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持繼着北方一貫的炎熱氣候,空氣中散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老式的破空調早已成了擺設,如同一個患了老年癡呆症的病人,大張着嘴,懸掛在房門的上方。
三十八塊錢一晚上的宿費,還能要求什麼?至少比澡堂的大通鋪舒服多了。
陳輝像旅館裡的大多數人一樣,半開着吱呀作響的乾澀房門,保持通風的涼爽。
那些關着門的,除去正常的隱私之事,也保不準有非法的交易存在。
在梅國,做非法的事情卻不怎麼遮掩,而這裡,畢竟是法律嚴正的國內。
過道里迴響着電視機聲音,有新聞的標準國語,也有電視劇中的嗲聲奶氣,飄泊的人們細碎的交談聲穿插其中,彼此陌生,交談也多是非常短暫的問候,在水籠的嘩嘩聲中滑過,涉着拖鞋走過淹了水的地面的嘖嘖聲音,也不斷的出現在過道中。
已粉刷過多次的房間四壁,總還算乾淨,特別是每天換洗的舊牀單,散發着一股好聞的洗衣粉味道。雖嫌簡陋,卻也當之無愧店外那塊“賓至如歸”的招牌。服務員是個剛剛成年的小姑娘,仍然在過道中忙碌着,清洗着,勤快得如同不知疲倦的機器人。真是好福氣的店主啊,每個地方,總會有這樣的老實人,只需要花很少的錢就可以僱到,省心而又便宜。
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提着冒着熱氣的水桶,木然的目光掃過陳輝半開的房門,和某個人在過道里交談了兩句,走出視線,忽然間踉蹌滑倒,熱水灑了一地,匆忙的服務員立即拎了拖把過來清理,汗水順着紅中透白的腮邊流動,再順着頸子滾落到白色的襯衫裡。
總覺得這一幕有些熟悉。
其實人總是如此,有時就是會看到一些似曾相識的事。
那些發生過的場景或曾與夢境交匯,而更多的時候,在什麼地方得見,卻根本無從說起。
***
人有時難免要做些莫名其妙的事。
陳輝也說不清楚,自己爲什麼要回國,難道爲了探望親戚?笑話!不去尋他們麻煩已是善意,對他們最好的待遇,唯形同陌路而已。
人生匆如過客,此來彼往皆爲利矣,追憶往昔,最是無聊不過。
或者,回來僅僅是一種調劑,是對於心靈上的放鬆,還是一種莫名的歸屬情感?
***
此時。
某個神秘的地方。
明亮而輝煌的燈光,潔白如玉的廣闊殿堂,顯現出一種至高無上的權勢之感。
殿中別無他物,一張寬大如牀的華麗大椅,背身而置,椅子裡坐着一人,僅可見到烏黑短髮的一半後腦,兩側,各立一百名黑衣筆挺,站得如標槍一般直的人。衣黑如墨,殿白如玉,兩色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壓抑的氣息讓這廣闊的空間有如即將爆炸一般,充滿了沉悶的力量感。氣息來自於這兩百名黑衣人身上,收放自如的氣息,彷彿隨時可迎面衝來,將人碾成粉碎。
在白玉階下,畢恭畢敬的站着一個人。驟見,似三、四十歲,細看卻如**十歲,再看,又覺只有二十五六。眉目眼角,隨着這些黑衣手下的一呼一吸,如同被不時吹脹壓扁的氣球,時而光滑,時而皺褶滿面。
一個語音讓人異常熟悉,語氣口吻卻又截然不同的說話聲,發自於那背坐之人的口中:“朱利安,以你的能力,應該可以處理好這件事吧。”
“是的,尊貴的時空戰神,我一定拼盡全力,努力維持!”面對這個權力傾天的人,朱利安雖貴爲烏托邦領袖,卻也汗透重衣。
“不是盡力,而是一定要!以現在的情勢,正是最關鍵的時刻,容不得半點差錯,你懂嗎?”
兩邊的黑衣人僅以氣息壓制,朱利安矮了三分,腳下地力沉陷,再也抗制不住,癱軟在地,顫聲應道:“是……是的,我尊貴的神。”
那背坐之人擺了擺手,道:“朱利安,現在你對我來說仍是不可多得的人才,3401線的時間掌控,也只有你做得不錯,我希望你善用這一點。現在正處於極其微妙的時候,你一定要控制好,不可讓陳輝……”說到這兩個字的時候,他的聲音忽然有些生硬,但很快接道:“現在不能讓陳輝絲毫的脫離歷史軌跡,而我,是絕不想與之碰面的,你懂麼?”
朱利安喘着粗氣,點頭如搗蒜,“是的,我完全明白,我的戰神大人!”
