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桌上,唐晉和唐斂分據兩頭,對立而坐,秦舒源坐在唐斂的左下方。
對峙的氣氛漸漸蔓延開。
唐斂疊起修長的雙腿,靠在那張黑色的真皮椅上,波瀾平靜的深眸環視了一圈衆人,散發着濃濃的壓迫感,冰冷,如長蛇繞頸。
不少人看了他一眼,假裝清了清嗓子,看向了會議室四周掛着的歐洲中世紀名油畫。
唐斂擡手在會議桌上敲了敲,墨色的袖釦在燈光的折射下,反射出熠熠光芒。
“我趕時間,可以開始了嗎?”
唐晉眯着眼,往後一靠,“當然可以。”
他示意了一眼右斜方一名三十歲出頭的男人,正是即將被推選成爲副總裁的策劃部總監裴少博。
他站起來,扣上了西裝外套的扣子。
朝衆人點了點頭,說:“本次股東大會的主要目的,是要進行革職st現任副總裁秦舒源的討論與。”
一半以上的人,瞭然的點了點頭。
秦舒源淡淡笑了一聲,坦然自若。
“接下來,我會列舉秦副總在工作上的失職,以及造成的損失……”
“等一下,”唐斂出聲打斷了裴少博的講話,“現在在座的,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是十七位股東,而st的股東代表三十九人,請問,連股東代表都沒有聚齊,這場會議進行下去的意義是什麼?”
唐晉往下壓了氣息,“在座的全是股東代表中的持有股份較多的,其中最多的,持有st股份%。”
席間的人,並不全是唐晉黨。
唐晉自然也不敢做得太過明顯,所以請了三名站在唐斂一方的股東,但並不是其中持有股份最多的。
論各方人數,唐斂麾下的投靠者,少了唐晉三分之一,但百分之六十都是大股東,如果真要硬碰硬,誰是贏家還不一定。
除去兩方黨派,自然還有中立者,而他們的存在,起的作用便不再那麼強大,無異於是牆頭草,誰拉的過去,便支持誰。
不過也有少數那麼一兩三個立場太堅定的,只支持能帶來更多利益的那方。
“哦?%?喬影那持有你我之外最高股份的大股東都還沒到場,你組織這場臨時股東大會的理由是不是太過牽強了?”明擺着是要給他使絆子,做得這麼明顯,又在上班時間之外,他要是以會議正式程度不足離開,也沒有人能說什麼。
不過,他倒是想看看這幫人玩什麼把戲。
唐晉聽見“喬影”兩個字,臉色瞬間僵硬沉冷,臉上的皺紋被擠得更深。
喬影不是他人,正是唐晉的前妻,他的第一任妻子,也是立場堅定的中間者之一。
裴少博見勢頭似乎在開始轉變,唐斂三言兩語就將話題完全偏轉,將注意力集中在了這場會議該不該進行上,而他們的目的不是極盡一切要除去秦舒源嗎?
他拿起面前的文件夾,同時微笑看向衆人,精明的眼珠轉了轉。
其餘的,無非是合同簽訂時,對方開的價不合理,造成公司損失這類並不值得拿上臺,甚至可以忽略的小事件。
唐斂翻了翻紙質文件,漫不經心地將文件往桌上一扔。
“你們要說的就是這個?”
裴少博挑眉,等着聽他的接下來的話,其他的股東也看向他。
唐斂傾身,將手搭在會議桌邊緣,“鑽石貨源出現問題,應該反思的是珠寶部和策劃部,而非秦副總。”
“此話怎講?”裴少博蹙眉看着他,明顯覺得他的話是在胡編亂造。
唐斂冷冽的視線掃過他,“誰告訴你上司講話的時候下屬可以插話了?基本禮節都不會,誰給你開後門進st的?”
唐斂聲音低冷,擲地有聲,極具領袖威嚴。
言下之意就是,你更不配坐上策劃部總監這個位置!
