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爲了從法統上繼承西漢、東漢王朝的正溯,而劉漢王朝的象徵就是五行中“火”德,所以漢軍在換裝的時候挑選了大紅色爲軍服的顏色,所以在這個朗朗的春日裡這支軍隊顯得非常奪目,從隊形上可以看出,當初瑞克上校在天津戰例中的精彩表現對於現在的漢軍產生了重大影響,所以漢軍的隊列訓練基本上都做到了人人過關,而眼前的這支騎兵部隊就做得相當漂亮,雖然那些矮腳的蒙古馬讓看慣西片騎士戰爭的林大帥有點沮喪。
爲了迎接最好領袖的到來,第三旅和第四旅的兩名旅長顯然很是下了一番功夫,當近衛軍的帥旗一亮象這幾千騎兵就刷刷的抽出馬刀,斜指天空聲嘶力竭的大喊大叫什麼“大帥萬歲”、“我主必勝”之類口號,而整整齊齊的高呼口號之後又訓練有素的在軍官的口令下跳下馬來,同時下跪磕頭,總之場面經營得相當不錯。
不過此刻的林大帥似乎沒什麼精神頭,老實說如果是初到這個時代的時候林風見了今天這個場面一定會熱血沸騰什麼的,但現在就沒有這許多詩情畫意了,不管怎麼說也是打了幾場惡仗、砍了幾萬腦袋的“名將”,比起當初血戰圖海的兇險來說,這個幾千人馬還真是勾不起林風太大的興趣。
不過既然官兵們都這麼客氣,那也不能不給點面子,所以當騎兵們表演到位之後林風也立即配合的親切慰問,雖然是在作秀,但從還是可以感覺到士兵們的精神面貌很不錯,而且在檢閱的過程之中,林風驚訝的發現這兩個騎兵旅之中竟然參雜了不少蒙古兵,而更令人震驚的是這批蒙古兵除了語言之外,從外貌上來看,和正兒八經的漢人沒有任何區別。
這個令人震驚的事情主要是因爲軍帽——因爲已經頒佈律令嚴禁結辮子,所以漢軍統治區的百姓就很自然的恢復了原來的髮型,而衆所周知的是,咱們漢人的傳統髮型相當的繁瑣,除了在梳理方面有着種種明目之外,其最主要的特徵是將長長的頭髮挽在頭頂,形成一個高高的髮髻,於是在這種情況下原來林風設計的那種平頂帶軟帽檐的軍帽就有點不合時宜了,所以在眼下的漢軍軍帽都是換了一種非常之誇張的水桶帽,而這個時候士兵們爲了表示對大帥的絕對尊敬,在大帥經過的時候紛紛脫帽,於是林風此刻就非常驚訝的看到所有的蒙古士兵都挽了髮髻,其裝扮跟其他的漢軍士兵一摸一樣。
看着這些蒙古兵的裝扮林風心中的第一個反映就是“民族壓迫”,本來這種事情在這個時代稀鬆平常,不過這時落在林風眼裡就很有點警惕感了,這裡倒不是他看不慣這類事情,他在意是軍隊裡的團結方面——可以想象,若是在同一個番號的軍隊裡出現了非常惡劣的****,那肯定會對戰鬥力造成可怕的影響,而之前在圖海之戰中漢族士兵臨陣倒戈就是這其中的明證,所以在發現這個現象之後林風立即停止了檢閱,命令部隊就地駐紮,同時召兩位旅長問話。
在之後的談話中兩位騎兵上校堅決否認了大帥的質疑,異口同聲的聲稱在他的部隊裡絕對沒有什麼種族歧視現象,而現在的這些蒙古兵之所以做漢族打扮那是仰仗“大帥洪福”以及“大漢威德”,而之前的那些民族成見在大帥的個人魅力面前絕對微不足道,他們是自願融入這個團結的集體的。
這種標準的官方語言當然沒有任何價值,不過林風暫時也挑不出什麼毛病,這個時候他心中隱隱對周培公和趙廣元很是不滿,因爲就當初他的意見是,這批從蒙古察哈爾部徵集的騎兵是要單獨成立編制的,也不知道這批混蛋參謀發了什麼瘋,居然膽敢把他們和漢族士兵混編,他暗暗發誓,若是以後釀成兵變之類麻煩,一定讓這幫混蛋吃不了兜着走。
