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單攙扶着潘庭鶯上樓房去暫時歇息,看她精神萎頓,神色不佳,難免內心擔憂。把她安頓到睡房,噓寒問暖一番,看師妹開始沉沉睡去,心底下才開始踏實一些。陳單最怕小師妹出事,如果有什麼差錯到時候師傅那邊如何回覆。
當內心平靜下來,感覺上身體有一點倦意。忽然間腦海裡又回憶起,適才連少餘所講述的話題,隱隱約約中,他好像曾提及。二五八將欲往‘京華三大禁’的‘武林禁地’出征,硬闖那座極度恐怖的西家堡。
突然間,一幅血淋淋的畫面浮現在陳單面前,白衣少年連少餘,紅裙美女呂千惠和小飛刀趙譽博。二五八三人全在‘西家堡’內,遭黑鼠魔頭埋伏圍剿,甚至遭一一截殺,他們一個個血流遍體,苦戰力竭,最後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一念及此,陳單睏意全消,確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立刻莽撞地直奔下樓。一時倒引起食客們詫異的目光,他不加理會,一顆心只念及要趕上阻止‘二五八’三人。必須攔住他們,免得他們前去赴死。
一陣狂奔,幾乎跑遍八大胡同的大街小巷,豈知仍尋不着二五八蹤影。大約一盞茶時辰,陳單唯有垂頭喪氣地步行回客棧,到得師妹房門口處,才發覺木門是虛掩的。
不由得拍一記自己的後腦勺,暗笑太過慌張魯莽,急衝衝搶出門竟忘倒關閉房門。陳單走到師妹睡榻牀沿意圖慰問一般,豈知牀榻上空無一人,寢室裡兩人的衣物包袱全部絲毫未動,顯然無陌生人進來過。
陳單立時傻了眼,腦海一片空白,幾乎不相信自己眼睛,這震驚非同小可。師妹居是憑空消失,全然不知所蹤,那麼回江南時要如何向師傅老人家覆命。
陳單神情緊張,四處搜尋,一陣翻箱倒篋,把整間房鬧得不成原型,只差沒將房子給拆下來罷了。忙上滿額大汗,他總希望能找出一些蛛絲馬跡,豈知忙上大半天,仍舊毫無頭緒,幾乎一無所獲。
陳單整個人跌坐到地板上,一直叫自己冷靜再冷靜,因冷靜之後頭腦方能仔細思考。他念頭數轉,靈光閃動,能在如此緊迫時辰內,擄人而去。今日所遇上的高手當中,唯有天淫地賤兩位長老最可疑,因爲他們曾對小師妹下過藥。
陳單發現左側一道窗戶是微掩的,因爲他首度進房時確檢查過。那時小師妹不舒服,他怕她會受風着涼,特地關閉上窗戶,此刻竟有一戶窗口沒上鎖,這其中大有古怪,他忙推開窗門往外去瞧個究竟。
陳單心想,如果天地二老挾持掠奪小師妹,必是由此窗戶進出去,因爲樓梯口人多口雜,不宜幹下掠奪擄人這些勾當。
豈知正在這當兒,倒望見有兩隻人影由隔壁樓頂的屋脊上飛奔而去,瞧那兩人的背影極似兩個老人。陳單如今猶如溺水者,就算只有一根稻草,他也會牢牢地攥住。面對這些蛛絲馬跡,他當然不會輕易放過。
不及細想,陳單立即破窗而出,運用上苦修多年的輕功,一路死盯住前方那奔逃的兩人,亦步亦趨緊隨住不放。幸虧這兩人人也並非什麼好手,他們彷彿未察覺到受人盯梢。
盞茶功夫,三人穿過幾道小弄,越走越是偏僻,隨後隱入一大片叢林裡。陳單曉得‘遇林莫入’,但爲了潘師妹,陳單毫無選擇。他靠着高超的輕身功夫,一路尾隨着,窮追到底。
兩個老人奔到一座亂石灘前,那兒已有幾名同黨在接應侍候。從這些人的衣裝辨認,顯然像公家中的高等衙役,其中一個穿戴高雅華貴的威儀中年,他正嚴襟危坐於一顆奇形怪狀的岩石上邊。
對方人多,陳單不敢莽撞,由於距離太遠,陳單無法看清高貴威儀那人的臉面輪廓。只見他那右左兩旁各自立着三條漢子,狀似衙門官府在審案的情況,左右兩排隨從態度恭敬,類似衙門辦案時的模樣。
剛飛奔而至的老人卻跪倒在中年人身前,還行起叩頭大禮,其中一人提出報告:“屬下已將那女的擒獲關押,要殺要刮,只等候四爺一聲令下。”
號稱‘四爺’的是個中年漢子,他低沉地唔的一聲,問道:“這女的好像武功不弱,你們怎生得手?”
