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別人可以暈菜,可我老彭卻不能裝糊塗,今天非要跟這便宜徒弟掰扯清楚。正好聶濤在這兒看着,他也絕不能說我老彭私心太重,我這也是爲了大傢伙。
想到這裡,彭偉華的膽氣陡然一壯,伸手一呼拉腦袋,腳下一個跨步就站到了李天疇面前,大有在氣勢上壓倒徒弟的架勢,“你當然有責任,問題是這個責任你怎麼抗?說出來大夥兒聽聽。一張嘴就是漂亮話,有沒有實質內容?你當我們是傻子麼?還有,別特麼總在師傅面前這麼趾高氣昂?叫你一聲當家的,那叫顧全大局,你還真自以爲是啦?!”
“阿華,你這是在睜眼說瞎話!簡直瘋了,憑什麼把責任都推給當家的?你摸摸良心,說的是人話麼?”眼見彭偉華越說越離譜,祝磊哪裡還能忍的住?他上前跨步,一把就將彭大掌櫃推了個趔趄。
“臥槽你大爺的,想窩裡反是吧?”彭偉華正在興頭上,冷不防被這麼一推,立刻火冒三丈,嗷的一聲衝過來就要和祝磊廝打。一旁的遊世龍早有準備,悄悄地略一伸腿,就將彭大掌櫃拌了個跟頭。
這一下不要緊,早就虎視眈眈的良子也就無所顧忌了,揮拳就砸向遊世龍的後腦,下手竟然毫不留情。與此同時,蠶豆和張文也站起了身,很有伺機而動的兆頭。
二人原本不想和彭偉華一起瞎折騰,對李天疇更是沒有任何意見,所以一直窩在旁邊冷眼旁觀,計劃着等鬧過這一場後再私下裡勸一勸彭偉華,多年的兄弟,偶爾激情碰撞一下也能理解,只要不過分就行。
但是彭偉華當衆捱打卻又是另外一回事兒了,他們三個人加上已故去的阿偉是自小就磕過頭的兄弟,這種情況下,即便沒有道理,也得硬着頭皮力挺彭偉華,還真沒得選。
眼看良子一拳就要砸在遊世龍的後腦上,在對面看得十分真切的祝磊,心境一下沉到了谷底,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一起歷經生死的兄弟會鬧到拳腳相向的地步,甚至都忘記發聲提醒老遊了。
但遊世龍是何許人?闖蕩了半輩子的**湖,良子固然伸手不凡,但在他眼裡還真不是一盤菜?只見其略一躬身,右臂微微彎曲間,已經亮出了閃閃發光的一把鋼銼。
沒有人懷疑老遊會毫無顧忌的將這把鋼銼捅進良子的身體,在這個集合裡,除了祝磊和李天疇以外,他瞧不上任何人,性格比聶濤還孤傲。真要是翻了臉,誰也勸不住。
衆人眼看到勢頭不對,呼吸一下子急促起來,離得遠的蠶豆和張文根本來不及幫忙,而剛剛爬起身的彭偉華還摸不清狀況,正要暴跳如雷時,慘禍卻要一觸即發了。
一團灰影飛速掠過,祝磊和彭偉華的眼睛陡然間花了,只感覺鼻尖被勁風颳得生疼,緊接着就是砰的一聲悶響,只見良子魁梧的身體急速倒飛出去,不但撞倒了後面躍躍欲試的蠶豆,而且還把橫着的小茶几給砸翻了,即便如此,飛勢仍未止住,良子的身體在地上連着幾個翻滾,才撞在樹根下不動了。
再一看場子中間的遊世龍,此刻正在齜牙咧嘴,他的右臂被李天疇牢牢鉗住,鋥明瓦亮的鋼銼噹啷一聲掉在地上,說不出的尷尬和詭異。一旁觀看的衆人彷彿剛剛被驚醒一般,不約而同的鬆了口大氣。
“難道兄弟二字只是說說而已?說打就打,都很牛逼是吧?”李天疇的心情糟糕到了極點,說話的語氣極重,他擡頭毫不掩飾的瞪着彭偉華,“我不管什麼原因,今天再要有人動手,我就廢了他。”
“挺狂啊,你廢我試試。”彭偉華似乎還沒有認清形勢,加之良子剛纔又莫名其妙的吃了大虧,暴躁的情緒更加難以控制,叫嚷間就衝向了遊世龍。
李天疇眼角的肌肉猛然抽動,左臂輕擺將遊世龍推在一旁,而右臂如巨蟒吐信一般猛然探出,手腕一抖,五指微張,看似十分輕鬆寫意,卻眨眼間就叼住了彭偉華揮來的拳頭,悄無聲息,二人的手臂卻像凝固一般巍然不動。
“靠!”彭偉華大喝一聲,發力推拳,見沒有效果,又猛然回抽,同時飛起左腳踢向李天疇的小腹。接二連三的丟了面子,他已經毫無理智可言,發難前想好的套路,統統化爲憤恨,更不要提什麼兄弟之義、師徒之情了。
