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秧歌,小賭博,串門子,搞破鞋。
農閒時節,對於缺少娛樂的村民來說,這幾樣算是平時打發時間的娛樂項目。
當然,搞破鞋不算娛樂,不過如果誰搞破鞋搞漏了,那這絕對是村裡人津津樂道的話題。
貌似胡強就搞漏了!
昨兒下晌兒,村裡不少人看到胡強揹着死鬼馮寶強家的小寡婦---孫秀蓮,從狼山一直送到她家。
這孫秀蓮長得可真俊俏!那眼睛---水汪汪毛嘟嘟,那皮膚---白嫩嫩粉乎乎,那身段---後翹翹前突突。二十二歲就死了男人,惹得村裡爺們哪個不想把她摟懷裡,好好愛惜愛惜?
當初馮寶強娶了這美人兒,羨煞了村裡多少帶把兒的爺們?結婚第二天,村裡的光棍眼睛都通紅通紅的!
馮寶強算是個沒福的,漂亮媳婦剛娶回家一年,就掉大清河裡淹死了。更可憐見,這孫秀蓮年輕貌美,懷孕六個月就守了寡,緊接着孩子又流產沒了。
紅顏命薄啊!
村裡有不少光棍,背地裡都暗自慶幸的想着,“挺好塊地,被豬拱了一半,沒想到……豬蹬腿兒了!是不是該我上去,侍弄侍弄這塊好地了?”
可惜孫秀蓮不給這些爺好臉子,平時也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心在家伺候公婆。
不想被胡強這小子給搞上了!
就好比,高枝上有一顆果子,眼巴巴望了一年。雖然夠不到,但就算等它掛不住時,落了地兒……也能撿起來嚐嚐甜味兒不是?可眼看果子快落地兒了,竟然被人登梯子摘了去,誰能不眼氣?
更可恨這兔崽子二十啷噹就知道搞破鞋,還搞的理直氣壯!
揹着孫秀蓮一路上,那小寡婦臉紅的快出水,他倒沒事兒人似的。看到人還敢主動打招呼,“二叔,忙着呢?”“張嬸子,吃了嗎?”“王大哥,今兒輸了贏了?”
搞破鞋你牛逼什麼?!
……
清晨,北嶺村的晨霧漸漸退去,留下的是絢麗的樹掛與窗花。
上場雪過去五天,四下裡依然白茫茫一片。
炊煙從各家的煙筒裡渺渺升起,遠處巍峨的狼山雲霧繚繞,彷彿披上了面紗,顯得神秘深遠……
村西頭一戶人家,泥巴牆外聳立着一棵大楊樹,光禿禿的枝杈上站着十幾只烏鴉呱呱亂叫。院子還算整潔,三間瓦房卻略顯破舊。
胡強聽着外面的雞鳴犬吠,打心眼兒裡不想爬出這熱乎的被窩,思想鬥爭了好久,勉強爬了起來。
胡強住的是西屋,爹媽和小妹住在東屋。西屋的炕洞不太好燒,倆屋子溫度差了好幾度。
俗話講---小夥子睡涼炕,全憑火力壯!
胡強個子很高,渾身肌肉強健,臉上棱角分明---很顯瘦,直挺的鼻樑,目光深邃。
別看只是二十啷噹的年歲,可性子很老成,甚至有點冷!若在大城市裡,這就是一個標準的冷酷帥鍋。可在這山旮旯地方,村裡人看他那副死人臉,怎麼看都像“白眼狼”,這也成了他的外號。
胡強從櫃子上隨手拿了本舊書,裹上棉襖哈氣連天地直奔房山的茅房跑去。
他爹胡長海蹲在門前的石臺階上,左手端着個掉了漆的大茶缸,右手攥着把禿嚕毛的破牙刷,使勁曾着他那滿嘴的大黃牙,對身後跑過去的兒子視而不見。
李鳳琴繫着個圍裙端着盆髒水走出來,嘩的一下潑到前園子裡,衝着牆外大楊樹上的烏鴉狠狠啐了口唾沫。
“呸,一大早兒就見這麼膈應玩意,真晦氣!”
