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太一教的地方, 容得你如此放肆?”鐵鉉還未碰到刀具,便覺得手背一痛,下意識便縮了回去。原來是秦挽一指點在他手背上。
“秦挽, 既然我邀了各位同仁來尋寶, 自然不會有所保留, 你這麼說, 可是陷我於不義了?”楊慕言在狹長的石室裡施施而行, 走到一柄寶劍前,伸手掂起,挽出一朵極優美的劍花。
寶劍沒有鞘, 放在一旁時只覺得是那堆兵器中最普通的一樣。然而等楊慕言將它取出,那劍上的寒氣便似乎能攝人一般直逼而來。不過輕挽數下, 劍鋒便發出劃破空氣的輕嘯, 在空中留下殘影。的確是一把絕世寶劍!
“教主, 屬下惶恐。”秦挽做勢欲跪,卻被楊慕言用勁風托起。
“玩笑而已。南悠, 想必你喜歡我這麼做!”楊慕言將眼睛轉向燕南悠。
燕南悠並沒有多大反應,只是將眼神投向石室盡頭的石門。“你管束你的手下,和我有什麼關係?”
“話不能這麼說,人言道愛烏及烏……”楊慕言依舊笑得動人。
“楊教主,我怎麼覺得你這藏寶洞有幾分古怪?”嚴青不知何時早已拿了一柄寶劍在手, 凌厲程度與楊慕言手中那把不相上下。但他卻沒有露出絲毫癡迷, 眉頭還微微攢着, 似乎對手中的寶劍不甚滿意。
“嚴門主, 不知可曾聽過心中有鬼?”楊慕言懶洋洋的將頭調轉方向, 頗爲戲謔的做出倚在燕南悠肩上的姿態,看得人眼球欲掉。
燕南悠也不推開, 反倒微笑起來:“你身上很香。”
“南悠,你喜歡?”楊慕言眼睛直放光。
嚴青冷笑一聲:“他的意思是,你薰得他不舒服。”
楊慕言臉色微變,見燕南悠沒有反駁,卻是將不悅又強忍了下去:“嚴門主,你似乎忘了我們的交易還沒有達成。”
嚴青將手中的長劍丟在一旁,發出咣鐺一聲。他雖沒說話,但鐵鉉卻感覺到嚴青不悅到了極點。
那個交易,一直被楊慕言提起,究竟是什麼?鐵鉉心裡忍不住嘀咕起來。
從前一個大廳來到這裡的只有十五人,除去燕南悠、鐵鉉與明空三組,等於說只有五人從財寶中及時抽身,來到這兵器庫。如今見到楊慕言手中的寶劍,凡是擅使兵器的人都不由得眼睛一亮。
鐵鉉雖然也很想摸一摸那些兵器,可是他也不是不分輕重的人。秦挽那一指是冒了極大的風險,至少是忤逆了楊慕言的意思。他當然不想再給秦挽添麻煩。
明空是少林武僧,慣用兵器是棍,因此,他雖然對這裡堆放得滿滿當當,就像對待廢銅爛鐵般擺置兵器微微色變,但卻只是雙掌緊合豎在胸前,默默不語。
就連武天德,也出現一絲掙扎的表情。在他身邊的紀仙兒則脫口而出:“楊教主,這柄寶劍,能不能給我?”
楊慕言微笑着,將寶劍往旁一遞,瑤姬立刻鄭重的捧住,遞到紀仙兒手上。
紀仙兒面露欣喜,愛不釋手的端詳着寶劍,反覆摩娑劍柄,一雙美目拴在寶劍上就再也挪不開。
見衆人都露出渴望的眼神,楊慕言十分豪氣的一揮長袖:“諸位,請自便。”
頓時,從大廳跟進兵器庫的那五人都已撲到兵器旁,挑選起自己合心的武器。有的人是拿完了這把,又見到更好的,便棄了手中的,如此反覆。有的人則拿着這把又看中那把,結果揀了太多,手拿不下,於是便脫了上衣,將兵器裹入其中。
但人的貪念永無止境。一有人起了將兵器如財寶一般裹入衣衫帶走的念頭,個個都如此照做。
練武之人,有一把得心應手的強兵利器,與人動起手來那是如虎添翼。有誰會嫌多?
比起那五人的貪婪,還有紀仙兒的癡迷,反倒是冷靜的人顯得極爲不正常。
“這裡也沒什麼好看的。”燕南悠一馬當先,走到石室盡頭的石門旁。這一回,極輕易就找到了通往第三個房間的凹槽。
隨着第三道門打開,裝有財寶的大廳與石室之間的那道鐵門突然合上了。比起之前的巨石聲響,鐵門幾乎是閉合得悄無聲息。
鐵門合上的同時,大廳裡的狂笑聲,肆意搜刮財寶的聲音便立刻消失。就像門的那頭,根本沒有那些金銀珠寶,也沒有那些人曾經存在。
鐵鉉終於明白爲什麼秦挽讓他什麼也不要碰。如果他剛纔沒有剋制住研究鐵器的好奇,說不定便會把玩不止,甚至可能像其他人一樣留在這裡,不想離開。
想通了這一點,鐵鉉頓時產生了一種驚悚的感覺。究竟是什麼人,建造了這樣大的一個藏寶洞,又將如此多的寶貝集合在一起。更讓人恐怖的是,什麼樣的人,居然能對這些寶貝毫不動心。
看到燕南悠一腳踏出石門,鐵鉉便緊緊的跟在後頭。
石門後是一個古樸大方的藏書處。眼前密密麻麻的書架,裡面插滿了武功秘藉。有許多是當今江湖上的名門絕技,還有許多根本是已經失傳的孤本。
就連燕南悠也出現一絲驚訝,信步走到一個書架前便抽出一本翻閱起來。
就在燕南悠抽出書本的同時,石門咔嚓響着合上了。
這一次剩餘的五人都沒能逃出,他們在裡頭驚慌的撞倒鐵器,發出金屬撞擊的聲音,甚至還用這些削鐵如泥的武器擊打石門。然而,他們的武功對這道石門絲毫沒有作用。
明空終於忍不住,往前站了一步:“楊教主,那些弟子難道就只能在裡面終老?”
