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張璋帶着顧陽每天在大街上兜圈子,本想着有那麼七八天,顧陽就會感到厭煩,也會明白這世上玄生少的想找都找不到,根本沒那麼危險,否則,他們獵手者也不可能一年到頭的躲在山裡修煉。
可沒想到,大半個月過去了,顧陽竟是鐵了心的跟着他,甚至將幾年來積存的休假全都用上了。而且,顧陽似乎是將心裡對玄生的恐懼都轉化爲對他得擔心,整個人進化成了一個嘮叨的老大哥,變了一個人似的。
在劉萬里找了他幾次之後、姜小凡欲說還休的目光之下,張璋無奈了,一狠心,自己編了一個帖子發到網上,又假模假式的找出來給顧陽:
X市2012年最神秘恐怖的三大地點之一
XX衚衕爛尾樓
神秘度:3級
恐怖度:5級
危險度:5級
比人還高的雜草叢生間,究竟隱藏了什麼?
--當然是屍體,不過有結界,屁也看不到。
深夜的恐怖身影,難道是來自另外一個空間的怪物?
--更屁,玄生又不是哥斯拉,那是隱藏在黑暗中的恐怖的獵殺者,怎會輕易顯露身形。
……..看着自己參考了好幾篇《大千世界》寫出來的帖子,張璋一邊念一邊在心裡鄙視着自己。就他寫這些,是個內行都會不屑一顧的略過,根本沒有一點玄生的特性。然而,這裡還真有個玄生,而今晚,那玄生應該就要對沈曦出手了。
“這裡……有玄生?”想起在百貨大樓裡的遭遇,再聯想到這帖子裡對爛尾樓的描寫,顧陽下意識打了個冷戰。
張璋板着臉點了點頭,心裡卻是苦笑連連。爲了解除顧陽的心理負擔,他只能利用沈曦了,但願那小子事後不會追殺他。
“那,那……”那了半天,顧陽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是真的無法理解張璋在做的事,明知那裡有怪物,還要去!警察也是去抓罪犯,可起碼對方還是人啊!這些完全超出正常人接受程度的怪物,他怎麼就上杆子往上湊呢?!
“下午你先休息一下,我出去準備準備,今晚好動手。”
“那我幫你……..”
不等顧陽說完,張璋便急切道:“不行,下午我要練功,不能被人打擾。”
“練功?”顧陽脣角抖了又抖,聲音都有點變了味,有種嚴正英的殭屍片的錯覺。
“大哥,”張璋藉着關電腦的動作掩飾自己快要憋出的內傷,解釋道:“我跟你說,這就是熟練工種。上次百貨大樓的情況那是百年一遇的,正讓你趕上,要是每次都那麼危險,那誰敢幹這行啊……..”靠,自己在說什麼啊。
“……熟練工種?”
“對,熟練工種!”張璋硬抗着往下說。
“……他們幾個晚上去嗎?”
“就我和沈曦就成了,小活,用不着全去。”
“小活?…..”顧陽大覺荒謬,可這些事情本來就不像真的,本就荒謬!