在詢問軍官無果後,林風當即領了他們直撲基層軍營。
因爲這裡已經成爲大帥的行營駐地,所以各個營房都相當安靜,豐臺營壘內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警戒森嚴,這幾日出沒於營壘的軍妓和其他不相干的閒人都被警戒部隊遠遠趕開,這個營地沉浸在一片緊張肅殺的氣氛中——不過這個美好的印象馬上就被第一個營房內的官兵們打破。當林風突然衝進去的時候,裡面的軍官和士兵們正集體趴在一張小桌子上,神情緊張聚精會神的擺弄一個小飯碗,因爲太過關注的緣故,林風等一衆軍官進來了他們都未曾發覺。
嘩的一聲輕微的喧鬧,當小碗中的骰子塵埃落定後,小桌邊的軍官和士兵們紛紛小聲咒罵,而上首的莊家列着嘴巴把賭注掃進懷中,此刻稍一擡頭,一眼瞥見了自己的旅長,此刻一張臉膛漲成了豬肝色,正氣極敗壞的瞪着自己,心中一嚇,急忙甩下碎銀,蹦在一邊屈膝行禮。
衆兵愕然,登時一齊回頭,登時面面相覷。
“沒事、沒事!”林風啞然失笑,不以爲然的擺了擺手,走了過去隨手拂掉桌子上的賭局,把銀子收攏回來,朝桌邊的賭徒推去,轉頭對莊家笑道,“看在本帥面上,這一注免瞭如何?!”
“謝謝……大帥恩典!”莊家結結巴巴的道,言語之間很是生硬。
“哦,沒什麼!——你是蒙古人?!”林風頗有興趣的看着這名神情緊張的低級軍官,“少尉,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翰巴,”翰巴依林風的命令站了起來,恭敬的道,“回稟大帥,我是蒙古人,不過以後我就是漢人了!”
林風瞪大了眼睛,很有點莫明其妙,難道李光地這麼超時代,已經弄出了國籍制度不成??!口中驚訝的道,“莫非你……父親或者母親是漢人?”
“沒有,我阿爸阿媽都在草原上,”翰巴疑惑的看着林風,看上去似乎比林風更爲意外,“武學裡的高大人跟我們說,漢人就是這樣的不同的,遼東人、山東人什麼的是這樣,所以我們蒙古人也是漢人!!”
林風這些真有點暈頭了,這小子在胡說些什麼,現在他根本聽不懂,聽他的漢語雖然有點生硬,但吐詞也還算流利,這不會是因爲表達障礙把?當下指着旁邊的一流大炕招呼道,“來來來,弟兄們都坐下,咱們今天嘮叨嘮叨,”言罷轉頭對翰巴道,“哪個高大人說的?——咳……咳……你應該是在武學受訓過吧?那今天本帥還得考考你,這個你剛纔說的是什麼意思?!”
“哦,高大人就是高士奇大人,他在武學裡跟咱們說,天下的漢人就是這麼零零碎碎的——比如高大人他自己就是鮮卑人,山東人是什麼‘東夷人’,四川人是什麼‘巴人’,雲南人是什麼‘南蠻人’……而且他還說……”翰巴擡起頭來看了看林風,“他還說大帥您是‘山越人’……”
林風直愣愣的看着翰巴,一時真說不出話來,這個高士奇還真是敢想敢說嘛,一聲不坑的就把最高當局的族籍改了,此刻看着神情嚴肅的翰巴,心中情不自禁的想到,莫非這些傻鳥還真信了?真是些淳樸的孩子們哪。面上卻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難爲你還長了這麼多學問,那高大人是怎麼教的?!”
