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出雙生,龍骨男盡…雙生尚存,兇卦未破…三皇子…能有那個命數麼?
皇家太兇險。莫牙搖着頭,覺得一腳踩在地上,都能踩出一泡血水來...
——“穆郡主?”
熟悉又可怕的聲音頓住了莫牙的步子,莫牙躲到一旁,悄悄看着不遠處的這兩人。
穆玲瓏盈盈轉身,見是太子,咬脣嬌憨一笑,“玲瓏,見過太子殿下。”
——“郡主也去建章宮?”唐曉看着兩手空空的穆玲瓏,脣角漾出溫和的笑容,眼裡蘊着深情,“郡主,你是不是忘帶什麼了?”
“沒有啊。”穆玲瓏孩子氣的打量着自己,“我忘了什麼嗎?”
唐曉含着笑,“禮物。送去建章宮的禮物。郡主往那裡去,一定是替賢王府給三皇妃賀生辰,既然是生辰,郡主哪有不送去禮物的道理?還不是忘了?”
——“我纔沒有。”穆玲瓏擠了擠圓潤的鼻頭,衝唐曉嗔怒着,“父王說,不用帶禮物的。”
——“哦?”唐曉饒有興趣。
穆玲瓏傲嬌的點着頭,“父王說,皇妃生辰,又不是整歲的大日子,送禮成風只會讓世風日下,人到就是禮數,不用再備什麼禮物。纔不是我忘了,殿下你冤枉我。”
唐曉負手走近她,灼灼的黑目眨也不眨,用一種自己也意識不到的柔和口吻,低聲道:“是我冤枉了郡主。”
穆玲瓏哪裡見過太子對自己這樣的溫柔,咋舌跳開幾步,側過身,懼怕着道:“我胡說呢。”
——那樣的眼神…
莫牙見過那樣的眼神——穆陵看着程渲的時候,就是一模一樣的眼神,飽含着寵溺的柔情,可以融化世間任何一個女子的心腸。
唐曉深邃的看着躲閃的穆玲瓏,眸子藏着熱烈的情感。同是情海沉淪的男人,唐曉騙不過莫牙。
——唐曉,確實愛慕着…自己的堂妹,穆玲瓏。
這口味也忒重了…莫牙後背噌噌冒着冷氣。唐瘸子心狠不止,還有些扭曲吶。這得多缺愛才會這樣。
莫牙忽然對老爹涌出深深的感激——自己一個孤兒,老爹雖困着自己,卻也愛着自己,潛心醫術可以讓人平靜刻苦,不會胡思亂想變作一個心理扭曲的人。
莫牙又朝唐曉看去,見他寬實的身體越逼越近,近得像是要包裹住嬌小的穆玲瓏,這畫面太美莫牙不忍去看,莫牙真想振臂高呼:“殿下,放過你堂妹!”
想到肩上還扛着大事,莫牙喉結動了動,趕忙閃身走了。
——“既然都是去建章宮。”唐曉和穆玲瓏並肩走着,“我們一起?”
穆玲瓏左右看看,去建章宮也就是這一條宮道,要不一起,還是能飛檐走壁?穆玲瓏揉着髮梢,歪頭脆聲道:“玲瓏也沒有別的路可以選…殿下別嫌棄我聒噪就好。”
“郡主活潑可愛,會有誰嫌棄你?”唐曉笑了笑,忍不住又側目看了眼她紅撲撲的俏臉。
“莫牙啊。”穆玲瓏嘟起嘴,鼻子裡忿忿低哼了聲,“他回來岳陽就一直躲着我,見到本郡主也說不了幾句話就搪塞了去…不知好歹,太可惡。”
——“可郡主就喜歡這份不識好歹。”唐曉低語。
穆玲瓏嘿嘿一笑,忽的想起什麼——中秋那晚,她拖着莫牙和自己看燈,臨走要送莫牙個大燈籠,莫牙硬是推了去不要…
那晚,自己和身邊的唐曉說過——“可本郡主,好喜歡這份不識好歹…”
穆玲瓏發愣的看着身旁穿繡龍緞服的太子殿下,紅脣動了一動,心裡隱約有些悸動之感。穆玲瓏眼神楚楚,唐曉灼熱望着,嘴角蘊着暖笑,“莫牙娶了妻,男子有了家室,當然會斷了那些花花草草,郡主對他的好感寫在臉上,莫牙當然會刻意迴避去。如果不是,那就不是你鐘意的莫神醫。郡主,我說的對不對?”
穆玲瓏合上脣,內心的悸動卻沒有止息,一個“對”字含在嘴裡,卻沒有說出口。
——“殿下大婚後,也會避開那些花花草草嗎?”穆玲瓏忽的看着唐曉。
“我…”唐曉嘎然失笑,“我在你眼裡,是個風花雪月的男人麼?”