話剛落地,大門口就轉出個人來。
馮有才瘦小的身體,裹着一件污突突大棉襖,縮楞着脖子小腦袋儘量包在衣領裡。稀疏的頭髮,也不知打了多少頭油,水亮水亮的!美滋滋的,正一腳踩進大門裡。
聽到這話兒,馮有才站住了腳兒,小眼睛左右看了看,衝李鳳琴嘿嘿一樂,說道:“二奶奶,你這是說我呢啊?我這一隻腳還沒進院,你咋就攆人呢?”
李鳳琴翻楞個白眼,“死耗子,樹上老鴰不搭理,你這地上大活人倒出來撿罵。瞅你那腦袋整的,跟牛犢子舔過似的,就說你咋了?有種給奶奶滾犢子!”
“哎呦!二奶奶,咱耗子別的沒有,就是有種!你瞧我這就給你滾一個,走!”
說着話,耗子還真就躺地上骨碌了三圈,不過卻滾進了院子。穿着大棉襖骨碌起來還真不算事兒,站起來笑嘻嘻連灰都沒拍,棉襖也沒見到髒到哪去。其實也沒法再髒了。
“咯咯咯……”李鳳琴被逗得直樂,胡長海一嘴變了色的牙膏沫子也噴了一地。
“小耗子,就會逗奶奶開心,麻溜把破棉襖脫了,進屋洗把臉,一會就開飯了。”
“好嘞!”耗子美顛兒顛兒的往裡走,又衝着胡長海笑嘻嘻的說道:“二爺爺刷牙呢?這天可夠冷的,強子哥起來沒?”
胡長海漱了口水,拿手往嘴巴一抹吐道:“破,這論的是啥輩兒啊?說多少回了,那是俺兒子,你得叫叔!”
“嘿嘿……對,對,叔,俺強子叔呢?”耗子很有眼力見兒,上前把二爺爺的破茶缸接過來,順手把禿嚕毛的牙刷也拿過來,塞到茶缸裡。
李鳳琴看不過眼,搶過茶缸塞到丈夫懷裡,說道:“讓他自己拿,耗子進屋去,讓燕子給打盆熱水洗洗臉,你強子哥跑茅坑裡蹲着呢。”
扭過頭衝屋裡喊道:“燕子,給你耗子哥打盆熱水。”
屋裡蹦出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紅撲撲的小臉蛋,水靈靈的大眼睛,麻花辮子一甩達一甩達地,說話像鳥叫似的好聽。
“嘻嘻嘻,耗子哥來了,快進屋。耗子哥,啥時候給我抓只嬌鳳兒鳥啊?”
耗子隨着燕子往屋裡走,嘴裡說道:“嘖嘖嘖...燕丫頭真是一天比一天水靈啦!嬌鳳那玩意得夏天抓,現在哪裡找去?趕明兒和強子哥進山抓兩隻野雞,給你留幾根好看的毛,成不?”
“切,不稀罕!”
胡長海波楞着腦袋,嘴裡嘀咕着:“這輩分兒都亂了套了,以後讓耗子叫我二叔算了。”
“瞎嘟囔啥?像個娘們似的,進屋等着塞你的嘴去!”媳婦在旁邊給了老伴一小拳。
......
