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領頭的中年人鬆開了被扣的男子。
“我道是誰呀,大清早的就來砸我門,你哪來這麼大的火氣?”張木根斜翻着眼睛,顯然對中年人極爲反感,有人搬了把木椅過來,他索性大馬金刀的坐下,示意身邊的人把院門給關了,免得叨擾四鄰。
“大哥健忘,每月問候兩次,族長定的規矩。”
“難得二叔這麼關心,但我好像記得,你們這個月來了不止兩次了吧?”
“沒辦法交差,以後來的次數可能還會更勤一些。”中年男子哈哈一笑,臉皮很厚的跑到牆根下,也搬了把椅子,不偏不倚就坐到了張木根的對面,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樣子。
“那隨便你。”張木根冷笑,在鞋幫上磕了磕旱菸,勉強伸了個懶腰,不經意間跟張志強使了個眼神,示意忍耐、剋制,然後才慢慢悠悠的站起身,正準備轉身回屋。
“等等。”中年男子伸手一指張志強,“這是我大侄子吧?啥時候回來的?大哥也不給介紹一下?”
張木根的目光閃過一抹兇厲,但擡起頭後仍然是那副漠然的面孔,而張志強早已忍無可忍,他自然能讀懂父親的眼神,但被人欺負上門,還這般擠兌,哪裡能忍受?
他當老大慣了,一向說一不二,咔噠一聲,手槍的保險已經打開,今天說不得就要當場殺人了,但隨着一道凌厲的目光射來,張志強像是猛然被一頭兇獸給盯住,心中發涼,渾身的汗毛直豎,控制不住的慌亂感竟然讓他難以有下一步動作。
張志強身邊的神通者咦了一聲,擡眼望去,不由的倒吸一口涼氣,他知道對方強悍,但沒想到這道兇光並非是身懷神通的四個老頭中的任何一個發出,恰恰來自於這位中年男子。
從進門到現在,此人神藏不露,未料到他也是一名神通高手,如此一來就慘了,對方的實力隨隨便便可以碾壓張木根一方,他原本對張志強的期許瞬間就瓦解到不剩下什麼了。
“把槍收起來!”張木根咳嗽一聲,聲音不大,還帶着一股濃重的病懨懨的氣息,可令在場所有的人心頭都震了一下,就連遠遠貓在後面山坡上的李天畤也感覺頗不舒服,不免對張木根另眼相看。
這聲咳嗽分明是一種類似與傳統武學‘獅子吼’的神通,夾雜和掩飾的非常巧妙,不但起到震懾作用,還讓對手想入非非,十分高明。
“呵呵,秋根啊,是你大侄子不假,公幹路過探家。”張木根說到此處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但這回卻完全正常了,“志強,見過你十叔,小的時候沒印象了,今天可認仔細嘍!”
中年男子被說的眼皮子亂跳,儘管面上還是笑呵呵、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但明眼人都看出了這人的兇狠與憤怒,他正是張氏宗親主脈中,叔伯兄弟排行第十的張順根,也是一直反對張木根的重要實力人物,張木根的話再明顯不過了,不妥協,很記仇!這讓他頓時自心底冒出了一股涼意。
“侄兒見過十叔。”張志強也是能伸能屈之輩,當即收了槍支,躬身頷首,但並未行張家傳統的叩拜大禮。
“哎呀,一晃多少年啦,當時我與他也差不了幾歲,一家人居然這麼多年才見回面,讓人汗顏啊。”張順根連忙起身,很誇張的拉着張志強的手,一番嘮叨,“志強不錯,果然一表人才,有其爺爺的風範。”
“哎呦,宗親們居然還能有人記得志強的爺爺,老十你該不會順嘴胡說吧?我二叔難道不做噩夢麼?”張木根的語氣更誇張,逼人的語意也更爲赤果,人也不咳嗽了,說話也利索了,凌厲的眼神還順帶掃了幾眼張順根身後的四名老者。
而這四名‘天鎮衛’各自巧妙的避開張木根的眼神,可難以掩飾他們的尷尬和不自在,其中一名黑衣老者乾脆擡頭望天,遠處的李天畤看得真切,暗道這張家的內鬥由來已久,應該並非單一的族長之爭,這次矛盾極有可能爆發,怕是與張志強回來有關。
“大哥此言差矣,我等兄弟之間有些意見不合,與大伯何干?又與族長何干?且莫要在小輩面前說這些不上臺面的喪氣話。”
“不上臺面?好啊,那咱們今天就光明磊落一次,我家人今日團聚,不勞煩十弟看門,我自家院內有狗,請吧!”