楊慕言眉毛微挑,帶有幾分挑釁道:“明空大師,他們留連忘返,我這個做主人的,也不好趕吧?”
“你……”明空額頭青筋直冒,顯然是動了怒。
不過鐵鉉可不覺得明空是好心。光憑他安然無恙從通道離開,卻沒有救出一人便可得知,這個和尚,並不是什麼善主。他問這話,八成是在擔心自己的安全。
“楊教主,你最好給一個交待,雖然你武功深不可測,但若是我和明空大師聯手,你也未必討得了好。”武天德往側踏出一步,擋在紀仙兒身前,手已反握住背在身後的長劍。
楊慕言哈哈一笑:“笑話,我會怕你們?”
鐵鉉覺得有些無奈。武天德這個大俠未免也太盡職了,早不算帳晚不算帳,如今都是甕中之鱉了,居然還撂狠話。
“秘籍是真的。”燕南悠將手中不知名的孤本隨意一丟,卻立刻做出了判斷。
明空愣了愣,終於忍不住走到藏書架旁開始尋找自己想要的秘籍。
武天德握住長劍的手慢慢鬆開。明空都不打了,他再強出頭,那不叫大俠,叫大傻。
鐵鉉覺得場中氣氛一鬆,頓時籲出一口氣。他好奇的在就近的書架上瞥了幾眼,什麼《五毒經》什麼《歧黃道術》……他是完全不感興趣,若是有一本打鐵秘術,他倒是想要。
“《大日耀秘法》?”明空的聲音從很遠處的藏書架傳了出來。“楊教主,能否將此書贈予我少林?”
“有無不可?”楊慕言答得隨意。
“楊教主,我少林寺不會忘了你的大恩……”明空很快便抓着那本所謂的《大日耀秘法》從藏書架後轉了出來。
看他滿面紅光,神采飛揚,鐵鉉愣了愣。看來這裡藏着的書籍還真的是寶貝!
“不敢,等明空大師將來做上了掌門,不要忘了與太一教今日之緣就好。”楊慕言輕聲道,但出口之言卻字字確定,似乎已是在和少林掌門說話一般。
明空再是鎮定也終於露出激動的神情,最後還是自己醒悟過來,雙手合在胸前不停的唸叨阿彌陀佛。
燕南悠似乎對這裡已經失去了興趣,開始在這個藏書室裡到處走動,尋找第四道門。
與燕南悠的舉動相反,嚴青似乎有些不安,他雖然沒有動作,但一直跟在他身後默不作聲的水伯卻不見了蹤影。
紀仙兒更是甩開了武天德的制止,一頭扎進書堆之中,翻找她的峨嵋失傳武功。
“嚴門主,你不用找了。你要的東西,不在這裡。”似乎看穿了嚴青心中所圖,楊慕言似笑非笑的理了理衣袖,說話的卻是瑤姬。
鐵鉉覺得眼前一陣風過,青影晃了晃,然後便又是一陣風回來,再閃過一道青影。這時耳邊才傳來啪的一聲肉響,瑤姬已經摔倒在地。
等瑤姬擡起頭來,在場衆人都見到瑤姬脣角掛了一條血跡。
“嚴青!你我雖有結盟,但如此不顧及身份,與一個侍妾計較,也不怕說出去,被人笑話?”楊慕言勾着嘴角,嘴上說的話,與臉上的表情沒有一處應景。就像,他不過是在開玩笑。
但是,鐵鉉注意到楊慕言的寬袖鼓了起來,雖然很快又平息,但他立刻想到燕南悠運功時便出現過這種情形。看來,楊慕言已經動怒。
“楊教主,你不覺得你這個侍妾有些口無遮攔嗎?”嚴青漫不經的翻着手掌,似在打量。“我現在的武功雖比不上你,可你也耐何我不了,你說,是不是?”
楊慕言莞爾,居然露齒一笑,似乎十分高興。他低下頭,語氣溫和的對瑤姬說道:“瑤姬,聽到嚴門主的話沒有?還不自掌十下,以示謝罪?”
瑤姬雪白的臉蛋因爲嚴青毫不留情的一掌,本就紅腫一片,顯得十分狼狽。如今卻又勉強跪直,自掌起來。雖然沒有掉淚,但眼眶裡已是紅得醒目。
“唉,可必把話說得這麼重,這豈不是怪我嚴青不懂得憐香惜玉了?”嚴青嘴上說着,一臉沉痛,但卻絲毫沒有勸阻的意思。
楊慕言也跟着打哈哈:“哪裡,一個侍妾而已,如此已經是看在多年隨侍的份上,否則,死不足惜。”
鐵鉉忍不住就想替瑤姬求情。並非因爲他要幫瑤姬說話,而是之前的情形,分明是楊慕言默許的情況下,瑤姬纔出言挑釁嚴青,如今卻要讓她一個女子來承擔,未免太不公平。
然而,鐵鉉的腳只邁前一步,卻被秦挽踩住了腳背:“鐵兄弟,我太一教內自行處罰之事,莫非你是看不慣,想管上一管?”
鐵鉉一聽,便醒過神來。秦挽的意思應該是叫他少管閒事,省得惹禍上身。若真惹了禍,秦挽可不打算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