胡強頂着雞窩頭,捂着屁股從房山的茅房鑽了出來。
零下三十多度的大冷天,拉屎都凍屁股!妹妹用過的課本又太硬,搓了好半天,開屁股就是不舒服。
儘管捂着屁股有點哈腰,但是一米八八的身高進門還得低頭。
洗了把臉,進東屋一看熱炕上飯桌已經擺上了,耗子穿件小棉襖正給他爹燙酒呢。
“強子哥!”看到胡強進來,耗子樂趕忙打招呼,不過胡強發覺,這小子的眼神有點怪怪的。
“嗯,你小子夠準時。趁熱吃,吃完和我進山轉轉。”強子沒多合計,坐到炕上端碗就吃。
桌上菜不多,一個酸菜炒粉,一個白菜粉條燉凍豆腐,一盤芋瓜頭鹹菜,冬季,村裡人翻來覆去的也就那幾樣菜。
“大冷天的進山幹啥去?”兒子要進山,當老子的當然得問明白。
“是呀,山裡現在沒啥玩意,一大早着急忙慌的進山圖個啥?”當孃的也有點擔心。
“娘,你們別操心,前兒聽大馬棒子說在山北看到一羣狍子。我昨兒去看了,真有!我合計要過年了,打兩隻狍子換倆錢,家裡也鬆快鬆快。”胡強端着碗不緊不慢的說道。
胡長海努了努嘴,讓老伴兒又拿了倆酒盅,看耗子把酒都滿上了纔開口。
“家裡雖然不富裕,可也不差那倆錢,別去了。"
胡長海泯了口酒,斜眼睛看兒子對自己的話顯然沒怎麼在意,又接着說道:“要說那袍子肉,過去雖然說不上天天吃,隔三差五的也能吃一頓。一身瘦肉,那個細嫩啊!”
又叨了塊凍豆腐,胡長海微閉上眼睛美滋滋的表情,好似嘴裡含的袍子肉一般。
隨後哀嘆一聲,“唉!現在他媽的不行了,打那玩意被林業局的逮着是要罰錢的,弄不好還得蹲笆籬子。”
“是啊?那咱可不能去,眼瞅着小年兒了,犯法的事兒咱們可不幹。”一聽蹲笆籬子,強子娘有點害怕。
“二奶奶,我覺着沒啥事兒,有強子哥和我,那幫小子都得躲着走。再說了那幫護林員,野雞野鴨野狍子哪樣他們沒吃過?比這稀罕的玩意估摸人家都吃過。放心,二奶奶,不能出事兒。”
耗子是真想和強子哥打幾隻狍子解解饞,“還有啊,過年前兒,狍子肉可是好東西,往常一隻大狍子三千來塊,現在最少都能賣四千,活的更值錢!”
“滾蛋!人家犯不犯法俺不管,那玩意值不值錢咱也不問,咱就管好自己就成,安安穩穩過個好年比啥都強。”李鳳琴有點生氣,她真怕這倆孩子出點啥事。
胡強放下飯碗,認真的說道:“娘,明年燕子就要去城裡念高中了,得存點錢。還有,家裡欠本子叔兩千塊錢得還上。人過年,這債可不能過年。”
擡眼看了看爹媽都沒吭聲,胡強又接着說道:“今年收成不好,糧價也沒漲。本來沒多少收入,還了債就沒錢了。孃的腰疼病也得看看,來年開春連耕帶種的也是錢,不找點財路來年緊巴巴的咋過?”
“哥,我不上高中,我就在家幫媽種地。”一直沒說話的燕子,小聲說道。
“閉嘴,跟我使什麼性子?不上高中,將來能上大學麼?不上大學能有出息?”胡強可不希望妹妹有這想法。
燕子吐了吐舌頭,嘴裡小聲嘟囔着:“你咋知道我準能考上?”
“你學習那麼好,若考不上高中,那狼山鎮的人都得回家種地了。你別給我耍花花腸子,明年你認真考準能考上。考不好看我怎麼收拾你,錢的事,哥哥有辦法。”
燕子看哥哥有點發火,撅着小嘴,不吱聲了。
耗子看氣氛不對,趕緊打圓場“咳咳,嘿嘿,燕子妹妹學習全校第一哪能考不上?閉着眼睛考都能考上。”
“都閉嘴!什麼亂七八糟的,怎麼這家我說的不算了?”胡長海悶了口酒,氣道。
“燕子,你就給爹好好學習,考上重點你爹媽臉上都有光。”
胡長海回手指着自己兒子罵道:“還有你,小兔崽子,你爹還沒死呢,用的着你吵吵八火的?錢、錢、錢,用你瞎操什麼心?你和那小寡婦咋回事我都懶得問,你倒跟老子搶起戶口本來了!你想當家是咋地?”
