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這就是定遠侯的外孫女啊?一眨眼都這麼大了。來來來,快給朕看看。”
當傳說中的明和帝出場時,他對韶蘭傾所說的第一句話,便就是這樣一句似真非真的寒暄客套。
身穿明黃,倉擎飛龍,轉身中明和帝坐下,身邊緊挨着的是太子生母德皇后,儀表萬千,鳳態優雅。
“朕聽聞太子,說是定遠侯的外孫女到了京都,心想着定遠侯平素裡勞苦功高,如今他的外孫女難得來京,朕怎麼說也要爲之接風洗塵,好好款待不是?哈哈。”
執手邀杯,舉了起來,明和帝話說的冠冕堂皇,友愛有加。可是這些聽在韶蘭傾的耳裡卻並不是滋味,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
“聖上好德,韶蘭傾感謝聖恩!”
起身下跪,模樣恭敬,這明表上韶蘭傾感恩戴德,感激涕零,可背後裡她卻心下非議,忿忿而罵!
拜託,她不過就是一介凡人,草民一個。何至於爲了自己而弄的這麼大?君主親自擺宴不說,還找來他的兒子女兒做陪?這、這叫個什麼事兒嗎?那她情何以堪?如何是好?
人家那可都是皇子公主,身份金貴!而自己呢?充其量算個屁,或者根本連屁都不是!居然要得他們相陪?這簡直、簡直就是--
鬱悶無語,心知肚明,從身旁那幾張表情不善的面孔中韶蘭傾得出結論:這個明和帝,行事不但喜色,而且完全的不靠譜,一語以蔽之,那就是:腦殘一個!
拜身行大禮,縱使百般不願,但也不能失了分寸。
見此,明和帝樂了,好似很享受這般感覺似的連忙擺手,說起話來:“平身平身,自家之人,何須多禮?哎,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明和帝問的天真,興致所致!可聞言,韶蘭傾一個趔趄,腳跟不穩,行禮中她算是徹底的被雷倒了,雷的四仰八叉,雷的外焦裡嫩!
孃的,還一家人呢?連人名字都不知道,你請人家吃什麼飯?還擺的一副熟絡的樣子,好像真的很熟似的?犯病吧?犯病看去!
“回聖上,臣女名喚韶蘭傾。”
罵歸罵,但話還是要回的,只見低頭中,韶蘭傾站立,一副畢恭畢敬的閨秀模樣,好不端莊。嗯,她不能犯錯,這前有狼,後有虎的,都耽耽的盯着她呢。所以,她得謹言慎行,不能讓自己陷於不利境地。
“韶蘭傾?蘭傾?蘭傾天下!好,好名字,不愧定遠侯的外孫女,大氣!快,快回座上!”
明和帝今天似乎心情提別好,拍着掌讓坐。然這時侯,他似乎他又想起什麼,不由的開口,復又說道:“那個,蘭傾啊……你今年多大了?”
“臣女今年十六。”
屁股這纔剛坐定,接着馬上又擡了起來,韶蘭傾心中抓狂,不禁的暗暗怒罵:靠!還有完沒完了?這是在查戶口的幹活?
“十六?……都已經十六年了?不知不覺暖暖她--”
“咳!咳!”
