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發商動遷,政府部門通常不會過度介入,很少有開發商還沒來,當地政府就開始提前配合工作。狼山北片四個村子的這次動遷卻不同,區裡高度重視這個項目,想以此作爲契機着眼整個狼山、青羊、平湖的城鎮建設,讓農民住進樓房,把土地統一收回規劃管理。
事關政績工程、財政收入與可持續發展,副區長親自下來給鎮裡和村裡的幹部打氣,要求狼山這第一炮要打響、要打好、要打得漂亮!要求鎮上與村裡積極配合拆遷工作,向廣大村民多多宣傳政府的優惠政策。村民如有條件可以提出來,有問題可以反映,但絕不能阻礙整個地區的發展道路,如有惡意鬧事者,當地行政執法部門和公安機關要及時處理,避免失態擴大。
最後副區長還嚴肅警告;上級部門不希望看到上訪事件,更不希望發生羣體事件,下級部門的工作方法和尺度要掌握好,遇到問題要即使處理……
區長走後鎮裡又開始施壓,四個村的幹部每天都去鎮上聽領導發神經,回來又得給村民代表傳達精神,忙得苦不堪言。
與此同時,六個年輕人也聚集在耗子家秘密的開會,王鐵權的大嗓門在當院都聽得清楚:“嗎的!來個玩意就想把俺們挪走,自打俺太爺那輩兒開始,俺家就住這兒,他們有啥權利讓俺搬家?說出大天也不搬!”
“你太爺算啥?”趙東河不屑道:“俺祖太爺爺年輕時就在東溝紮根了!”
耗子更不屑:“你那不算遠,俺祖上在這放山時,康熙和韋小寶倆人還在玩泥呢!”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胡強皺眉道:“大夥說正事兒,今天咱們得研究個對策,說啥也不能讓大夥搬家。”
胡強此時已經下決心要堅挺到底,這裡面當然私心更大些,不論是外面的買賣還是山裡的買賣,都離不開這塊寶地,一旦四個村被佔下,外面的買賣就白忙活,山裡的買賣也不方便。當然,如果他的目的達成,將來的買賣再幹起來,對大家都有好處。祖祖輩輩都在這裡繁衍生息,誰也不願意離開這早已習慣的家,更不願失去紮根在心底的那片土地。
一說到正事兒,王鐵權滿不在意地說道:“把頭,俺覺着這個事兒沒啥可擔心的。俺們村裡人都不願意動遷,誰來折騰都沒用。”
“對對對,俺們那也是。”
“除了村幹部,沒聽誰說要動遷。”
大夥都不太擔心,既然沒人愛動,村幹部再怎麼吵吵動遷也的白嚷嚷。
“都不動自然是好事兒。”胡強沉吟道:“可不想搬不代表不會搬,威逼利誘,肯定有人帶頭簽字。有帶頭的肯定就有跟屁的,咱們現在不想轍,將來現想可不趕趟。”
“對,大夥都來坐下想轍。”王鐵權拉着大驢臉盤腿坐到炕上,還學‘一休兒’舔手指頭在腦袋上畫圈,怎麼瞅都覺得噁心。
“‘毛驢子’你給我正經點!把頭說正事兒呢,你還在那耍洋賤……”陳猛指着王鐵權的腦袋罵道:“瞅你腦頂上那驢毛,埋汰的都擀氈了,還在那臭不覺味!”
“俺就拿唾沫屢屢頭髮,咋就這麼招你不待見?”王鐵權還挺抱屈,嘟囔道:“俺腦子不好使想不出辦法,找點靈感就耍洋賤了?”
“你腦子不好使?”趙東河鄙視道:“你頂個驢腦殼裝傻,揣一肚子壞心眼兒玩人,你這頭驢已經成精啦!”
“再壞也沒你野鴨子心眼兒壞!”