唐斂轉過頭,骨節分明的手指,拿起那本文件夾,繼續說道:“當初談這批鑽石收購案的時候,是你們策劃部擬的洽談方案,最後也是你們策劃部的兩名副總監跟秦總一起去跟賣方談判,鑑定貨源的是珠寶部的檢測人員,而將最後數據擬出來的是策劃部,最後過目的纔是秦副總。”
唐斂將文件夾摔在桌上,冷聲繼續道:“秦副總是檢查結果的人,不是珠寶鑑定師,更不是擬文件的秘書,如果貨源有問題,爲什麼珠寶部沒有檢測出來?是技術不過關,還是中間誰偷工減料導致鑑定程序出了問題?如果是這樣,st留着他們有什麼用?策劃部的人也沒有履行本職,你裴少博難辭其咎。”
“這是兩位副總監負責的,牽扯到我的話,未免太牽強了。”裴少博沉聲道,面色也不如最開始那般自信滿滿。
唐斂三言兩語,不僅將責任從秦舒源身上撇開,更是拿珠寶部和策劃部開刀,涉及策劃部,首當其衝的便是裴少博。
“牽強?秦副總是上司,負責鑽石收購,你是策劃部的總監,帶領整個設計部,既然鑽石貨源出了問題,就把所有責任歸於秦副總,那你策劃部的人出了亂子,你這個做總監的是不是也該負全責?”
一時間,所有人被賭得啞口無言。
唐斂平時是寡言之人,但是在工作上卻並不是保持沉默的類型。
唐晉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心裡冷笑,唐斂也就不過逞一時口舌之快。
他正要說話時,唐斂卻又開口了,高深莫測地一笑,“還有,最近財務部報告中提到,購買鑽石的實際資金,超出了批准預算,我希望有人能站出來解釋。”
裴少博頓時晃了個神,看向了唐晉,唐晉坐如泰山,視線緊緊鎖在唐斂悠閒坐着的身影上。
幾名股東目光閃爍。
其中蹊蹺,一眼便能看出來。
唐斂手指有以下每一下的敲打着扶手,果然不出他所料。
其中唯一一名被邀請來的中立股東發言了,“唐總話不能這麼說,鑽石收購案中,秦副總是負責人,不能完全脫了干係,策劃部和珠寶部更是難辭其咎,其中還涉及了財政紕漏,難道不是應該調查這三方嗎?”
唐斂,“楊總這話有理,我本意也如此,所以,作爲策劃部總監的裴總,你是不是也該接受調查?”
“這……這總得拿出證據來!”有人駁斥道。
唐斂冷哼,“明天我就讓財政部拿出你想要的證據,策劃部和珠寶部是不是也該上交鑽石鑑定數據表?”
“我看,就拿鑽石案這事組織臨時革職秦副總的股東大會,實在草率,等這事有了定論,在討論也不遲。”一名“唐晉黨”的股東,悻悻地挺直了背脊。
秦舒源怎麼會不知道他們這麼快改口的原因?
無非是設計了財政紕漏,中間一大筆錢,到了誰的口袋裡,可想而知。
這些人做賊心虛,自知繼續下去,只會自找苦吃,倒不如先給自己一個臺階下,至少日後還有時間善後。
不過……秦舒源看了一眼唐斂,這位總裁恐怕早就將有利證據都收入囊中了。
唐晉陰着臉喝了一口水,看向面色古怪的幾個股東,他倒是沒想到這幾個人合夥打了公司財產的主意,還露了馬腳!
不然這個時候,唐斂再多推辭的理由他都能一一駁回,豈會“死”在“財政紕漏”上!
臨時股東大會,最終以衆人的抱怨而告終。
會議室裡,各股東陸陸續續地離開了,到最後,只剩下唐晉和唐斂兩人相對而坐。
唐斂平靜無常的臉上,冰冷,漠然,並沒有因爲自己開場打了一場小小勝仗而面露他色。
這是唐晉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向他挑釁,他知道,這只是開端。
這點小伎倆,無非是讓他有了更深的警惕而已,並沒有造成任何威脅。
“我還真是小看了你!”唐晉怒極反笑,死死盯着唐斂。
“我也正想說這句話,”唐斂面不改色地接過話語,“還有,是我高估了你。”
“哼!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麼主意,再怎麼說我也比你多活了大半輩子,你以爲你三言兩語,培養幾個心腹就能扳倒我?st還姓唐!唐晉的唐!”唐晉說這有些激動,因爲這幾天連續的身體不適而咳嗽了幾聲。
唐斂擡眼正視他,“我知道,不過以後會是唐斂的唐!”
“你……!”
唐斂看着年近花甲的他,突然覺得,生老病死,真的是世界上最殘酷的法則,無論你年輕時再怎麼呼風喚雨,揮斥方遒,年邁了,終究是對很多事無能爲力。
對於唐晉來說,到了他這個年紀,是時候爲他年輕時欠的債埋單了。
“哈哈哈!”唐晉搖着頭,怨恨中帶着後悔,“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和你媽一樣,是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