一聽回話,明和帝有一絲恍惚,彷彿是陷入了什麼回憶。然這時候,一旁的德皇后正色而咳,神情提醒的打斷了他飄忽的思緒。
“哦哦,朕的意思是說,朕與你娘當年也算是舊識,如今一別十六年,想不到她的女兒都已經這麼大了,呵呵。”
笑着說話,朗聲解釋。可是不知怎麼的,韶蘭傾奇怪,總覺的明和帝的笑容裡有些什麼,話也吞吐,好似刻意迴避。
迴避?迴避什麼呢?疑惑中韶蘭傾擰眉,似有着些懷疑。但不過懷疑歸懷疑,本身性懶的她也不欲追根究底的,只陪着笑臉慢慢坐了下來。
哎,一頓飯吃的作孽,站站坐坐,簡直不讓人活!酒過三巡,好不容易得了空閒,然這時候明和帝又出幺蛾子,舉着酒,笑笑而道:“呵呵,這蘭傾啊,你一整晚都低着頭,難道地上有金子?來,擡起頭來,也讓朕好好看看你,話說從開始在現在,朕都還沒弄清你的小模樣呢……”
今天的明和帝,真是和往常不同,話多不說,還僅盯着她一個人轉!奇怪中,南俊王風亦辰詫異,墨染的黑眸中一點動。而一旁的太子風亦痕則默不出聲,冷着眼,笑看一切。
“是……”
碰上了災星,沒辦法躲,硬着頭皮,韶蘭傾擡臉,好讓對方一次性清清楚楚,徹徹底底的看清楚她的臉,不要再多廢話,羅裡吧嗦,磨磨唧唧。
“暖、--”
話沒說完,嚥了下去,但對視中,韶蘭傾明顯感覺到明和帝的怔震,手臂一晃,酒微灑了出來,雖不是很明顯,但她確定。
一見到她這張長得像極了韶暖的臉,明和帝就有些失態?爲什麼?難道他們之間是存在些什麼?無人知曉?不可告人?
胡亂猜測,就這樣的靜擡着臉。見此,明和帝掩下情緒,乾乾的發笑:“嗯,這長相,不錯!朕甚是喜歡。哎,對了,你不是說你十六了嗎?那也該是時候行婚論嫁了吧?要不這樣,朕的兒子衆多,至今未娶正妃者也大有人在,既然你是定遠侯的外孫女,朕體諒定遠侯勞苦功高,那麼就讓他的外孫女自行挑夫,在場隨便選一個,擇日完婚!”
明和帝興致,隨意拋下話來。見此,韶蘭傾傻眼,恨不得能上前將這個說話做事完全不靠譜的廢柴皇帝給一腳踹飛,省的他在這裡胡攪蠻纏瞎搗亂!
拜託,他還真是吃飽了撐着怎麼地?居然想要給她做媒?敢情他是對自己的兒子太自信?就覺得有人能嫁給他們是天大的榮幸,莫大的光榮?所以才……呵,謝謝,她不稀罕!
眼光環視一週,掠過那清傲的南俊王,以及那冷魅的太子,思及,正當韶蘭傾欲開口拒絕,然似是知道她想法的明和帝又變了法子,快一步的搶在她前面,欣欣然道:“你看太子怎麼樣?國之儲君,儀表堂堂!你若嫁他,那今後便就是太子妃,將來的一國之母!”
明和帝笑顏,覺得自己的提議甚是不錯!
而聞言,韶蘭傾乾笑,咳嗽着巴巴回道:“額,聖上玩笑了。”
“君無戲言。朕是認真的。”平聲反問,明和帝擺出一副帝王之態,廢柴中一抹威嚴,遠遠望去還像那麼回事。
“蘭傾,朕的甚是不錯,不如你考慮下?”
明和帝又道,語氣不容回絕。這時,正當韶蘭傾眉,左右爲難之際,一旁的德皇后(太子生母)坐不住了,直接一個起身發飆,口氣不佳的冷怒道:“聖上!太子選妃,茲事體大,你怎可這等兒戲的草草了定?臣妾不應,不準,不肯!”
提起裙襬,怒意走人,這世人都說明和帝是個怕老婆的,如今看來,還真不假!
“哎,簾簾,簾簾,你等等朕!等等朕啊!咳咳,蘭傾啊,朕有點兒事,過去一下,你自己先吃,自己吃。”
起身追了出去,佩服明和帝的荒誕率真,居然這般大庭廣衆之下的追妻?他也真心不嫌丟人?唉,做皇帝做到他這份上,也可算是千載難遇,一朵奇葩!
無語中韶蘭傾感嘆,望着那遠去的身影不禁三道廬山瀑布汗!可偏偏她身旁的衆人無甚反應,好像司空見慣,早就習以爲常!