張木根如此謾罵,等同於翻臉了,張順根卻似涵養極好,面色變了幾變,又恢復了正常,“既然話說開了,我也不是無賴之人,把東西交出來,就不打擾兄長一家人團聚了。”
“哈哈,一進門就這般說多省事兒?”張木根的情緒上來了,笑起來必哭還難聽,“多少年了,還有完沒完?志強爺爺歸天之後,我們家對諸位兄弟沒有任何秘密可言,去問問水根、問問秋根、金根他們,誰沒有參與過抄家?跟走馬燈一樣,志強五歲的時候,我家就剩下搬不走的竈臺了,你那時候幾歲?上學沒上學呀?”
張順根被擠兌的臉色極爲難看,但並非輕易能被言語左右的人,他深知對方這番哭窮賣慘的話有多少水分,幾十年前的往事,他沒參與過,也不做評價,卻知道因爲張木根的處心積慮,至少讓張家遭受了兩次重大損失,其中一次讓張家徹底斷了和西邊‘鎮天衛’後人的聯繫,他並非族長的盲信者,可深知張木根對整個張家的危害。
“幾十年前的事情不扯也罷,只要大哥把信物交出來,小弟轉身就走,等交了差,再親自回來給大哥謝罪!”
“去你瑪的信物,老子的家底早被弄乾淨了,去找張長亭要去,這老東西若是眼裡容不得我,也莫要找這些沒有邊際的藉口,他親自來取我性命便好!”
“大哥如此說,那就休怪小弟不客氣了!”張順根嚯的一下站起身,右手朝空中一擺,其身後四名老者迅速佔據了小院的四個方位,佔位十分講究,但也相當託大,僅憑這麼幾個人便欲將整個院控制起來,還有意忽略了張木根這個更爲深藏不露的高手。
李天畤不解,但很快被半空中無形的衝擊波所吸引,彷彿是什麼東西凌空炸開了一般,無色無味,什麼也看不見,他心裡一動,這應該是一種用神識神通報信的手段,雖然沒有明顯的精神力波動可尋,但相互熟悉的人很容易辨識。
院中已經打了起來,張木根親自出手,一改剛纔病歪歪的樣子,十分矯健生猛,張順根痛快的與之放對,兩人動作很快,似徒手搏擊一般拳來腳往,虎虎生風。
其實這並非是尋常的搏擊術,而是化形神通,普通人眼裡只見打的熱鬧,但在李天畤等人的眼裡卻是非常兇險,而且這樣的直接化形神通,他似乎在哪裡見過,稍加思索便想起來了無名山的地宮,當時有四個妖魔已經被張寶根給釋放出來,不由的恍然大悟。
張順根化形爲一頭體型碩大的山狼,而張木根則是一頭體型與之相當的雲豹,兩者纏鬥,速度越來越快,尋常的肉眼只能看到一青一黃兩條模糊之極的身軀,無法看出具體形態,而在神通者眼裡就完全不是這樣了。
兩個老兄弟,一個勝在年富力強,一個經驗老到,一時間斗的難解難分,但李天畤很快便看出張木根要強於對手,他依然在隱藏實力,不僅僅是人老薑辣的問題,而是四名虎視眈眈的‘天鎮衛’,他們纔是此間最爲厲害的殺招。
而張志強始終沒敢掏槍,那個跟他來的神通者也同樣沒動手,明顯的要做壁上觀,卻有兩名貌似張木根隨從的黑衣男子突然氣息暴漲,發動了攻擊。
一個衝向門前的黑衣老者,另一個衝向他右側的白皮襖老者,身形矯健,動起來如同閃電一般,在跑動中一個忽然變身爲千足蜈蚣,另一個的身體忽然分解爲十數個各種攻擊姿態的形體,如同一道道的殘影四面八方的撲向目標。
在轟,轟的巨響聲中,三對毆鬥的敵手周圍能量光波不斷的炸裂、爆開,整個院落都被震的晃動不已,側邊的柴房支持不住,率先倒塌,這般鬥下去,很快就會把整個小院給拆了。
但奇怪的,與張家毗鄰的鄰居們並未受到任何影響,似乎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張家院落籠罩,任何神通能量的激盪都難以散溢出去,起初他以爲是張志強帶去的那名神通者所爲,但李天畤憑藉感知力仔細分辨後確認另有其人。
完全收斂神識,僅憑感知力觀察,對李天畤眼下的修爲來說還是有些困難,否則張木根幾個很難在他面前藏的那麼嚴實,可這也是一種難得的鍛鍊,並且他很快發現了一名身材佝僂的黑衣男子,此人扶着西側廂房的門框站着,也上了歲數,五六十的樣子,搖搖晃晃,似乎大風一吹就能倒了,但偏偏在如此激烈的能量激流中毫髮無損,不得不讓人懷疑,這傢伙纔是高手。
另外兩名‘天鎮衛’始終未動,犀利的目光如同蛇蠍一般盯着院中的張志強等人,但更多的是看向那佝僂老者,三人形成了一個奇怪的三角形,佝僂老者卻嘿嘿齜牙一笑,忽然扭頭看向了李天畤藏身的後面土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