“執迷不悟!”李天疇冷笑着微收小腹,讓開對方的飛腳,同時右手微微吐力下壓。咔嚓一聲,彭偉華的手腕像要斷了一般,感覺對方手掌傳來的力量如排山倒海。
劇痛之下,彭偉華不自覺的斜身體,想要最大限度的卸掉這股力量,但一躬身不要緊,他整個人都差點跪倒在地上,心中駭然之餘,感覺這該死的徒弟似乎將一塊巨巖扔在了自己身上,有心破口大罵,但一口氣憋着,稍有鬆懈便有可能真的跪下了,還真丟不起這人。
李天疇此刻已經下定了決心,在離開之前,一定要爲裕興未來的發展定下基調,也要爲接任者肅清障礙,無論如何不能出現有難同當,有福卻不能同享的局面。
彭偉華的臉已經脹成了豬肝色,本以爲這該死的徒弟還要進一步羞辱自己,但感覺對方傳來的力道突然間弱了下去。他想都沒想,立刻挺腰擡臂,欲迅速從這尷尬的境地脫身,哪料到身形才略微一動,整條臂膀連帶上半身像觸電一般,痠麻伴隨着劇痛,讓他終於忍受不住的大叫起來,同時右膝再也承受不住,撲通一下軟跪在地上。
“我草擬大爺,你就是這樣當的好徒弟?”憋着的一口氣渙散掉,彭大掌櫃的嘴終於算是解放出來,自然是第一時間破口大罵,“你這叫忤逆!你個王八蛋!!臥槽你叉叉的……”
張文和蠶豆早已衝到了跟前,但迎着李天疇凌厲的目光,總是難以完全撕破臉皮,畢竟,衆目睽睽之下,他倆面對的是裕興正牌的當家人,其地位不但是耿叔親自指定的,也是同大夥兒歷經磨難逐步確立的,這毫無爭議。
更重要的是二人都有自知之明,即使幾人人聯手也絕非李天疇的對手,以前跟着當家的出去辦事兒,印象深刻的場面見過不少,但現在,李天疇似乎要更加厲害。剛纔無論是踹飛良子、擒住遊世龍,還是制住彭偉華,都是簡單的舉手投足,沒有絲毫多餘動作,而且能看得出來手上留有餘地,如果認真開打,其實力深不可測。
一旁的祝磊神色複雜,一言不發;遊世龍一出手就被制住,面子上有點下不來臺,所以冷眼旁觀,沒有進一步的動作;而良子心性堅韌,儘管被摔的死去活來,到現在都沒爬起來,但始終未吭聲;其餘衆人神態各異,唯有一個共同點,保持沉默。
於是,整個小院裡,充斥着彭偉華一個人的叫罵聲,而李天疇卻保持着一個姿態,單手力壓對方,既不鬆勁兒,也不加大力道,任由彭大掌櫃自由發揮。
這個奇怪的場景一直持續到彭偉華罵不動了,確切的說是脫力了,纔算告一段落。
“瘋勁兒發完了?”李天疇的語氣要比剛纔平淡了許多,他掃視了一圈衆人,又收回目光看着怒目相向的彭偉華,“剛纔我說過,誰敢再動手,我就廢了誰。你當是在開玩笑?”
“隨便你,靠你姥姥的,有種現在就動手啊。”彭偉華瞪着腥紅的眼睛,竭力仰起頭。
未料到李天疇卻閉上了雙眼,似乎在思考什麼,但也僅僅是三五秒的時間,他再度睜開眼時,目光已空靈了許多,“你是我師傅,還真下不去這個手。”說到此處,他居然笑了。
這種笑,在彭偉華眼裡卻充滿了詭異,令他有一種莫名的心悸,似乎有一種極爲可怕的東西從心底突然冒了出來,讓他亢奮的心氣兒一下子萎靡了許多。
但當着衆人面,臉皮早就撕破了,此刻根本沒有退路,他大吼一聲,“少特麼裝比,趕緊着動手,就讓這些兄弟們看着,你這當家的有多威風!”
“等等,當家的。”沉默的衆人中,文輝終於忍不住了,他趕緊上前兩步道,“老彭今天固然做的不對,但聶濤的事情太突然,有些疑問和反應……我認爲是正常的,你也知道阿華和聶濤的關係,所以出格了點。但不管怎麼說,還請當家的念在大家患難一場的份上,這次饒過他吧。”
李天疇歪着腦袋,似乎聽的很認真,還煞有介事的點點頭。但心裡暗歎文輝厚道,卻是個糊塗蛋。
見李天疇貌似被文輝說動了,一旁虎視眈眈的張文和蠶豆都鬆了口氣,一直緊握雙拳的祁寶柱也輕鬆了許多。他還真怕對上李天疇,一來自知不是對手,二來沒有道理,明眼人都看出來彭偉華今天是借題發揮,鬧得實在不像話,要不是念在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份兒上,他絕不會起動手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