明和帝一走,會宴立刻沒了主心骨,於是衆皇子公主紛紛私議,開始表達他們的不滿。
“切,什麼人吶?居然要我們來作陪?!”
“就是!又不是哪國的嫡親公主,身份高貴!不過就個草民嘛,何德何能?充其量是沾了定遠侯的光,居然要我們盡數前來?真不知道父皇他心裡是怎麼想的?”
“對啊,一介草民,無權無勢,居然還妄想當太子妃?也難怪母后會不高興了。”
“呵呵,你們想想,大豐的太子妃,將來的一國之母,怎可這般兒戲的就給了一個不知名的草民?怎麼說也得是別國的公主啊什麼的,再不濟也要是個郡主!”
“嗯,就是!”
“唉,這如今的世道啊,真是人心不古,癩蛤蟆也想吃天鵝肉!哈哈--!”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暗下諷刺,伴着那陣陣壓抑着的笑。見此,韶蘭傾氣憤,雖未沉下臉來,但容色也好不到哪裡去!
切,去他的蛋蛋太子妃?誰稀罕!想她寧願一個人逍遙於世,也不要被困在這高瓦紅牆,束此一生!
當下牙關咬的緊,恨不得一把那不靠譜的明和帝抓來拍飛!然這時,在座各位許是知道了他們的父皇這一遭怕是壯士一去兮不復返,風蕭蕭兮易水寒,所以當下決定離開,再不給任何人,任何面子!
“走吧,不過是個草民,父皇不會說什麼的。”
“嗯,也是。我這廂還要趕回去陪我的美人兒呢,嘿嘿,就不在此浪費時間啦……”
“是啊,我還回去泡溫泉呢,不然我這皮膚……”
“那走了走了,別管了。”
衆皇子公主相繼退席,留下了星星點點幾人。韶蘭傾百無聊賴,也不想再在此上浪費時間,隨即轉身示意韶陌,讓他與自己一同走。
“蘭傾,聖上這次是專門擺席宴請你的,就算其他人都走了,你也應該撐到最後。再者,如果你實在受不住想走的話,也得去親自向聖上道一聲別,這樣一來既顯得恭敬,二來也不會有冒犯之嫌!”
宮中規矩講究甚多,韶蘭傾無奈,在權衡再三之下終是站起身來,面向明和帝剛纔離去的方向,心有決定,口中說道:“好,你在此等着,我去去就來。”
擡腳往前走去,想着不過是去打個招呼,總比坐在這裡聽着閒話碎語強。於是乎韶蘭傾上前,微風之下襬着袖子。
“怎麼?急着找父皇,是心裡已有了人選麼?”
沐浴着夜幕,表情邪魅不定,看着韶蘭傾,風亦痕站起,嘴角一抹似笑非笑,淡淡的,充滿了玩味。
“是與不是,我想都沒必要告知太子殿下吧?”
轉眼斜斜的看着,一臉的衝撞與不恭。韶蘭傾這廂氣正沒地兒發去,還偏偏有人愛往槍頭上撞,真是找死!
“哦?沒必要……?”
話有些戲謔,風亦痕微挑眉角,那清冷的淡漠的臉龐此時竟隱隱透露着笑意,微微的,挺好看的,“怎麼,嫁給本宮,就這般令你不喜嗎?”
“難道殿下興高采烈,想着讓我嫁你?”冰冷反嗤,直截了當。
哼,他要她嫁他?別逗了!從他的眼神,從他所有的表情她都知道他的想法,他不願,更是不屑!
況且,人家已經有了美嬌娘了,雖是偷偷摸摸暗下進行,那也是比翼雙飛,兩情相悅!所以,她沒這個興趣去破壞人家,去當小三,當二奶!
白眼反噎着,很不給風亦痕面子,雖說如今她算是有把柄落在他手中,但有她外公罩着,相信他一時間也不敢亂來!