***
在這小店住的三天裡,陳輝一直在讀一本名爲《惡障消長傳》的書,書中詳盡的記錄着萬興舟的“生平事蹟”。
有的事情還未發生,而有的事情,已然開啓。
提供此書的是史克卑斯塔,希望陳輝能夠利用萬興舟製造的事端,參與軍火販賣,加速歷史事件進程,同時也可以讓陳輝積累到大量的財富。
能夠看透別人被安排好的一生,似乎是件很有趣的事。
偷得浮生半日閒。
陳輝並不能完全的靜心休閒,梅國方面的事情,仍需要安排。
陳輝針對烏托邦的清除策略,已被託德全盤採納。說穿了,其實一錢不值,小時候陳輝就曾和小夥伴們玩過的遊戲,把田埂邊的溝水兩頭堵起,淘乾溝內的水,魚蝦、泥鰍,自然就完全的顯露出來了。
由摔角業入手,把其中所有的選手、經理人、管理層、宣傳人員,全部都換成自己的人手,當所有的無關人員被快速排除,烏托邦的那些聰明的傢伙,便再也藏不住了。其它行業,自然也可同樣處理,修真館中的手下如滾雪球般越積趙多,安排行業人手,不過舉手之勞。
安排聯絡之後,世界便清靜,其餘後事,機器人自會按程序處理,唯待慢慢固澤而漁罷了。
託德還帶來一個本該讓人興奮的消息,時空契入系統成功。可以造就一個絕對的空間供給挑戰,而且對方的勢力還會有總量的大略顯示,可以得到大量的魔晶和任務報酬。
但是因爲只能契入最上層,所以只能挑戰真仙一級的敵人,如果感覺有把握,可以通過絕對空間的造就,單獨對陣。只要逐一消除危脅,可以最終回到天朝時代,這也算是另外的一種方法。雙管齊下,要麼到達X級授權打回去,要麼一個個的清除掉再回去。
可是現在,陳輝卻沒心思去做這種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這幾天懶懶的,實在不想動,就想呆在國內這安靜的環境之中。
也就是傍晚之後,才得以閒心讀書,若是當作小說來看,卻也是不錯的感覺。
有那個叫萬興舟的瘋子,也難怪生出萬煜那樣的怪物來。
針不刺到肉,又怎麼會疼?看別人的事情,總是分外輕鬆。
“這叫小圓的雞婆,死得倒也慘了些。”翻到周彥死的那一段,陳輝若有所思的想:“憑我現在的能力,就算不動用真息,僅用藥物,也可以解了她的毒吧。”
距離小圓的服毒,時間上大約還有幾個小時,尚未發生的事,極易解決。
此時已是深夜,向窗外看去,烏雲閉月,正是飛行的最佳時刻,要在短時間內趕到南方小城,非使用真力不可。
正待出門,樓下幾個不長眼的傢伙已上來找麻煩了。
雖然並未想真的謀財害命,可是陳輝出手太過闊綽,貪慾既起,不得滿足何以消滅?
“你說這傢伙什麼來頭?”
“管他那麼多,先打昏了,搜完身上的東西,直接扛出去用車送到郊區,隨手往臭水河裡一扔完事,要是出了問題,就說他夢遊,關我們屁事。”
“那要是被其它人看到怎麼辦?”
“你真是其蠢如豬!不會用個麻布口袋套起來,這到處來的旅客都喜歡提個大編織袋子,誰會多問半個屁?”
“那倒是,這小子一進店就亮出自己的護照,看來是個沒什麼關係的海龜,賺了錢想進店逍遙,讓你那騷婆娘給勾了魂吧……”
“囉嗦!老七,你去望風,我聽聽裡面睡了沒有……”
忽然門一聲輕響,外面的四個漢子猛地被拖了進去,再後面,便沒有一絲兒聲響傳出了。
陳輝從窗口起飛,經過臭水河邊,把昏死過去的四人從介子空間中拎出來,噗通,臭水四濺中,河水裡多了四個灌飽美湯撲騰起來的漢子。
殺之無益,收多了這種廢物,也是浪費空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飛行加上瞬移,花了半個小時,從廣闊的北方土地飛降至南方,來到天人娛樂城,巧妙的避過了青華幫的手下,稍微花了點工夫,找到了在不幹好事的小圓。
小圓洗乾淨,坐在骯髒的牀上,用吹風吹着頭上的髮絲,倒了一杯水,從抽屜裡拿出一個小小的藥瓶,倒入手中,仰脖子正準備吞下去,陳輝啓動了時間停止技能。
心中略有惻然,把她的毒丸換成了一粒MM巧克力。
毒藥多半很甜,這倒不露破綻。
換了藥,陳輝隨即離去,他想再進龍吟宮去看看,說不定,那個宮主會長得有幾分像龍吟真人,一個武當的老小子,一個沒有當成皇帝的道士,居然能傳了幾百代傳到這裡,也還真服了他了。
***
緊張的朱利安看着陳輝離開,不由得長長舒了一口氣,他非常的懼怕,說實在的,他也不想面對陳輝,更不想面對那個已被稱爲時空戰神的人。
慢慢的在小圓上樓的途中,注射了一劑簡單的****,隨後,就坐在樓下等着,過了不久,他終於聽到了萬興舟的嚎叫聲,“小圓畢竟是死了,歷史不會改變,否則,萬興舟也不會那麼瘋狂了吧?”
點燃一隻煙,朱利安靜靜的坐在樹下抽着,兩個路人笑道:“你看那個老外,坐在石椅上的樣子很是苦悶呢……”笑聲遠去,萬興舟已自外牆爬下,單手抱着小圓的屍體狂奔而去,一路,撞人無數,行人尖叫。
朱利安還在打着自己的主意,“該不該再追蹤陳輝呢?那個歷史中已出現無數次的關鍵人物,難道還要再次出現?他難道還不死心嗎?是啊,如果他不出現,又怎麼會出現後面的事呢?那個執念的人啊,難道死過無數次,還是要在這裡再死一次嗎?他就這麼永不放棄……唉呀!”
朱利安突然想起時間問題,急忙看了一下手錶,擁有時間控制能力之後,他總是不經意的錯過時間。
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朱利安的面前,怒道:“你……你這雜碎似乎真的不怕死!”
“時空戰神大人!”朱利安惶恐的跪倒在石椅前,“我……我立即跟上去看着,我……我保證不讓意外發生!”
時空戰神道:“不用了,我想來想去,這件事還是由我自己來關注算了!等事情完結,你就好好的跟着陳輝,這段時間,正是陳輝容易亂來的時候,明白嗎?”
“是的!”
時空戰神轉瞬消失。
朱利安狠狠的吞了口唾沫,心中突然怨恨異常:這本來就是你自己的事,爲什麼總讓我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