲之擔心的李天畤,申英傑下意識的捂住嘴巴,他居然真的還活着,冥冥中自有神佛保佑,這傢伙命大福大,不自覺的眼淚就奪眶而出。
昨天因爲李天畤中彈疑似墜崖的事情,她和許文大吵一架,脾氣上來差點就要動手,若不是礙於地理條件的限制,她早就下山到崖底去搜救了,夜晚暫停搜索,退出山腰地帶,她也只是稍微吃了點東西休息一下,就去了奚老峰山腳下的山崖底部,搞得許文一點脾氣也沒有,只好帶人跟着,可惜山崖底部範圍太大,而且環境過於複雜,夜裡搜索比大海撈針還困難,只得作罷。
回到臨時營地,每個人都累的精疲力盡,可沒想到才休息了半宿,申英傑又在凌晨出發了,她要再蹬奚老峰南麓,去李天畤中彈的位置附近搜尋,絕不相信這傢伙會那麼短命,他有很多事還沒講給她聽,他一定是藏在了什麼地方。
其實申英傑自己心裡清楚,李天畤在懸崖邊中彈倖存的可能性很小,搜尋的希望渺茫,但就是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行爲,可現在奇蹟真的發生了,他就在眼前。
李天畤自然聽到了喊話,也分辨出了是許文的聲音,但他心無旁騖,也不想理會,全神貫注的尋找岩石的空隙,很艱難的一步一步往下摸索,終於通過了極爲光滑的岩石斷面區,下面是大片大片粗糙的花崗岩,他下落的速度陡然加快,原本在許文眼裡是一個蠶豆大的樣子,很快就變成了一個黑點。
許文數度阻止了身邊戰士們鳴槍警告的衝動,而是一遍又一遍有氣無力的喊話,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李天畤消失在雲霧繚繞的山澗裡,“兄弟,好運。”許文默唸了一聲通知收隊。
“嫌犯已到了崖底區域,方位垂直七十二度,請各搜索單位注意,做好戰鬥準備。”煞有介事的對着對講機呼喊了幾遍,許文第一個扭頭下山,他能做到的只有這麼多,下山後立刻申請投入到對兩名獵殺者的搜索中去,絕不願意再以這種方式面對戰友。
驀然間扭頭一望,申英傑早都消失不見了,許文的嘴角微微上翹,笑的令人摸不着頭腦,他其實在想一個問題,剛纔若不是阻止戰士們開槍,申英傑會不會朝他屁股上放槍?
“滴答。”一聲,手機微微抖動了一下,教官打開一看,是王處傳來的是一張圖片,是畫像師畫出來的那個貴客的正面頭像,從面相上完全不是張志強本人,但從眼神和刀削一般的額角判斷,教官隱隱感覺此人就是張志強。
教官立刻回電王處,“馬上申請公安部門協助,比對粵東市四星級以上賓館、所有在半個月前登記入住的中年男性,要快!”
“爲啥是四星級以上?”王處不解。
“時間上來不及了,實在不行,先從五星級比對,抓緊時間,一分一秒都不放過。”教官強調後掛了電話,他現在越發感覺張志強跑路的可能性在無限放大,這是目前唯一能咬住對方的線索,半個月時間太長了,比對的工作浩如煙海,只能耐心等待,往往要靠些運氣。
教官目前已經趕到了西山國際機場,辦理了登記手續,他要立刻趕回粵東,親自部署抓捕張志強的工作,但願時間上還來的及,腦子反覆在推演,假如自己是張志強準備外逃,該怎麼走?
潛入西南,找地下渠道出境顯然是最隱蔽的方法,但耗時不說,而且風險係數也不小,特別是病毒案和封鎖區事件後,這個傢伙早就掛上號了,西南邊境各個出入境口岸都如臨大敵。如果直接坐飛機出境,在比對結果沒出來之前,他目前的假身份仍未暴露,這就成了最爲快捷的出境途徑,而且也最容易矇混過關。
離粵東市最近的國際大空港自然是SZ市,周邊的還厚羊城、廈門和滬都,哪一個都有可能,但SZ市最爲方便。想到這裡,教官又拿出手機撥給王處,簡要的說了一下剛纔的想法才放心。
才收了線,又有電話進來,這回是指揮部直接打來的,通報重要嫌疑人李天畤已經逃離封鎖區不知去向,命令教官立刻趕回指揮部研究抓捕方案。
米甲放下了電話眉頭緊鎖,意識到事情大條了,如果李天畤一直呆在封鎖區內,或者銷聲匿跡,都不會影響整體事件的走向,可一旦確認他逃離了,情況就完全變了,試想一個從病毒區跑出來的嫌疑人一定會引起所有相關部門的關注,案件的重心也會朝着李天畤這頭轉移,眼下正是抓捕張志強的關鍵時刻,這樣折騰豈不前功盡棄,本末倒置?
想歸這樣想,服從命令是第一位的,李天畤的身體能抗住病毒,並且行動如常,這就說明他的血清非常有價值,另外,誰也不能保證他沒有傳染性,萬一事情朝着最壞的方向發展,會造成災難性的後果,從這個角度講,指揮部的決定無疑是非常正確的,教官能理解。
米甲立刻給‘醫生’打了電話,要求李天畤一旦露頭,必須立刻彙報,不要輕舉妄動,如果有辦法儘量穩住對方,他們能找到懷山的妻兒,李天畤自然也應該有辦法,防患於未然吧。
同樣的電話也分別了打給了權興國、‘鬃鼠’和申英傑,如果李天畤露頭或者有聯繫,必須第一時間報告並黏住、穩住他,最後,話筒裡申英傑的情緒怪怪的,教官收了線,仔細回味了一番,不禁搖頭苦笑。
機場開始了登機播報,教官發了條信息給王處,然後走向登機口。
最瞭解李天畤個性的還是教官,他一離開奚山風景區就搞了一部手機和一輛摩托車,此刻他最想聯繫的就是申英傑,因爲對整個事件的記憶他還停留在開車墜崖那一刻,之後發生的一系列事情除了封鎖區內,其他的一概不知道,所以首先會想到申英傑,其次是教官。
再有,就是懷山的妻兒,懷山在粵東高新區開廠,他的家也住在高新區附近,是租的房子,位於左先路60號,離着丁甲路不遠,這是遊士龍去高新區後唯一發回來的消息,不管怎麼說都要去看一看。
但是李天畤也吸取了像個沒頭蒼蠅亂撞的教訓,他把摩托停在一個僻靜之所,撥打了申英傑的號碼。
“英子,是我,李天畤。”
“啊!”電話那頭的申英傑驚訝的捂住了嘴巴,連忙快走幾步避開了身邊的同伴,李天畤一脫離險境就首先打電話給她,讓她心裡有一種莫明的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