心中大定,不理的欲徑自往前走去,然這時候,風亦痕不知腦袋裡是哪根筋搭錯了,起腳與她一致,緩聲微道:“正好,本宮也欲去找父皇,同你一道。”
“你。”
猛的皺起眉頭,韶蘭傾壓抑着心中的怒火,但不知道爲什麼,一見到風亦痕這般強大的,好似萬物都盡掌於手的樣子,她就不爽,而且很、不、爽!
不過,不爽歸不爽,她又能有什麼辦法呢?人家是太子,天生高貴的命,她一個小嘍囉,能與之相比嗎?只能忍着,受着嘍。
一起就一起吧,反正死不了人!然這時候,正當他們將走之時,風亦痕一見一旁的南俊王風亦辰,便立刻開口,微而說道:“三弟,既是要走,就一同稟了父皇吧。”
聽聞風亦痕之言,風亦辰本想說些什麼,可最終的他忍住沒說,隨着兩人一同而去,臉上靜冷,無甚表情。算了,去就去吧,反正他也有事稟告,擇日不如撞日了。
走進御花園的深處,隱約間聽到什麼“寶貝兒”,“彆氣啦”,“朕最疼你啦”之類的話。大囧中韶蘭傾遲疑,徘徊着腳步要不要前進。
“怎麼,爲何不走了?”風亦痕冷眸,問出聲來。
聞言,韶蘭傾尷尬,不由的乾乾笑道:“咳咳,皇上皇后鶼鰈情深,羨煞旁人。我正考慮此刻要不要過去,打擾他們……”
“沒事的,已經習慣了。”不待韶蘭傾把話講完,風亦痕便出聲打斷。聞言一旁的南俊王亦未有表示,司空見慣的表情看來不假。
“額,那好吧……”
心裡想着是快些過去道別後離開,聽了風亦痕的話,韶蘭傾順應,不禁一步上前,透過那茂密的花樹林,看到了彌矇中站立的兩個身影。
有道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只見擡眼間,明和帝和德皇后相依相偎,彼此熱吻不說,居然還動起手腳,堪堪是比翼齊飛,伉儷情深!
“皇后,莫氣了,朕向你賠不是還不行嗎?”
“來,乖寶寶,朕疼一個?不氣了,不氣了,哦哦……”
輕儂軟語,噁心肉麻,沒想到明和帝還有這一手?大晚上的旁若無人,肆無忌憚的吃着豆腐?!無語中韶蘭傾轉眼,對上了一旁的風亦痕。
她的意思是:要不算了吧?此時上前,自己豈不是棒打鴛鴛?可是見此,風亦痕卻冷嗤,不以爲然的哼了一聲,神色譏誚。
一來一回,拋着“媚眼”。這看在眼裡,南俊王風亦辰冷漠着臉,彷彿間不耐煩的沉着表情,負手站立。
南俊王、太子,兩人關係一向不善,此時若不是南俊王有事稟告,他是斷斷不會與太子一同的!
臉色不是很好,尤其是對韶蘭傾,心想着她既是同風亦痕交好,那則勢必不是他風亦辰的朋友。“有事說事,別磨磨蹭蹭。”出聲冷斥,完全不掩飾自己的敵意。
聞言,韶蘭傾鬱悶,不禁的狠狠白了一眼。靠,都什麼人?以爲自己是皇孫貴族就了不起?一個字,呸!
完全不理會南俊王的話,韶蘭傾只慢慢挪着步子,可是這時,正待她欲撥開樹葉,顯現一片芳草之時,只聽“嘭”的一記微聲,面前兩人倒下,然後快速重疊,交加在一起……
不、不是吧?他們這這這這是要準備……野戰?
乖乖!帝后之間的活春宮,那可是千載難逢!韶蘭傾嗡得一下子腦袋一陣鳴響,只見恍惚中她興奮,兩隻眼睛猛泛着光。
“呵呵,呵呵呵……”歡愉之下,皇后一陣銀鈴,笑聲頗有挑逗之意。
而見狀,明和帝猛受激勵,手上大力,“嘶啦”一聲中衣衫破裂,伴着這濃濃的夜色,倏然的露出一抹瑩潤如玉的東西,定睛一看,靠,竟是德皇后的香肩!