“講‘史書’啊!”翰巴神情驕傲的道,“高大人把從古到今的書都給咱們講了,特別是什麼匈奴南遷、五胡亂什麼的,高大人還說其實咱們漢人原來都是蒙古人,祖先在來中原之前都是騎馬放羊的,不過現在改種莊稼了!——這些咱們一起去的人都明白了,現在咱們這些人是察哈爾部最有學問的人哪!”
林風這下真有點服氣了,誰說古代人愚蠢僵化來着?看看人家高士奇,這可真是個天才啊,這個洗腦的理念一經傳授就馬上能夠現學現用,並且還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心中大爲讚歎,當下親熱的拍了拍翰巴的肩膀,臉上笑眯眯的道,“說得對——其實就是這個道理,比如說本帥……還有陳夢雷陳大人和李光地李大人,咱們幾個都是‘山越人’,不過咱們幾個的祖先不是騎馬放羊的,是在山上打獵、河裡撈魚的——但是現在咱們也都是漢人了!”林風看了看周圍的軍官和士兵,笑嘻嘻的補充道,“其實所謂的‘漢人’原本就是這個樣子的,你們想想看,同爲一種漢話,但各個地方的都大爲不同,就是因爲這個緣故嘛!”
“是啊,”翰巴接口道,對答了這麼久,他此刻也不再緊張,“高大人其實說得很對的,以前咱們部落裡的頭人都搞錯了,咱們以前因爲中原人不賣給咱們鐵器、鹽巴、布匹,不讓咱們去中原,咱們就去打戰,若以後咱們都是漢人了,那當然就沒有這個毛病了——咱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想種莊稼就種莊稼、想買什麼就買什麼,那還打什麼仗呢?!”說到這裡,他頓了一頓,臉上滿是憧憬,神色卻異常肅穆,“所以這個法子好呀——咱們先是蒙古人,然後就是漢人——和其他所有山越人、巴人、南蠻人一樣,大夥其實就是一家人!!!”
林風聞言默然,這個時候他不得不以全新的姿態來看待這個純樸的蒙古漢子,現在這套理論顯然已經遠遠超出了洗腦的範疇,上升到了某種社會和諧的生存理念,而且這裡不容否認,眼前這個蒙古漢子雖然很是淳樸,但也絕不是傻瓜,在接受了高士奇的洗腦之後,此刻顯然已經形成了自己的理念。這是一種很獨特的理念。
沉默良久,林風開口道,“那你現在爲什麼還來當兵?——你知道咱們現在爲什麼而戰麼?”
“當兵是爲了吃飯——咱們被女真蠻子打散之後就當了馬賊,飢一頓飽一頓,所以趙將軍一招人我們就過去了,”翰巴不好意思看了看林風,急急補充道,“不過現在咱們都明白道理了,高士奇大人都跟我們講過了,咱們當兵一個是爲了家裡人吃飽穿好,二是就是要跟大帥打天下——現在南邊的那些女真蠻子欺負漢人和蒙古人,咱們要打它;還有更南邊的漢人也恨咱們北方人和蒙古人,咱們也要打它;而且科爾沁、吐謝圖、準葛爾那幫雜種也想過來欺負咱們,咱們也要打它——反正天下間只有咱們大漢和大帥是最講公道的,其他的都是想欺負人的雜種!”
“很好!!”林風當即鼓掌讚歎,轉頭對周圍的其他人道,“說得好,咱們之所以要出來拋頭顱灑熱血,一個是爲了封妻廕子榮華富貴,再一個就是要打出一個太平世界來!!——那些女真韃子騎在咱們頭上作威作福,咱們現在就揍扁它,除此之外,凡是想欺負咱們的雜種,咱們都得割了他們腦袋,若是大夥信得過本帥、信得過大漢,就跟着本帥一起闖一番,還天下一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