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述腦中一暈,神色便有些恍惚,周桃睜開一隻眼睛悄悄一看,眼底露出喜色。
手指悄悄一捻,深紅寢衣滑落,鋪在身下,周桃擡腿,狀似昏迷將醒呢喃着翻身,腿不知怎的碰上納蘭述的腰,碰得他身子一傾。
這一傾,納蘭述身子向下一栽,臉頓時衝着周桃半掩的胸兇猛地撲下來。
滿室幽香、混沌光線、半裸女體,孤男寡女。
屋頂上突然有冷冷哼聲。
隨即豁啦一聲大響,屋頂突然掀開一個大洞,天光傾瀉,刷刷落下兩條柔軟的長繩,繩上前半截是管狀長棍,筆直落到牀頂,隨即繩子一振,棍子上啪地各自彈出一個鉤子,勾住了牀頂左右一扯,轟然將牀頂扯開,並不停留繼續下落,堪堪落到牀上,兩根繩棍像一個人的兩隻手臂,精準地落在正閉目展現出一副無辜陶醉神情的周桃兩肩,啪地一聲棍子彈開露出一雙竹製的爪子,抓住周桃的雙肩,拎起,一甩。
唰一下白生生光溜溜的女體從納蘭述臉下飛出,落在水跡淋漓的地上,那棍子迅速上移,扯住撕破的帳頂,拖拖拽拽地往驚呼慘叫的周桃身上一扔。
動作七八個,時辰不過一瞬間,那倆不知是繩子還是棍子的東西,在納蘭述的臉埋上週桃的胸之前,靈活如人手,瞬間將周桃給轉移,納蘭述栽在牀上,啪一聲輕微裂響,他擡起頭,鼻子上一片鮮紅。
……雞血泡被擠破了……
血腥氣沖鼻,納蘭述皺眉,胡亂拿被單擦擦臉,擡頭怒喝:“混賬!誰要你們跟着我的?什麼事都敢參合!給我滾回去!”
上頭沒有聲音,兩根繩棍唰一下收回去,像一個人飛速躲閃的手臂,沒入黑暗裡,隨即頭頂屋瓦一陣疾響,掀開的瓦片被人迅速重新蓋整齊,眨眼間那個大洞就不見了。
屋內恢復寂靜,若不是地上還躺着周桃,剛纔那神出鬼沒的倆根怪繩就似沒出現過。
納蘭述立在牀前,摸摸牀上的血,臉上神情若有所思,隨即苦笑着看看頭頂——他自幼喜歡搞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堯羽衛因此也常有創新武器,這繩棍還是他發明的,不過是個玩具,不想今天居然被拿來“解救”了他。
此時滿腹怒氣,奈何頭頂上的護衛已經跑掉,納蘭述退後一步,大喊:“紅硯!”
門被小心翼翼推開一條縫,紅硯擠着一隻眼睛,一副生怕自己看見什麼不該看的東西長針眼的神情,小心翼翼探頭:“……公子您有什麼吩咐奴婢剛纔到樓下幫小姐要熱水去了啊地上怎麼有水您還好吧沒事吧?”
納蘭述狐疑地眯起眼睛,盯着滔滔不絕的老實丫鬟——這姑娘是不是每逢撒謊就說話特順溜特囉嗦?
“承蒙你一開口就問候我。”納蘭述忽然放緩了語調,眼神裡似笑非笑的神情讓紅硯打了個戰,“你家小姐暈倒了,我不方便,你來伺候。”
“哦……”紅硯低頭快快走進來,納蘭述和她擦身而過,忽然道:“當初珍珠河的水裡,幾個人?”