這個、這個……
雖然,她是很想偷窺啦,什麼姦情啊猛料啊,有啥來啥!
可是那對象畢竟是當朝主宰啊?國主,國後!縱使心中一萬個想,那她也還是有些……再者,她還有身邊的兩個超級大燈泡,人親生兒子不是,若就這麼當着他們的面,堂而皇之,大而方之的欣賞,恐怕、恐怕……
縮了縮肩,轉過身來,韶蘭傾深呼一口氣,剛想滿心佩服的說上兩句,然這時候,誰知腳下一個不留神,只聽“啪”的一聲,有樹枝斷裂,驚了在場所有人,包括那不住不遠處糾纏的兩人!
“誰!”
一句低沉,飽含盛怒。雖說這明和帝爲人荒唐,但也畢竟皇位坐久,舉手投足間凜凜王氣,尤其是在發怒之時。
心,抖了抖,噗通噗通亂跳着。要知道這是在古代,對方是操縱生殺大權的帝王,就算本身再怎麼荒誕,卻也依然可以有主宰她生殺大權的能力,動動手指,不費吹灰!
是人都不會想在春宮時被人觀摩,更何況是堂堂帝王!抖索中韶蘭傾輕瞟左右,心知除了她以外,其餘兩人皆爲皇子,當下傻眼明白,這事兒若要真追究起來,她不擔着誰擔着?!
我靠,不帶這樣兒的!
後退一步,正考慮着該如何解釋才能保住自己這顆可愛的頭顱。然這時,正當韶蘭傾轉身之際,一旁風亦痕突然伸腳來絆,使得她整個人兀的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倒向一邊,猛的朝身旁的南俊王風亦辰撲去,既快,又狠!
“啊!”
一聲驚叫,眼看着就要撞上!這時,爲避免衝突,韶蘭傾盡量將身子控制住不往南俊王身上挨。而同時,南俊王亦然,從他的表情中便可得知他亦是不想沾染上韶蘭傾,厭惡,反感!
正對着擦面而過,兩人誰都不願碰誰!可正在這時候,太子風亦痕一個冷笑,擡手兀的一推,推在韶蘭傾背上,使得她全身完全失衡,一下子熊抱住南俊王風亦辰,將他壓住,她上,他下!
眼對着眼,鼻碰着鼻,壓着風亦辰,韶蘭傾眨巴眨巴了兩下眼睛,這才意識到自己此時的姿勢有多曖昧,完全的一個霸王硬上弓,餓狼撲食似的騎在他身上,手還搭在他胸前,一副欲扒開他衣裳一探究竟的模樣!
這、這誤會大了!她不是故意的,是風亦痕推的她!
掙扎着想連即起身,看着南俊王那張冷若千年的臭臉,韶蘭傾張嘴,剛想開口解釋,然這時候,身後一陣笑聲,渾厚而帶着愉悅,堪堪的在這夜空響起,興奮朗快:“原來……蘭傾看上的是南俊王啊?如此好辦,那朕這就下旨賜婚遂了你們的心願,時定於十天之後舉行酒宴,哈哈!”
高興的一揚袖,完全忘記了剛纔被人偷窺的惱怒,此時的明和帝,神清氣爽,一臉的喜氣洋洋。
“嗯,蘭傾好眼光,朕的諸多兒子裡,除了太子,就數南俊王最爲出色,深的朕心啊!你能選他,當真不錯,不錯,哈哈!”
