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五節 萬古雲霄一羽毛(五)

等了許久,桃花都未將魯淑喚來。步兒不由惱了,正要令其他的侍女去找桃花,桃花已經垂頭喪氣的走了進來,“小姐,少爺被呂將軍派出營去採買,要傍晚才能回來。”

“爲什麼又要哥去?”本想和魯淑到江邊再去捉小魚的步兒大爲失望,嘟着嘴,“昨日不是纔去過嗎?”

“似乎昨日未盡數按清單購完,”桃花跟着步兒走到房外,“少爺今日本不當值,但呂將軍說營中人手不夠,便命他與其他軍士一同去了。”

是嗎?步兒疑惑的揚了揚眉,想到平日魯淑的抱怨,似乎呂蒙真的很喜歡差遣他,眼轉一轉,已有計較,吩咐桃花爲自己換了鞋,將魚網抱在手中,便要出門,桃花不明所以,“小姐。你自己去嗎?”

“不是,”步兒眯着眼睛走出房門,“桃花,你拿着木盆與我一同來。”

疑惑的跟隨在步兒身後,看她快步走向大帳,桃花更加的不解,不是要到江邊捕魚嗎?爲什麼要去大帳呢?難道要大都督批准?

直將守軍當做不存在,步兒徑直闖進帳中,守軍不及阻止,又不敢伸手拉她,只得提高聲音,“步兒姑娘求見大都督。”

正在查看地圖的周瑜本不想見步兒,正要命人去回絕,才擡首,步兒已經站在帳中,小小的人兒,還不及案几高,嘟着嘴,手中抱着一個魚網,眼睛骨碌碌的轉動,不知又在想什麼,周瑜嘆息着將地圖捲起,強笑道:“步兒,今日怎麼不去玩?到我這兒來做什麼?”

“大都督,你陪我去捕魚,”步兒上前兩步,將魚網站在案几之上。“爹爹不許我下水,大都督你幫我。”

真真的哭笑不得,自己是大軍的統帥,提着這個魚網去江邊捕魚那將會貽笑大方,揮了揮手,“好了,我還有事要做,叫淑兒陪你去玩吧!”

“哥讓呂蒙派出營去了,”步兒毫不退讓,瞪大眼睛,伸手拿着魚網壓住地圖,“沒人陪我玩,爹爹又去孔明先生哪兒了,大都督陪我去。”

“那明日再去,”地圖被魚網壓住,周瑜滿面不悅,“你自己去營中游玩……。”

“我要今日去,”步兒也惱了,“大都督陪我去。”

真真的惱火,若是其他人,厲聲斥責一番。打將出去也就罷了,可是這小小的孩兒,自幼任性慣了,這幾日病勢痊癒後,瘦瘦的小臉才逐漸豐盈起來,實不忍心罵她,無奈之下,只得站起身,“好吧!我在營中也坐得悶了,隨你到江邊去走走。”

興高采烈的步兒將魚網塞起周瑜手中,又從桃花手中接過木盆,一併塞給周瑜,“大都督,你會捕魚嗎?步兒要的是那些五彩的小魚,要養到缸裡的。”

左手提着魚網,右手抱着木盆,周瑜想到被帳下大將看到自己的模樣立時就覺得後背發麻,眼珠一轉,微笑道:“步兒,我可不會捕魚,我有一個親兵從前是漁夫,最擅長的便是捕魚,要不讓他隨我們一同去?”

“好吧!”步兒揚了揚眉,“是甘寧嗎?還是太史慈?”

饒是親兵抱着魚網和木盆,但營中軍士眼中的詫異令周瑜渾身都如同火燒一般,可是步兒走得慢,總不能箭步如飛,只覺得四周目光越來越多,想到此事本應是魯淑承擔。偏偏魯淑出了營,不由在心中暗罵呂蒙。

好容易才走出營地,可是偷偷回過身,有不少的軍士站在營中向這邊眺望,想是在探看自己的動靜,周瑜想到魚網和木盆,頭皮一陣發麻,下定決心無論步兒怎麼哀求,自己堅決不肯下水。

提着魚網站在水中,周瑜真真的哭笑不得,擡眼望去,步兒赤足站在一塊石上,左搖右晃,作勢就要下水,似乎是覺得自己站在水裡一動不動,大爲不滿,皺着眉,“大都督,快把魚網放進水裡,魚都要跑光了。”

下了三次網,第四次好容易才網到四條魚,興高采烈的奔到岸上,步兒看着那四條魚。拉長了臉,“爲何才捕到四條?”

想到自己的艱辛,周瑜真真的怒上心頭,步兒卻比周瑜更加惱怒,“大都督真真的笨!若是哥,早就捉到數十條了,你還站在這兒做什麼?還不快下水?”

氣惱莫明,連下了下餘網,終是捕到了二十餘條小魚,步兒終是作罷,滿面不悅。周瑜累得汗流浹背,終是未討到步兒的歡心,不由有些沮喪,走上江岸,營中聚集的軍士已經散開,周瑜長吁一口氣,卻隱隱看到太史慈的身影,想是他爲自己驅趕走了那些尷尬吧!

