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捲上衣角,燒焦的氣味瀰漫鼻端,墨語顧不得撲滅,更何況,這火撲也撲不滅,只暗中提氣,準備落入實地在借力飛起,大火之外,似乎有人正急速撲來。墨語並看不清楚來者何人,她以爲是陌之瑾的人,手中沒有武器,只來得及摸出懷中的摺扇,反手一揚,飛速擲去!
來人似乎輕哼了一聲,下一刻,預料中的灼痛並沒有到來,只覺得有人輕輕攬她入懷,清朗的氣息撲面而來,墨語心中一震,眼睛被灼的發痛,直流眼淚,看不清這人,卻覺得無比熟悉,與之生活了十幾年之久,就算是化成了灰也認得。
“語兒,這些年離了爲師,越發不中用了。”一聲嘆息,夾雜着恨鐵不成鋼的無奈之氣。
“師父!”墨語突然揪住了君諾的領子,激動得幾乎不能自持,看着那張俊臉確認之後,猛地上去就是一口,“哈哈哈!真的是師父!”
君諾被她那一口親的一愣,耳根之後猛地浮上幾絲紅暈,好在周圍燈火不太盛,幾乎看不出來,
墨語一眼也不敢眨,生怕眼前的是夢境,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顏,這麼多年,似乎一直都沒有變過,眉目如畫,神情淡然不減當年,眸中卻多了幾分紅塵紛擾,感情羈絆,雖然僅有幾絲,卻足以令墨語欣喜,師父終於同常人一般有七情六慾,放下了一切執念。
那些堅持,那些固守,非其中之人不能體會,墨語從小被他養在身邊,這種變化,只消一毫,便可以察覺。
君諾攬住她的腰縱身一躍,兩人落定之時,等待他們的便是那寒光閃閃的兵刃,和一旁被圍困的寧兒。
寧兒那孩子雖身處危險,卻瞪着一雙淺褐色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着君諾,似乎對於生死大事來說,弄清楚眼前這人是誰纔是最重要的。
君諾冷哼一聲,擡起眼皮看了看被重重護衛保護的陌之瑾,道,“她是誰?”
他看着陌之瑾,這話卻是問墨語的,墨語尚未回答,君諾眼睛一眯,接着道,“不管是誰,侮辱徒兒便是侮辱師父,這等狂妄無恥之人也配爲女?”
陌之瑾似乎氣着了,一張嬌顏半明半暗,蔥白細指緊緊地捂住嘴巴,隱隱可以看得見嘴角那一絲血跡,她一句也不多說,只冷冷地睨着墨語,神情尤其不屑。
墨語卻好像對那些侮辱性話語沒什麼感覺,她瞧了瞧陌之瑾那神色,搖頭嘆息道,“啊,好好的一張如花似玉的臉……哎,真是可惜。”
君諾一旦出手,斷然沒有手下留情的道理,大約剛剛是因爲距離遠,失了準頭,只把陌之瑾的嘴角打破,並沒有置人於死地。
“哎,你說,若是你那位老爹知道這唯一的以爲女兒成了這樣子會作何反應?”
“嘖嘖,師父啊,你下手太沒輕重了。”墨語看看君諾,那雙眸子流光溢彩,裡頭帶着興奮和笑意,面上的神情卻很是遺憾,“師父好歹要憐香惜玉嘛,至少可以再聽聽那張小嘴裡還能吐出什麼話來。”
君諾看着眼前這個小東西,胸中升起一股怒氣,卻又頃刻消散,語兒從小便最會惹禍,惹他生氣更是拿手,但也很懂得怎樣平復他的怒氣,今夜若不是他趕到,只靠着她外頭那三百護衛,對上裡頭這至少一千的精兵,她還想輕易逃生麼?
尤其這還是這樣一種危機的情景之下,對方只要一聲令下,他們三人或許都得交待道這裡了,她竟還有心思調笑?
“喂喂,師父,”墨語不滿意,“你好歹要配合一下嘛。”
“閉嘴!”陌之瑾驀然一聲大喝,隔着三丈之遠,一掌揮出,帶起凌厲的掌風直逼對面兩人!或許那聲大喝帶動了嘴角,一聲過後陌之瑾猛地咳了起來,死死地捂住嘴巴。
君諾拉着墨語輕鬆避開。
“今夜本該和你談談條件就把這小崽子放了,既然你這麼不識好歹,那麼……”陌之瑾示意手下,身體迅速後退,口中厲喝,“把這三人捉了,生死勿論!”