捋着不長的鬍鬚,明和帝放眼於那壓疊的兩人。這時,南俊王站起身來,一臉的怒氣與陰鬱:“父皇,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朕看到的那樣?哪樣?辰兒,朕還沒有老糊塗呢,這蘭傾對你啊,是一見鍾情,所以這才撲的你啊。呵呵,都是年輕人嘛,血氣方剛,性情之中,朕瞭解,瞭解。”
“父皇,兒臣不喜歡韶蘭傾,更不願娶她!望您能三思!”黑臭着臉中,風亦辰直聲拒絕。
聞言,明和帝微挑了眉毛,笑笑說道:“哎,感情這種東西是可以慢慢培養的,不急。朕告訴你,蘭傾長的這麼漂亮,你娶回家中天天對着,等時間一長了就會喜歡的。真的,這個你要相信朕,朕是過來人,比你懂。”
感覺是在打着太極,面對南俊王的直言拒絕,明和帝不允,兜着圈子跟他彎彎繞繞。
“父皇,兒臣主意已定,是不可能娶韶蘭傾的,所以還請父皇你不要相逼,不然--”
“不然?不然怎樣?辰兒,難道你忘了你曾經答應過父皇的事了嗎?”
面上笑容不改,但話語中卻含了幾分分量。韶蘭傾不知風亦辰曾經答應過明和帝什麼,總之在明和帝說出這句話以後,他的臉色變了變,似乎掙扎。
“好吧,既然父皇以那事開口,那兒臣也沒話可說。但是有一件事情兒臣之前就已經想向父皇稟報,但苦於沒有機會,所以不得不推到現在才說。”
“哦,什麼事?”
“父皇,兒臣同意娶韶蘭傾爲正妃,但是同時也必須娶另一人爲側妃!這件事,懇請父皇應允,如若不然的話,那父皇就是以那件事來要挾兒臣,那兒臣也是萬萬不會答應的!”
話說的決絕,夜色中風亦辰那好看的眸子染着堅定,在這清風微拂的初夏裡,有種一種不容人拒絕的冷凌!
“這個麼……”思緒有些猶豫,明和帝不斷將眼投向韶蘭傾。
見此,韶蘭傾覺得莫名其妙,正欲開口打斷時,就見身後風亦辰復又開口,話爲補充:“父皇,那女子曾經救過我,爲報恩情,我必須這麼做。”
“那……好吧,雖說男子三妻四妾乃正常之事,但大婚當天就納側妃,這未免也太難堪了,委屈蘭傾了。”
說的好像跟真的似的,明和帝一臉滿心不忍。見此,韶蘭傾急了,敢情她就這樣一聲不吭的被訂下了,成了南俊王的正妃?十日之後便要成婚?
“等等!”
一下站了出來,韶蘭傾目光灼灼,只見冷笑中,她對上明和帝,口中一字一句的說道: “聖上,南俊王顯赫,多情多義,韶蘭傾無能,自知配之不上!所以還懇請您能收回成命,此事就此作罷!”
其實很想大聲的將風亦辰罵得狗血淋頭,可是恐於場合,韶蘭傾終只得低着聲音,做做表面文章。
“哎,蘭傾,快別這麼說,朕知道你是害羞,不好意思。放心吧,朕全都明白。”好像是極力贊成她和風亦辰的婚姻,聞言明和帝擺擺手,一臉的好似無所謂。
見此,韶蘭傾不願,不由的重申,復又說道:“聖上,韶蘭傾不喜歡南俊王,你不要誤會--”
“哎呀哎呀,知道了,你們女人家啊,就是心思深,明明心裡喜歡的要死,卻偏偏嘴上逞能,朕見的多了,明白。”
“行了,別的就什麼也不說,這事兒就這麼定下了,十日後成婚,朕自會差人去通知你外公的。哦,還有,若是日後辰兒這小子對你不好,你儘管告訴朕,朕替你撐腰,必不讓你受了委屈,就這樣!”
撂下話,明和帝拍拍屁股走人,完全不給韶蘭傾任何辯說的機會!
見此,韶蘭傾傻眼,還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皇帝,不靠譜,簡直不靠譜到了極點!真不知道他這大好江山是怎麼給守下來的?莫不是真全靠了她外公吧?
頭上三滴汗,就這麼稀裡糊塗的被訂了終身,韶蘭傾欲哭無淚,感覺一切都飄飄糊糊的,完全腳沒踩在地上。
這、這他媽到底神馬情況?怎麼感覺明和帝他是在設計她,非要將她嫁給他兒子呢?鬱悶中韶蘭傾不樂,鼓着腮幫子跺着腳,暗罵:該死!
