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挽突如其來的示好, 讓鐵鉉愣了半天。
但楊慕言隨後而來的調侃,卻是讓鐵鉉清醒了許多。秦挽怎麼可能毫無由來的替他說好話,明明是見到時都惟恐避之不及了。鐵鉉苦澀的想。他既然已經決定放下, 就不該再有不切實際的念頭。
“楊教主, 藏寶圖在此。”鐵鉉伸手在懷裡摸了摸, 掏出那張自千佛手處得到的羊皮卷。“還望你觀閱後能兌現諾言。”
“無禮, 教主說不拿便是不拿……”瑤姬還待說話, 卻被楊慕言擺擺手止住。她恨恨退下前,還怒瞪了鐵鉉一眼。
鐵鉉把最不該得罪的人都得罪了,現在自然是不怕再得罪幾個, 他的手仍捏緊羊皮卷,懸在身前, 雙眼動也不動的看着楊慕言。
此時大廳裡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把目光盯在鐵鉉手中羊皮捲上, 有人貪婪,有人好奇, 有人亢奮,衆多情緒在面上一一浮現。
鐵鉉只做不理,也不吭聲,硬氣的和楊慕言做着無言的抵抗。
半晌,楊慕言若有所思的放下酒杯:“也好, 既不準備奪你的寶圖, 也不必在乎一句誓言。我允了你, 觀後定當歸還……”
鐵鉉覺得心裡一鬆, 便把手中的羊皮卷又往前遞了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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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姬身姿優雅的從楊慕言身邊走開, 來到鐵鉉座邊,接過羊皮卷, 餘怒未消的哼了一聲,鐵鉉卻是裝做沒有聽到。
楊慕言拿到藏寶圖時,先在手裡翻來覆去的看了又看,然後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
大廳裡本是一派酒香神迷,如今端坐的各派大俠,卻是瞪大了眼睛,緊盯住了楊慕言手中的羊皮卷。
楊慕言伸手一掃,身前玉桌上擺放的大部分器皿便紛紛落地,碎屑四散飛濺。但隨即便有躬着身的侍女匍匐而來,無聲的收撿了那些殘渣,然後悄無聲息的退下。
對於楊慕言以外的事物,大廳中的各派弟子已是無暇顧及,他們眼中射出的灼灼光華都緊鎖住了攤在玉石桌面上的那捲舊羊皮。
只見楊慕言一手挽袖,一手擎過尚留存桌面的玉瓶,輕描淡寫的就往羊皮上澆去。
鐵鉉騰的站了起來:“楊教主!”
楊慕言卻是一邊澆一邊擡頭笑了笑:“莫急,片刻後即有分曉……”
鐵鉉雖憂心羊皮卷被損壞,卻也是無可奈何,既已借出的東西,想搶回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秦挽沒說什麼,只是抿着杯中的酒,拿着晦暗不明的目光看鐵鉉。鐵鉉無意中一瞥頭,卻是嚇了一跳,趕緊轉了回去,只覺得心突突突跳個不停。
鐵鉉到了此時,自然已不是昔日那爲秦挽一顰一笑而牽動的他了。秦挽這種眼神,只讓鐵鉉覺得他心有算計,危險……
楊慕言倒完酒,把酒瓶一放,擡頭看了瑤姬一眼。瑤姬立刻會意,扭着腰肢從旁退下。
“各位稍高勿躁,我今日便將完整的藏寶圖還原給各位觀看。”楊慕言站起身來,卻是笑而不動。
各門派弟子都伸長了脖子,直勾勾的看向玉桌。就連武天德,也有些浮躁不安,將手中的酒杯不停的轉着。
楊慕言見衆人好奇心越來越強,卻仍是擋在玉桌前,直到瑤姬領了兩個佩刀侍衛重新回到大廳。
那兩名佩刀侍衛拿了一副長卷軸,而瑤姬手捧一隻圓盤,圓盤上側看着卻是不知爲何物。
鐵鉉只見佩刀侍衛將長卷軸於玉桌前的地面展開鋪好,隨後,瑤姬跪在玉桌前,小心的將圓盤放下,然後伸出纖纖玉指,將被酒液浸溼的羊皮揭起,緊接着又擺放在卷軸正中。待做好後,瑤姬又在圓盤上鼓弄一備,也揭下一片羊皮,和鐵鉉借出的那張拼在一處。
各派弟子更是心急,坐得遠些的,甚至有人站了起來,但畢竟因爲視角而看不清晰,臉上更顯急切。
瑤姬仍是跪着,卻伸手捧起了玉桌上的酒壺,遞給楊慕言。
楊慕言接過後便示意瑤姬站起,隨後隻手用勁,酒壺已震成粉末,壺中剩餘的美酒化做霧氣卻是倏的籠罩於長卷軸正中。
佩刀侍衛稍等片刻,待那片水氣散去,一人提着卷軸一邊,豎了起來。
只見長長的卷軸正中,兩副拼在一處的羊皮卷受酒水所染,竟是貼合得天衣無縫,讓人找不出中間的斷縫。不但如此,原本線條簡單的那些線條竟又延伸出了許多暗色細紋。粗看時,讓人一時費解,但略一觀察。便會發現,此乃一副迷宮路線圖。
鐵鉉也是吃了一驚,怪不得楊慕言對這副藏寶圖勢在必得,想必沒有了他那一半,楊慕言也同樣進不去這藏寶的洞府。
秦挽的眼神閃了閃,隨即起聲道:“恭喜教主,終於尋回失卻的另一半寶圖。”
各派弟子仿若茅塞頓開一般,也跟着站起附合:“恭喜楊教主,終於尋回失卻的另一半寶圖……”
楊慕言仍是氣定神閒,似乎完全不把這寶藏放在眼裡,只是和熙的看着鐵鉉:“鐵鉉,既然寶圖已經歸位,我們明日就去尋寶,這半邊寶圖,待我們出得洞府後再還你,可否?”