“恩,小活……”張璋直冒虛汗,這故事編的,是要多彆扭有多彆扭,實在說不下去了,他啪的合上筆記本,落荒逃了出去,上了早已等在大門口的姜小凡的車。
那天姜小凡說他父親要見他,他便知道,那臨時起義的販毒計劃,終於讓老薑同志按耐不住了。而對方既然主動找上門來,他卻反而不急了,若不是顧忌着顧陽在這,怕對方等不及找上門來,他還想再多吊幾天呢。
迅飛集團旗下的迅飛餐飲集團於月初剛剛落成了第六家五星級酒店,下個月就準備開業了。而今天,在這富麗堂皇卻空曠安靜的大酒店頂層,迅飛集團董事長姜正帆合身坐在總統套房會客廳的沙發上閉眼小憩,然而,不斷眨動的眼皮卻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面容上略帶着一絲焦躁與氣憤。而手邊的菸灰缸裡也積攢了不少菸頭,看樣子,這個平日裡惜時如金的集團總裁竟是在這裡空坐了兩三個小時了。
就在他終是忍不住想要離開的時候,門外卻傳來期盼已久的敲門聲!他已吩咐過,今天下午能敲響這扇門的,只能是那個人。
姜正帆睜開眼,看到推門而入的那個人,目光中精光大作,像是一頭終於等到獵物的雄獅。
“姜總,對不起,來晚了。”張璋神色自然的走過略顯空曠的客廳,似乎渾不在意那些潛伏在暗處的玄奴。
“好,很好!”姜正帆並沒有站起來,沉聲道:“讓我等這麼久的人,你是第一個。”
“若不是看在小凡的面子上,今天我未必會來。”張璋一屁股坐在姜正帆對面,只覺得不在顧陽身邊,自己終於恢復到正常狀態了,頗爲舒爽,面上便帶了一絲快意,而看在姜正帆眼裡,卻成了傲氣。
“年輕人,驕傲是好事,太傲氣了,會出問題的。”
張璋漫笑:“姜總,我傲氣的樣子,您還遠遠沒看到呢。”
姜正帆擡了擡眼皮,面色不變,心裡卻忍不住罵了句髒話。然後,他點燃一根菸,卻沒有說話。他們這種地位的人,早就習慣用沉默來控制節奏和製造氣場了。
可偏偏張璋不吃這一套,見姜正帆不說話,他便拿出手機,拆開後蓋,指尖輕彈,揮出一個個小的法術,試着讓手機在結界裡連通外界的信號。
這無異於在一個寫着禁制通話的牌子下打手機!太光明正大了,就成了囂張!
…….冷哼一聲,姜正帆終於明白這小子不是能用常理對付的,高深裝不下去了,耐心快磨光了,那就直入主題吧:“張璋,本來我並不想見你,也沒必要見你。但我不能讓小凡就這麼跟着你胡鬧下去。你以爲你們搞的那點小伎倆就能整垮集團?就能讓我陣腳大亂?就能讓你們渾水摸魚?傻孩子,你們根本不瞭解自己在對付什麼人。今天,我是以一個長輩的身份勸你一句:迅飛集團的事,你不能插手。”
張璋挑着眉聽着,有些油鹽不進的樣子,訕笑道:“姜總,如果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中,如果我們所做的事情對你沒有造成威脅,你今天會等我這麼久?你這些話對我沒有用。”
姜正帆冷冷一笑道:“你太高看自己了。”
“哦?”張璋微微一笑,擡起頭,看着姜正帆,緩慢卻十分肯定的問道:“你一不顧忌我,二看不上我們那些小手段……..難道,是你身後的人對我有所顧忌?還是,你怕你身後那人因爲我的出現而做出什麼令你擔心的事情?”
姜正帆瞳孔豁然一緊,雖然面部表情沒有太多的變化,可驟然攥緊的雙手卻暴露了他心中的情緒。他沒想到張璋聰明如斯!
“姜總”張璋絲毫不給對方喘息的機會,順着節奏接道:“我們之所以來,是因爲小凡擔心你,是來幫小凡的。您若能理解小凡的心,我想,我們未必是敵對的。”張璋這會子每一句話都是有技巧的,爲了讓姜正帆接受他的好意,他刻意用了敬稱。
姜正帆雖然沒有馬上說話,但再開口,卻也沒有再繞圈子了:“你知道了多少?”
張璋苦笑道:“小凡他,曾經在我面前設過一次結界。而那個結界…….是獵守者代代相傳的法術,也是唯一不需要傳承力量便可以使用的。”
姜正帆豁然擡起眼簾,盯向張璋:“既然不需要傳承力量,便有可能流傳到外面去!”
“不可能。”張璋苦笑道:“因爲那是我族護山的三大術法之一,只有會那術法的族中弟子方能進到主山之中,怎會隨意教給外人。”
姜正帆渾身一震,似乎終於確認了自己一直在懷疑的事情,又似乎這個事實給他得打擊太大了,讓他瞬間露出一絲疲態。
而張璋見姜正帆如此,終是不得不面對自己一直以來不願去接受的猜想,但卻還是忍不住問道:“姜小凡他的法術師傅,除了您和雷胖子,另有其人?”