穆玲瓏咬脣羞澀一笑,望着越來越近的建章宮,幾步走到唐曉前頭,低聲道:“殿下癡情專一,玲瓏知道。”
唐曉注視着她可人的背影,“郡主知道的,不論我的太子妃是誰,我的心裡,永遠深藏着那個人,這一生,都不會變。”
穆玲瓏驀然回首,盈盈的水眸溢出快樂,衝唐曉蹙起鼻頭稚氣一笑,腳步像一隻靈敏的小鹿,甩開唐曉直朝建章宮去了。
唐曉周身溢出一種懼怕——他發現自己已經越陷越深,墜進愛慕穆玲瓏的情網裡,無法自拔。唐曉無數次告訴自己,她只是你的堂妹,有着血緣之親的堂妹,不論你有多喜歡,也絕不可能和她有什麼將來。
——齊國同姓通婚都罕見,何況,是皇族的血脈親人,絕不可能。
可是…每每想到穆玲瓏有一天會被許給旁人,嫁做別人的妻子…唐曉都會心如刀絞輾轉難眠。就算得不到,能日日看着也是好的,但她要是嫁進別家的深宅…自己就再也不能時時看見。
恍然一刻,唐曉有些後悔——如果,如果你還是穆玲瓏貼身的近衛,郡主出嫁,嫁去哪裡你都可以追隨守護,看她笑,看她鬧…
如今貴爲太子,卻連看着自己喜歡的人都成了一種奢望,天下在握,又有什麼意義…
——你忘了你的執念麼?唐曉耳邊似有蒼聲低語,驚醒了出神的他。
建章宮裡傳出的鑼鼓聲越來越響,但唐曉耳邊只回蕩着穆玲瓏的話語——“殿上癡情專一,玲瓏知道。”
——郡主,你都知道,但你又什麼都不知道…
司天監
今天是建章宮三皇妃的生辰,生辰大宴前,三皇子還差人來求了一卦,問的是:愛妻喜聽戲,生辰宴上擺幾齣戲最吉利,還送來了戲牌子讓卦師挑選。
這種小卦是不會開壇焚骨的,一般都是挑個主子用熟的卦師,爻幣也好,搖籤也罷,不過都是討個吉利安心,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卦。
這一卦,是老卦師宋燦卜的。宋燦擅觀面相,又與三皇子有些私交。三皇子獨寵這一位皇妃是岳陽人人都知道的,宋燦自然也知道。宋燦逢人便說——三皇妃生了一張極有福氣的面相,盛寵在身不可估量。
——這還用你說…
卦檔外,程渲品着香茗低低切了聲,問着孫無雙道,“那宋卦師送出的是什麼卦象?八成都偷懶沒卜,打着腹稿送去的吧。”
孫無雙也無所謂程渲看得見看不見,衝她豎起了大拇指,“你真是料事如神,宋燦根本就沒有卜卦,就和建章宮的人說,三皇妃生辰大喜,可以唱上六齣戲;三皇妃屬兔,玉兔大吉,只要定下一出帶兔的大戲,其餘的戲份都沒有忌諱。”
程渲噗嗤一笑,“宋燦真是個投機的高手,嘴神胡謅,卻也能聽得人煞有其事。那今天的壽宴,一定會有出嫦娥奔月的大戲。”
——“就是嫦娥奔月。”孫無雙點頭,“宋燦就是知道,三皇妃喜歡這齣戲,這才故意拿玉兔說事,討主子歡心不是?”
程渲笑了笑,端着茶盞又抿了口,“他知道這一卦無足輕重,所以也沒在意,當成個奉承建章宮的機會。官場之道,確實沒什麼意思。”
孫無雙忽的從腳邊捧起個八寶匣子,從裡面摸出幾碟宮裡的點心,“差點忘了,建章宮大喜,也沒忘了司天監,這些點心,是早上建章宮送來的,說是和司天監同慶皇妃生辰。程卦師,你嚐嚐?”
——“是你沒忘了我纔對。”程渲摸起一塊栗子酥滿足的咬下,“卦檔這可有可無的差事,誰會記着我?多謝。”
程渲已經有陣子沒吃到宮裡的好東西,栗子蓉軟糯甜美,入口即化,吃上許多也不會覺得膩。程渲吃的有滋有味,不喜甜食的孫無雙看着也忍不住嚥了幾下口水。
皇宮,建章宮
三皇子穆榮寵妻是出了名的,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三皇妃恃寵生嬌也是人盡皆知,一場生辰擾了半個皇宮,也是沒人敢多嘴一句。
建章宮裡,穆榮正陪着愛妃接受着各宮各處送來的禮物,消息靈敏的人都隱隱得到□□——今年過完,可就要易儲了。這不,都藉着三皇妃生辰的機會,給建章宮表表心意。午時才過,建章宮的禮物就堆滿了半面牆,還呈着源源不斷的態勢。
——“太子殿下還笑我呢。”穆玲瓏扭頭看着默默跟在自己身後的唐曉,“您不也兩手空空麼?”
唐曉垂眉一笑,“景福宮珠翠宮和三哥沒有太多禮數上的來往…”
——“我知道了。”穆玲瓏搶道,“太子之前生辰,珠翠宮不過才弄了個小小的壽宴,重禮也盡數退了去…您和蕭妃娘娘不喜歡鋪張。建章宮壽宴,您能過來瞧一眼就是大禮,哪裡還需要帶別的禮物?”
穆玲瓏聲音清脆,像是等着太子誇自己幾句,唐曉欣然點頭道:“郡主說的不錯。”
——“這麼看來,玲瓏和殿下是一樣的呢。”穆玲瓏嘻嘻笑着,揉着髮梢踮起腳尖,瞪眼驚道,“好大的場面,聽說城裡的幾大戲班都來了。”
建章宮的下人見到太子和穆郡主親臨,都是誠惶誠恐趕忙請進。穆榮挽着愛妃的手快步迎上,穆榮是個文弱書生,才華橫溢卻手無縛雞之力,文可傲立朝堂,武,卻不值一提。
唐曉對三哥頷首一笑,看向他緊緊挽在身邊的三皇妃,三皇妃出身高貴世族,又被夫君當寶貝寵着,對出身寒微卻暫時得志的太子沒有太多敬畏,不過礙於禮數,對眼前的太子微微屈膝,鞠了個敷衍的小禮,便當做打發了去。
穆榮有些汗顏,對自己的五弟抱拳俯首賠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