紅硯低着頭,囁嚅道:“……兩人一狗……”
納蘭述笑了笑,月光的陰影隱了他半邊容顏,那笑容卻明光迥徹,琉璃水晶花般一綻,隨即他對地下週桃指了指,輕輕走了出去。
他行到廊前,手扶欄杆,目光很遠,不見眼底神情。
一夜過去,第二日照樣相見,周桃並不明白昨夜到底是怎麼回事,私底下發狠掐了紅硯好幾把,好在昨夜說到底叫做“意外。”她並沒有不顧一切地去勾引納蘭述,自認爲沒有穿幫,早上見了,做出點羞怯之色,也就完了。
納蘭述態度倒是自然,沒看出有什麼異樣,吃完早飯後道:“小桃,你這聲音是被毒啞的,想必有藥可醫,正巧這定湖來了好大名氣一對名醫,今天咱們就去看看。”
周桃哪裡願意去看,此時暗恨裝啞巴就是不好,昨晚發不了勾魂嬌吟,今早也說不了拒絕言語,面上端然微笑,桌子底下用力掐紅硯腰臀,丫頭木着臉一副“貴人們說話婢子不能插嘴”表情,露在桌上的上身不動,屁股生生移出三寸。
周桃無奈,心想反正死活不開口,諒他名醫也看不出啥,磨磨蹭蹭跟着納蘭述出門。
納蘭述熟門熟路,直奔城外醫館,卻沒有走尋常路,而是從城外崗子山後山繞了下,山路崎嶇,周桃踩着顆石子踉蹌了下,納蘭述立即扶住:“小心!”
他動作及時,神態溫柔,握住周桃的手腕好一會兒沒有放下,之前他一直守禮自持,少有如此動作,周桃心中竊喜,心想昨晚雖然沒有成功,但多少也有了點作用,回首向他嫣然一笑。
納蘭述也一笑,眼眸如這秋日麗景華彩絢爛。
秋日晴空,翠色離披,一對皎皎少年男女在爛漫秋光山色裡含笑相望,着實是副很美妙的場景。
丫頭紅硯卻很不美妙地撇了撇嘴。
路不好走,過不了一會,周桃便香汗淋漓,納蘭述在懷裡摸摸,摸出一塊長長的散發暗香的壓印着心形圖案的古怪白色“39釐米蘇菲加長夜用綿柔創口貼”,笑道:“來擦擦汗。”
周桃趕緊殷勤含笑把額頭湊了過去,納蘭述瞟瞟她,突然又將那東西一收,換自己袖子給她擦了擦,隨即笑道:“這是你送我的呢,不捨得用。”
周桃一笑垂臉,眼底閃過一絲冷光,再擡起臉時已經又是一付不在意的笑容。
不多時到了醫館,醫館門口永遠那麼多人在等叫號,納蘭述蕭索望天,長嘆:“看病難!”
門口小廝在叫號,納蘭述今天打扮得像模像樣,小廝沒認出這就是那個騙子黃牛,照常發號,納蘭述低頭一看,兩個古怪的數字,25。
“這是什麼?”他問。
“二十五啦,你前面還有十一個。”有人湊過來看了一眼,指指正門前掛着的寫了“14”的號牌。
“我是說這是什麼符號。”
“女神醫專用的。”那人道,“說是什麼……阿拉伯數字?挺方便好記的。”
“阿拉伯……”納蘭述叨唸了兩遍,擡頭看看前面長龍,他心中有事,不耐煩久等,左右張望,看見一個肥老財坐在16號位置喘氣,咋看都沒什麼立刻要死的急病,擡腳就走了過去。
“兄臺。”他拍拍胖子的肩,“你的東西掉了,哎呀,好大錢袋。”
胖子一驚,趕緊彎腰去找,人肥,肚子上的肉層巒疊嶂,隔了地面如隔千重山,胖子只得丟下手中所有東西,挪下屁股,艱難地趴到地上去找。
納蘭述立即把手中25的號牌和胖子丟下的16號飛快地換了一下,一屁股坐了下去,順便還招呼周桃:“來,坐。”
等胖子呼哧呼哧趴在地上找了一圈一無所獲再擡頭時,他的位置已經被納蘭述佔了去,醫館大門處有人正叫號:“16號看診——”
“我我我——”
“我!”
納蘭述一個字定乾坤,輕快地站起來,牽起周桃向裡走,胖子大驚,揮舞着手裡的號條追上去,被堵在門口的小廝抓過號條看一眼,啪地拍在了他的臉上。
“你個二五!”
……
納蘭述毫無良心不曾回顧,瀟灑地邁進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