她一聲令下,侍衛重重遞進,刀光劍影瀰漫開來,有人眼疾手快,朝着寧兒便撲過去。他以爲寧兒人小好欺負,卻不想,寧兒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之前被捉住是他大意,一旦脫離掌控,哪裡還有坐以待斃的道理。只見他小小的身子詭異的一彎,躲開了那把大刀,閃身到那人背後,爬上他的身子,手中寒光一閃,那人咽喉綻開一道血花,血色一線噴出來,來不及驚叫一聲便倒在地上。
這一招精妙迅捷,連墨語也不得不佩服寧兒這小子厲害。這樣她也便能暫時放心。
空中響起一聲哨聲,墨語帶來的士兵從外圍廝殺進來,雖然僅有三百,但大都經驗豐富,招招斃命。
數千之人就在這處廢宅爭鬥拼命,秋日的夜空澄明清澈,卻沒有月色。院中古樹枝影橫斜,暈着那火把,極其詭異。
殺得正憨,墨語百忙之中突然轉頭看了君諾一眼,君諾會意,用手中的摺扇撥開廝殺的人影,把那奮力殺敵的寧兒輕輕地一提,迅速回來,三人此刻正在敵軍中心,三人背對背。墨語低頭看着寧兒,小小的孩子此刻沒有一絲的害怕恐懼,雖然滿臉是血,一雙眸子卻發亮。
“小子,怕不怕?”
“不怕,寧兒會保護姑姑的!”孩子答得一本正經。
“哎。”墨語一聲嘆息,“姑姑真是後悔爲什麼沒有提前把你這個蘿蔔頭送回國去。”
寧兒立刻瞪着那雙大眼睛,用委屈的眼神兒瞧着墨語,“姑姑,寧兒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哪裡有,不過,”墨語忽然詭異一笑,“他們既然敢惹你,必然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一張傾城絕豔的臉此刻笑得竟有些猙獰,就連旁邊的君諾也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此地三裡之外,雲州的大街小巷都被人守着,流雲衛出不去,陌封庭的人也進不來,雙方只能在街巷中混戰,但這樣的混戰效率極爲低,夜色下,有時候連是敵是友都分不太清。
隱在暗處的段陽等得有些不耐煩了,看着眼下的形勢有些着急,姑娘到底在做什麼,爲何還不發令?
這急的直跺腳,空中猛然炸開一朵大花,段陽心中一喜,立刻召集流雲衛有秩序的撤退。
果然,對方一看他們撤退,以爲他們怕了,陌封庭手下原本有個叫何必的將領,此次便是他帶兵,一看這情形,來不及多想,立刻便要乘勝追擊,一路追下去,卻覺得有些不太對,巷子深深,被那詭異的流雲衛帶着從小巷穿梭,人來人往,沒過一會兒,便聚集到了某處。
一看這地勢,何必立刻大驚,扭頭一看,周圍全是自己人,但是外圍卻穿着銀甲,赫然就是那流雲衛!
段陽也不廢話,一聲令下,流雲衛迅速後退,也不殺他們,看着他們的眼神帶着些許憐憫。敵軍想要撤退之時,卻發現,逃生之路,全部都給堵死了,處處是火藥,那拖的長長的引線被那一星紅色所控制,滋滋的聲音中,那紅星子迅速移動!
何必一聽那燃燒的聲音,心道我命休矣,流雲衛竟然有這麼要命的東西!爲何他不知道!他此刻心中氣的發狠。由於事情緊急,業城在前些日子接到陌封庭的命令,說要他們在此處佈置,只待請君入甕。
今夜細細的一番佈置,他只負責內部,外圍都陌封庭手下另外一人負責,這麼恐怖的東西竟然沒人告訴他?
其實,這般緊急的時間內,外圍的那人即使發現了,有流雲衛從中的堵截,消息怎麼也傳不進去,只能迅速排除這些火藥。可是時間緊迫,發現爲時已晚,現在卻只能等死了……
墨語含笑看着隱在後頭的陌之瑾,她也不動手了,直往那裡一站,閒閒的看着陌之瑾,和她聊天,“真是可惜啊陌小姐,原本你我之間沒有什麼仇恨,可是……哎,兩年之前看見你我便心生不喜,還以爲是我小人之心,卻不想,這本該是骨子裡帶出來的情感,怎麼也去除不掉的。”
陌之瑾牙齒咬的“咯咯”直響,看着他的護衛,恨聲道,“你們愣着幹什麼!給我殺了這賤女人!”
可惜君諾的扇花挽的不只是好看,也極爲密不透風,有他護在兩人身側,寧兒和墨語也用不着擔心。剛剛她只在君諾耳邊叫他堅持半刻鐘,現在時間怕是到了。
“唔,不要生氣,小心皺紋出來,火氣太大對於女人不好呦~”墨語一副關心的神色,“一會兒還有份大禮要送給你,不要提前氣暈了哦!”
陌之瑾臉色鉅變,還未來得及發出聲音,只聽城中轟然一聲,不啻於天崩地裂!大地被震得抖了幾抖,大坑憑空出現,庭院中枝葉被震落,有幾棵小樹竟然被直接震倒!天空中的石塊灰塵迎面而來,兜頭罩下!
這樣遠的距離竟然都有這樣的效果,可見城中的破壞是如何的毀天滅地!大大小小的爆炸聲猶在繼續。
聲音乍響的那一刻,墨語眼中閃過幾絲愧疚,繼而轉身合身把君諾和寧兒撲倒,君諾反應過來,一個翻身,硬是把兩人壓在身下緊緊護住。
所有的人怔在原地幾秒鐘,各自在對方的眼裡看見了驚恐,劇烈搖動的大地叫他們隱約得知那是什麼!
然後這些士兵同時做了一個動作,抱頭、倒地,緊貼地面。
三秒鐘之後,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如同炸在耳邊的響雷,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屋子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