“步兒,”周瑜看步兒惱怒的轉過身,從她眼神便猜到她明日定然還要自己到此捕魚,忙笑道:“我回去便告訴呂蒙,從今日始,淑兒不用到帳中聽用了,讓他好好兒的陪你玩。”

傍晚回到屋中,聽步兒得意洋洋的講述完午間算計周瑜的過程,魯淑張大口,“步兒,你膽子真大,竟然算計到大都督頭上了。”

“哼,”步兒冷哼一聲,“若不算計大都督,你還得聽命於呂蒙。”

“步兒,還是你有辦法,”魯淑提起竹筒爲步兒斟了一杯茶水,“反正從明日始,我便無事,你想做什麼?我陪你。”

用過早膳,魯淑揹着揹簍,與步兒一同走出土屋,準備到營外去挖幾棵梅樹,剛剛走到營中,卻見程普引着兩個陌生的將軍大步從營門外走了進來,看程普喜上眉梢的模樣,步兒不由頓住了腳步,卻聽魯淑壓低了聲音,“那是蔡瑁的兄弟蔡忠和蔡和,想是惱怒蔡瑁無辜被殺。所以來投效大都督……。”

不,不是來投效的,步兒微微笑着,這兩個人是來做細作的,反間計奏效之後,周瑜定然會有所防備,這兩人來只會有一個結局。

走出大營,卻見諸葛亮與書僮站在營門外,兩人忙向諸葛亮行禮,諸葛亮微笑道:“淑公子,步兒姑娘也要出營嗎?”

“是,”魯淑斂了笑容,顯得沉靜而又壓抑不住的興奮,“再過些時日便要入冬了,步兒想找些梅樹種在屋外,先生呢?又要去採藥草嗎?”

“我正要上山,相請不如偶遇,咱們一同上山如何?”諸葛亮笑容可掬,“當初在臥龍崗上,在下也識得一些野梅,正好爲兩位所用。”

無論何時與諸葛亮在一塊兒,總覺得異樣快樂,一路之上,他談笑風生,妙言錦句,令衆人喜笑顏開,在他的指點下,很快便挖到極好的兩株野梅,在書僮採藥之時,諸葛亮又教魯淑捉了兩隻野兔和一隻山雞。

不知不覺間,太陽已升至半空,魯淑見步兒滿頭大汗,便帶着書僮拿着水囊前去找水,步兒和諸葛亮坐在山邊的石上閒談,正聊得有趣兒,諸葛亮突見草叢輕輕起伏,似乎有東西在蠕動。

示意步兒慢慢站在石上,剛剛站定,只見一條沉身赤紅的蛇從草叢中爬出,看蛇頭扁平如紙,便知是毒蛇,且毒性極強,諸葛亮笑道:“姑娘勿驚……。”

“當然驚駭!那可是毒蛇,”步兒顫抖着,“它撲上來咬我怎麼辦?”

“放心,”諸葛亮小心翼翼的從懷裡掏出一塊銀錠,輕輕掂了掂重量,衡量着是否能一擊將毒蛇擊斃,“若它撲上來,在下一定擋在姑娘身前。”

正說着,那條蛇盤在步兒身前,蛇頭高高昂起,聽到蛇發出嘶嘶的聲響,步兒嚇得渾身顫抖,諸葛亮輕輕移步,想將步兒擋在身後,還未移定,蛇已經從地上彈起,諸葛亮手中的銀錠擲出,將蛇逼了回去。

正要從懷裡掏出另一塊銀錠,那條蛇又彈了回來,直取步兒,情急之下,諸葛亮伸臂擋在步兒身前,閉上眼睛,只在猜測被蛇咬中之中,還能有幾分生機,正在危急之時,突聽破空之聲。

“步兒,先生,”聽到魯淑的聲音,諸葛亮才睜開眼睛,垂首看去,那條蛇被長劍釘在地上,還在不停扭動,“下來吧!沒有危險了。”

伏在魯淑背後,步兒仍然怕得渾身發抖,不停的追問其他的蛇會不會從草叢中鑽出,直到下了山,再見不到長草,步兒才平靜下來。

硫碘的氣味兒瀰漫在土屋四周,桃花和衆侍女緊閉着門窗,步兒小心翼翼的站在格窗前的木臺之上,看魯淑查看屋角和牀榻下。

“步兒,那些蛇不會下山來的,而且營中這麼多人,蛇怎麼敢進營來,”灑了一下午硫磺,魯淑累得頭昏眼花,查看完牀底,直接坐在地上,“而且灑了那許多的硫磺,即使有蛇,也早就跑了。”

“我再也不上山去了,”步兒鄭重的宣佈,“你也不要去了,否則蛇認出你,跟着你一同下山怎麼辦?”

真真是孩子話,魯淑笑而不答,想到當時的情形,果真危急萬分,不由佩服諸葛亮臨危不亂,“步兒,無論怎樣,孔明先生總是救了你,你說咱們應該如何報答他?”

“我已經想好了,”步兒站在木臺之上,仍然不敢下地,“轉眼便要入冬了,先生住在船上,多有不便,咱們從建業帶了許多搭建營帳的東西都未用上,不如送給先生,幫他搭一個營帳讓他過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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