另一人回答說:“當時那女的好像大病初逾,有點後力不繼,沒二下子就讓咱們兄弟聯手給擺平了,五花大綁的逮捕歸案。”
聞及這道消息,四爺臉上反而未見喜怒,他只淡淡地說:“好,幹得好,四爺會好好褒獎重賞你們幾個。”
陳單四肢匍匐前進,像山君伏地一步一頓爬行,憑藉叢樹雜草作掩護,慢慢地移動前進。過一陣子,終於把身子藏好在距離岩石五丈遙處,看見正襟危坐那位‘四爺’的相貌,其輪廓確一覽無餘。
豈知不看猶可,一見之下不由得驚怒交加,喜恨糾纏,這人就算化成灰燼,陳單也對他記憶猶新,不會絲毫忘懷。你道野外巧遇的四爺是誰?原來他正是陳單在蘇州碼頭的皇舟上行刺不遂,騙走沈蓉兩姐妹的假皇帝。
雖然事隔多時,陳單仍舊心情激動,這傢伙害得自己差點凌遲處死,必須隱姓埋名四處逃難。此刻心頭是一驚一喜,驚的是與他窄路相逢,喜的呢?錯過今日,人海茫茫,又該往何處尋覓此賊。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怒的嘛!此賊確實膽大包天,膽大妄爲,竟然借用皇帝之名,潛到江南蘇州去向地方百姓騙吃騙喝,騙金騙銀的。非但如此,還騙走了妙蓮子沈蓮和甜甜兒沈蓉,這兩位仙女清白之軀,尚且還不知兩女藏在何處。
恨的更甚了,他斬獲大喬小喬一對姐妹花,沈蓮和沈蓉,卻尚未知足,居然設法連‘一朵小花’潘庭鶯也掠奪過去,硬是把江南三朵花糟蹋在他一人腳底下。
陳單本就火爆性子,向來說幹就幹,未有絲毫猶豫。當下掙立,縱身,抽出寶劍,猶如一頭蒼鷹般飛撲過去 。‘蒼鷹’是草原上的霸者,一旦發現獵物,啓動雙翼以利爪捕捉,如今陳單的目標當然對準那叫‘四爺’的假皇帝。
聚齊四爺身周的好手發覺到有人來襲,難免個個驚慌,也不知這小子是如何混進來。但他們一個個都曾經見過大陣仗的人,只愣上一愣就立即展開行動反擊。有的高呼保護四爺,有些結成陣法列出兵網阻遏住陳單行兇。
叫囂聲中,雙方殺得難分難解,對方雖人多勢衆,也感到莫名其妙。怎地這傢伙身手挺硬,又不知什麼來頭,冷不提防聽見四爺喝道:“都給爺住手。”
聲音充滿威嚴,令陳單也愣了一下,停頓身形,他倒想聽聽這‘假皇帝’到底有何想辯白的,四爺的護衛皆不追擊,他們只在周遭守住四爺身畔作防備罷了。
四爺啓口:“閣下何人?咱們首度見面,爲何無緣無故,你莽撞撞的前來行刺,是否受人指使?”四爺與這小子好陌生,心想鐵定是朝廷有人不滿自己所作所爲,砸下重金僱傭殺手來行刺他,因此纔會有此一問。
陳單滿面怒容,罵道:“你這無恥之徒,即然膽敢冒充皇帝,卻不敢認賬。”
四爺聞言先是一怔,隨後才驚訝不已:“冒充皇帝?誰在假冒皇帝了,本王曾聽聞在江南蘇州所發生之事,好像有人到那兒去假扮皇帝,但這荒郊野嶺之中,卻有誰在此冒充皇帝?”