姜正帆嘲諷道:“怎麼?猜到了,卻不敢面對?”
……..
張璋深吸一口氣,苦笑道:“小凡一直納悶,他得父親,怎麼就那麼聽別人的話,怎麼就那麼膽小。原來,您真正擔心的,是小凡的安危。”
“是。”姜正帆苦澀道:“他騙小凡拜他爲師,便是以小凡要挾於我,我怎能不聽他的,即使違背了我最初學習法術的原則。”
父愛無私,哪怕被孩子誤會,哪怕爲了孩子,走上這麼一條不歸路。可父愛也是盲目的,有時候反而會傷得孩子更深。
“你不用同情我。”姜正帆點燃又一根菸,看着張璋訕笑道:“這世上,沒有千年不變的事情,你們獵守者的驕傲,我看,也快到頭了。”說完,他便含着煙,等着看張璋的憤怒,等着發泄自己的情緒,可,張璋卻只是苦笑道:“我從不認爲獵守者有什麼特別,驕傲與否,不是因爲我是獵守者,而是看我怎麼去走人生這條路。”
姜正帆一愣,再看張璋的目光已然有些不同了。
張璋揮了揮手,似乎想將那些惱人的問題都甩出去,然後,很是認真的道:“不說那些大道理了,姜總,讓我們幫你,幫小凡。”
姜正帆目光一凝,不知想了些什麼,卻意外的搖了搖頭道:“你幫不了我們。”
“你就這麼怕他?”
姜正帆長出一口氣,看向張璋的目光竟帶着一絲溫和:“你是個重情義的孩子。所以,你不可能真的對付他。”
張璋低下頭,深呼吸,然後,很堅定的搖頭道:“我不會讓他再這樣繼續走下去,正如小凡不想您再在這條路上繼續走下去一樣。哪怕,用生命去阻止。”
姜正帆搖頭道:“我不懷疑你的決心,可他的實力絕不是你所瞭解那樣簡單,隱忍這麼多年,他之所圖必大。我不相信你能對付他,更不能用我兒子的命去賭。”
“姜總………”
“好了!”姜正帆決然站起,揮手招出四個玄奴,冷然道:“今日,你我均確認了心中所疑,雖和我原本想要達成的目的略有出入,卻也算有收穫。看在小凡的份上,今日我不爲難你。你走吧。”
張璋看了那四個玄奴一眼,嘆了口氣,話說到這種程度,已無法再談下去了,他此來雖是帶着些準備,卻也不想去嘗試對付四個玄奴,只得苦笑着站起來,拿起剛纔好像一直被他遺忘了得手機電池裝了回去。既然對方放他走,他也沒有必要留下好不容易弄到的微型炸彈了。
看着張璋在四個玄奴的注視下,依然腳步不亂,臉色如常的離開,姜正帆忍不住皺了皺眉,心裡頗爲矛盾。這小子如果不肯罷手,絕不是個好對付的人;但如果能暗中反過來利用他……或許這是自己擺脫那人控制的一個機會…….
拖着腳步走進電梯,張璋下意思的搖了搖頭。他們這些日子以來一直便想弄明白公司裡哪幾個是玄奴,先削掉對方的幾條臂膀,讓集團暗中的運轉失靈,再去談判。可這位姜總卻是一位殺伐決斷毫不拖泥帶水的人,他們還在試探,對方卻一下子就大大方方的露出來四個副總級別的傢伙,反倒讓他們陷入被動。看來,姜小凡對他父親的性格還是不夠了解。如此毫不掩飾,只能說他姜正帆的心意已定,再往後若有衝突,那就是生死搏命了。
劉萬里再在這裡已經沒有意義了,必須儘快撤走。顧陽的離開也已經不能再等了,但是,卻不能就這麼回家,最好能藏一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