鐵鉉有些鬱悶。現在若是他當衆說要將寶圖拿回,豈不是會被那些翹首等待挖寶的江湖人一刀劈死?就算楊慕言不動手,別人也不會同意。他除了點頭,還有什麼路可選?
楊慕言這才朗聲長笑道:“這是天要興我太一教,也是天要興在座各位未來的掌門人了!”
聽得前半句時,衆人的臉色是齊刷刷的一變,但聽得楊慕言說到後半句,卻又個個眉開眼笑,臉色紅潤。
誰都知道大樹底下好乘涼。做不做未來掌門,可不是光憑現任掌門喜愛便可,還得能服衆才行。太一教既然開口稱在座的未來掌門,想必是有了扶持之意,如此,那些弟子聽在心裡怎麼能不喜上眉梢?
不過凡事也有例外,紀仙兒和武天德卻是一臉憂心忡忡,並未有什麼明顯的表態。
鐵鉉自然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他張了張口,終於還是沒有說話。
就在此時,廳外突然有人急報:“教主,侍衛隊長有急事求見。”
楊慕言聞言也是一愣,但隨即揮了揮手,原本舉着長卷軸的佩刀侍衛立刻將手中卷軸放下,然後躬身退到一旁。
“各位請稍坐。”楊慕言一發話,大家便都坐了下來,只有鐵鉉愣怔的站着,直到衆人都將不解的目光投向他時,才恍然大悟的跌坐回去。
楊慕言並未注意到鐵鉉的失態,只是對着瑤姬使了個神色。
瑤姬於是嬌聲道:“讓他進來,若不是有要事,教主定然會叫他知道擾了諸位大俠雅興的後果。”
衆人聽了,臉上都是一僵。鐵鉉心中也暗道瑤姬太過霸道,如此一說,若有什麼,豈不都成了其餘各派的罪過?
只見一名黑衣侍衛急匆匆的走了進來,他雖沒有如佩刀侍衛一般着異服,五官卻與他們有幾分肖似。
鐵鉉覺得腦子一炸。這人還會有誰,就是那個當日在關口追殺他的人。
不久前,鐵鉉曾在百安居乘坐馬車時見過此人一次,心情久久不能平靜,此刻自然也是一樣。但他只一想,便立即又嚇得醒過神來。燕南悠顯然是去查探地牢中鎖着的那人究竟是不是嚴青,此時這侍衛隊長來覲見楊慕言……莫非,燕南悠出事了?
鐵鉉急得額上都憋出了汗珠,偏生又一點辦法也想不出來。
“稟告教主,有人闖進地牢,意圖劫走我們收押的囚犯……”那黑衣侍衛單膝蓋下,低着說急急的說道。
楊慕言頗有些意外的哦了一聲,卻是不急不躁的回自已的寬椅坐下。
鐵鉉的手心裡都溼透了,下意識的,他回頭看了秦挽一眼。秦挽卻是也正在看他,鐵鉉不由得愣了一下。
“敢在我太一教地盤上撒野的人呢?”楊慕言斜斜往寬椅扶手上一倚,懶洋洋問道。
瑤姬也同樣悠閒的從一旁侍女手棒的食盤中,取下一顆晶瑩的葡萄,遞入楊慕言嘴裡。
楊慕言慵懶的笑了笑,仰頭接過,青衣烏髮白膚,紅潤潤的脣,雪白的牙,那紫紅的葡萄在脣齒邊閃現片刻就被吞嚥入腹。
幾乎所有看着楊慕言的人都隨着他喉頭一動而吞嚥了一下。
奇怪的是,那名侍衛隊長卻是一臉爲難,擡頭欲言又止。
秦挽見狀道:“教主,教內的事務不便在各門派面前處置,不如讓他上前說話。”
楊慕言微微側頭看向秦挽。鐵鉉與秦挽其實坐得極近,這一眼看來,鐵鉉便又覺得楊慕言實則是在看自已,頓時臉色都白了。
“也好。”楊慕言發話,那名侍衛隊長頓時露出鬆了口氣的表情,起身走到楊慕言身邊,湊在他耳邊低語起來。
只見楊慕言先是皺了一下眉頭,但隨即卻是歡喜非常,笑着道:“你做得很好,把他送到我房裡去,明天你可去瑤姬那裡領賞。”
侍衛隊長一臉喜色,立即做了個古怪的動作,似是什麼禮節,然後便轉身往廳外走去。
等經過秦挽與鐵鉉所在座位附近時,那個侍衛隊長輕輕的哼了一聲。
鐵鉉見他不是在看自已,便往秦挽那裡一看,只見秦挽面露怒容,雙眼凌厲,端得是嚇人。
還不及鐵鉉仔細尋思整件事情,楊慕言已經推開瑤姬再次送上的葡萄,含着笑站了起來:“諸位,我有事要先行離開,還請見諒。”
他的語氣十分明顯的快活,愉悅至極:“諸位若是看上了教中哪位女子,儘可不必客氣。不過,我教以尊崇女子爲貴,故若你們有意,只需針得她的同意,我教便不會插手。緣份之事,我們太一教的女子並不着緊,若不能成爲夫人,做名侍妾也是可以。”
此言一出,衆人譁然,但仍按捺不住蠢蠢欲動。楊慕言此意已經是十分明顯。雖說要負責,但卻不必明媒正娶,並不丟份。美人當前,溫香潤腴,又有多少人能拒絕?
楊慕言前腳剛走,便有人放浪起來,一時間,大廳裡少女們的嬌羞吟吟與男子加重的呼吸交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