陳單恨他明知故問,咬牙切齒:“勸你別演戲了,快快道出沈蓉沈蓮兩姐妹的下落,再將你剛擒拿住的女孩子一併交出來,然後還得乖乖地隨獅膽回江南蘇州去投案,接受衙門的處罰。”
四爺反而言道:“原來你是呂四娘同一黨,這女人本王釋放不得。”
陳單認爲,假皇帝口中的‘呂四娘’應該是潘庭鶯本人,假皇帝一人慾獨享豔福。把沈蓮沈蓉兩姐妹弄到手後仍意猶未盡,更想方設法的將潘庭鶯據爲己有。強把三朵花一舉擁抱滿懷,享受齊人之福。
陳單痛恨此人罪大惡極,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當下怒吼:“廢話少說,獅膽不知四娘五娘是誰,只曉得必須將你擒拿歸案。”
正在陳單欲展開行動之際,四周突然涌出一大批黑色服裝的人物,這些黑衣漢字一個個露出精束緊身裝扮。一旦動起手就曉得他們皆是會家子,約莫二三十之衆,甚至將陳單和四爺人等統統包抄在覈心中。
右首越出一位黑衣人嘿嘿冷笑:“四公子,咱們家堡主對你好生掛念,堡主老人家夜夜做夢都想找你聚一聚。也沒什麼大事,只想與四公子品茗下棋,聊表心事,你莫辜負了他老人家的一片誠意。”
強敵環伺,四面楚歌,四爺處此劣境,依舊臉無懼色:“本王不識得你們這羣人,你們家堡主又是誰?你這小子什麼大號?”
爲首黑衣人答道:“我劉四背後的主子可硬得很,乃是西家堡堡主,江湖人稱忌神西貝品,不知四公子可曾聽聞?”
此既正是黃昏,加上古樹敞日,光線不太明朗,因此陳單沒能辨認出這位叫劉四的人。如今聽他自報姓名,待得一聽,不盡喜出望外:“莫非你就是‘馬刀’劉四,劉四你這渾蛋,是否還記不記得我?”
還記得陳單曾向‘一朵小花’潘庭鶯提及,他們此趟遠赴京城,欲投一位名叫‘馬刀’劉四的蘇州故人。陳單還言道此人曾屬千詩館同門師弟,四大將軍排行在第四號的人物,豈料自己尚未找上門,他反倒主動現身。
劉四微微一怔,滿面錯愕,處此箭拔弩張的場景,反而聽見家鄉暱稱。黑衣首領‘劉四’往陳單臉上一陣觀望。卻認不出此人是何方神聖,要曉得年輕人在十多歲發育期間,臉型變化有着極大差距。
陳單瞧他不識自己,唯有自我介紹:“‘馬刀’劉四,你這渾蛋,竟然連我這頭蘇州獅子都不識,小心我咬破你這匹劣馬的肚皮。獅膽在此慎重宣佈,你眼前的人正是江南千詩館獅子單。”
要知道,千詩館四將軍被譽作‘四良獸’,這稱號自詡想比擬‘四靈劍’。劉四叫‘馬刀’,當然是匹馬,張莊家無疑一頭‘狼’。陳單稱作獅子,最後及最高大上的那位潘成風乃一條‘龍’
劉四此刻才認得這位兒時玩伴,他表情上欣喜若狂,興奮異常:“陳單,如今你可出名了,‘渾身是膽’獅子單。我前觀後望,怎沒瞧見你的‘膽。雖不知膽生何處,你倒蠻有蛋的,竟敢跑到京城來。”
陳單想起數月來所受的委屈,不由得嘆一口氣:“說來話長,一言難盡,,都是這四公子陷害的,獅膽恨不得生吃其肉,寢睡其皮。”說時指向‘四爺’。
劉四反問:“你並非此人下屬?怎又和他攪在一處?”
陳單連忙搖頭:“誰是他手下,獅膽恨不得斃了此人和他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