“都打住,今兒不想出辦法誰也別回家。
”胡強又好氣又好笑,真拿這幾個牲口沒轍,連說道:“這事關係俺們山裡的買賣,最好都動真腦子。”
一說到山裡的買賣仨人頓時來神,互相瞪着眼想主意。趙東河小心地問道:“把頭,俺想聽聽你的打算。”
王鐵權不耐地嚷道::“有啥可想的,誰敢來拆俺們房子,咱們招呼百十個兄弟把他們打出去!實在不行把槍拿回來,崩不死丫的也嚇死他們!”
“沒那麼簡單……”胡強搖搖頭說道:“我也沒啥招,昨天給省城的羅哥打電話,他說都不同意倒好說,但早晚都得同意。”
“這叫啥話捏?”耗子納悶道:“都不同意還早晚都得同意,這事啥意思?”
“意思是說,對方多的是辦法,俺們老百姓同不同意都得搬走。”
胡強對這個說法不打贊同,可這話從羅炳浩口中說出不能不重視,人家可是專業搞拆遷的,對這一套路子門清。只要政府想讓你動地方,搬家是早晚的事兒。
陳猛陰沉着臉,聽到這話目光當時泛起血色:“羅哥有沒有出點主意,好讓咱們能頂住?”
胡強點點頭:“說了,羅哥說如果真要硬挺,最關鍵的就是要齊心,大夥要言行一致死也不鬆口!”
“還說開始時候指定會限定日期,給先簽字的人獎勵,這是個餡餅也是個陷阱。只要第一批籤成,第二步就是散播傳言‘現在不簽字,可能會被強拆’,政府強拆也需要本錢輕易不會動用,這話半真半假只爲了讓老百姓心慌,這時候再把簽字獎勵延後幾天,心慌的人基本都會簽字。”
聽他這一說大夥都沒底了,都是山溝的老百姓,誰架得住這頓折騰?只這兩招就能遷走一大半!
耗子追問道:“後面還有麼?”
“有,羅哥說這只是纔開始。”胡強接着說道:“等第二批人簽完字人家就不着急了,這時候換老百姓着急了。因爲這時候沒有簽字獎勵,老百姓等幾天沒心消息就開始主動去詢問。往往這時候簽字的是最不合適的,因爲只要簽字一定有獎勵,只要你簽字就給你。但這時候你只要再堅挺幾天基本能等到補償漲價。”
“還能漲價?”
“對,羅哥說這時候通常會提高些價碼, 可能會是獎勵翻倍也可能會按面積漲一些。這之後再斷水斷電基本就沒多少人了,剩下的都是釘子戶。”胡強又說道:“這時候村幹部親自到你家做工作,價錢也會提高點,把不堅定的釘子戶請走,剩下的估摸每村不會超過五戶。”
“這麼少!”
哥幾個聽得心涼,這麼折騰一圈,四個村總共能剩五戶幾不錯了!胡強說得自己也很頹喪,但還得繼續說,“剩下這五戶好對付,半夜砸你家窗戶甚至威逼恐嚇,直到你點頭纔算罷休,實在不行最後再強拆。”
胡強把其中的厲害講完,衆人都沉默了,都知道這套路子指定好使,找這麼折騰沒有不搬的道理。只要有人帶頭後面再有人跟上,羊羣效應就會顯現,當初一心捨不得離開的人,會轉變成一心想多得些補償再走。更有禁不起折騰的人,乾脆早早就簽字搬家,不爲別的,只圖個省心。
“所以,俺們得想出好法子,爲了俺們的買賣,也爲了鄉親們祖祖輩輩的土地,怎麼也得挺過去!”
這真是啃勁兒的時候,幾人沒像平時那樣高聲附和,而是臉色都異常嚴肅地用眼神互相打氣,暗暗在內心裡使勁。
“呼,呼……”
在這莊嚴地時刻,炕梢卻傳來了如雷的鼾聲,大山子終於沒耐住睏倦,自己躺那睡着了……
……
想還上前天的饑荒,晚上可能還有一更。
希望大家不要等,因爲有點事不知道幾點回家,如果太晚可能碼不出來,今兒如果沒補,明天肯定兩更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