李鳳琴看自己丈夫發火,在旁邊捅咕了他一下,“正吃飯呢,你急啥眼?瞎勒勒啥?”
又看了眼兒子,道:“今年收成差點,家裡還有幾大千,你本子叔的雞烘今兒就讓你爹還了去,還能剩個三千出頭。家裡菜窖裡的菜一冬也吃不完,糧食也夠吃,耗子前兒還拉來一千斤稻子,過年時也花不了幾個錢。你就安安生生的不惹事媽就燒香了,別的事不用你操心。”
李鳳琴又衝耗子罵道:“你這小崽子也是,在二奶奶吃幾頓飯二奶奶又不嫌哄你,你送大米幹啥?說你還跟我犯倔,竟整那隔路的事兒。”
耗子撓撓頭,嘿嘿一笑:“二奶奶,俺知道你沒把俺當外人兒。不過一年到頭總在你家吃飯,拿點大米那不是應該的麼?俺家的地都是強子哥和山子幫種的,大米放家裡也沒人給俺做不如拿過來讓二奶奶給俺做不是?”
耗子擡眼看二奶奶還要說話,趕忙轉移話題,一臉壞笑地對胡強說道:“對了,強子哥,你和那小寡婦是咋回事?屯子裡可都傳開了,說你倆搞那個……嘿嘿,論輩分那還是俺侄媳婦,你倆是不是得孝敬孝敬我點啥?”
“啐,俺哥這麼帥哪能看上她?”
“俺那侄媳婦長得也賊漂亮不是?是不強子哥?”
“竟瞎扯,我生的兒子我不瞭解?耗子,你說你強子哥是那樣人麼?”
“備不住!”
“啪!”
“哎呦,二爺爺,二奶奶打我。”
“該!這他媽都是啥輩兒啊!”
......
飯桌上亂哄哄的,胡強感覺自己腦袋有點大。
“行了,都消停消停……”胡強覺得這事,有必要和家裡人掰扯掰扯。
當事人要開口了,幾個人都抻脖子等着聽下文。
“俺和蓮嫂子根本就沒啥事,昨兒是蓮嫂子回西大林孃家,回來時候從小道走的。半路上一腳踩雪坑裡腳扭傷了, 腳脖子腫了那麼老大!”
胡強一邊比劃着一邊說道:“正好我去尋摸狍子回來遇上,俺能不管麼?蓮嫂子走不了路,磨嘰了老半天才背上,就這麼把她送了回去。”
“強子哥,揹着大美人就沒啥感覺?”耗子還不死心。
“這冬天,大棉襖大棉褲的能感覺到啥?”胡長海下意識的接過話。
“啐!老東西,竟想那些不正經的事兒。”李鳳琴捅了老頭一胳膊肘。“我幺摸也就是這碼事兒,咱兒子能是那樣人兒?”
“咳咳,嗯,不管怎麼說人家是小寡婦,你是個大小夥子。走到一塊好說不好聽,以後少往一塊堆湊合。”胡長海也覺得剛纔自己的話,有失風範,這時端起了家主的架勢。
胡強解釋完就再懶着開口,嗯了一聲,把剩下的飯扒拉乾淨。
心裡忽然想起---背在身後那吐氣如蘭的喘息聲,還有夾着冷風不時從鼻尖飄過的---淡淡體香。
望了望窗外雪白世界,胡強心裡有了點小遺憾---爲啥不是夏天呢?
“強子哥,你摸着我侄媳婦腳了?”
“……”
“啪!”
“哎呦!二爺爺,二奶奶又打我!”
“……菜有點鹹了。”
......
ps:初次寫書,怕沒人看,也怕有人看了罵我寫的爛!
哎,到底是粉嫩的新人,糾結啊!
(突然間發現本書的第一男配馮有才名字很狗血,我這兩天看到好幾本書裡都有叫有才的配角。難道大家都這麼有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