都不知道怎麼跟自己交代了,她那美好願望,她的宏偉藍圖,如今就這麼一下子全部泡湯,灰飛煙滅!心疼的韶蘭傾緊握起手,不禁咬牙切齒!
“韶蘭傾,好伎倆,以退爲進,以守爲攻,非引得父皇逼本王娶你不成,不錯!”冷冷的聲音,自身後響起,是風亦辰那接近冰棱般的話語。
見此,韶蘭傾轉身,滿腔怒火正苦於無處發泄,聞言後不由的勾起嘴脣,話語不羈,充滿怒氣,“怎麼南俊王的眼睛是有問題的嗎?以退爲進?以守爲攻?呵,對於你,你覺得你值得我費這個伎倆嗎?”
滿是掩不住嘲諷的意味,毫不客氣的反擊回去。聞言,風亦辰一愣,似乎是沒想到對方會這麼說,但下一刻臉沉的更沉了,口氣也更加的寒冷:“哼,想用這種把戲引起本王的注意?告訴你,做夢!”
“本王是答應了娶你沒錯,而你也將會是本王唯一的正妃。但是本王告訴你,入府後你最好安分守已,老老實實,如果敢欺負柔兒,或是妄想得到本王的心的話,本王保證,絕對會讓你死的很難看!”
寒着臉,猛的一下甩袖走人!看着風亦辰,那俊美到仿若仙人的身姿,韶蘭傾不禁仰天,惋惜可笑:呵,這麼俊美帥哥哥哥,居然是精神上有毛病?可惜,太可惜,簡直他媽太太可惜!
怒着臉,回想着剛纔風亦辰的用詞,“伎倆”,“把戲”,“欺負”,“妄想”……沒一個好的,敢情她在他眼裡就是個十足的蛇蠍之人!氣憤中韶蘭傾握拳,不禁的咬緊牙關,“哼,誰要誰死得難看?現在還猶未可知!”
咬重了那個“知”字,韶蘭傾一個轉身揮了過來!眼疾手快中風亦痕一把將她握住,邪魅的眼眸裡一絲玩味,低聲悠悠而道:“怎麼?想打本宮?你就是用這樣感謝人的?”
“感謝你?感謝你X個頭!說,爲什麼這麼做?!”
其實原是想說“感謝你媽個頭”,但後恐擔心此冒犯了健在的德皇后,所以她臨時改詞,憋了回去!
瞪紅着眼,盯着這個罪魁禍首,韶蘭傾明白,如果今日不是他在後面使上一手,那麼所有的事將都不會發生,她不用嫁,某人也不用娶!
平白無故惹了一身騷,還將自己的幸福給搭了進去?這叫她怎能不火大?於是用力中她不斷扭着那被握的手,掙扎的還想都打!
“別白費力氣了,你碰不到我的。”
喲,居然不自稱本宮了,稀奇!聞言一挑眉,韶蘭傾甩下手臂,氣鼓鼓的瞪着他,口氣不善:“說,爲什麼?”
“沒什麼,只是想氣氣三弟。”
“你!賤人!”
說的風輕雲淡,就好像水過無聲那般淺顯。看着風亦痕,聽着他那不是理由的理由,韶蘭傾瘋了,抓狂的想咬人!
“你有病啊!氣人你自己不會?幹嘛拖我下水!”
有病!有病!絕對有病!他姓風的一家絕對絕對統統有病!氣氛中韶蘭傾咬牙,恨不得能一個巴掌上前拍飛!
“風亦痕,吃錯藥了吧?就因爲你想氣氣你三弟,就把我給強嫁給他?”
“是啊,因爲只有你,才能氣到我三弟。”
還是那般不鹹不淡,俊氣邪魅的樣子,夜幕下,風亦痕玩笑,慢慢的開口戲謔道:“韶蘭傾,別人不知道你,難道本宮不知道嗎?你想要的,是安穩的生活,縱使被算計,但終都也逃不過你的手掌。”
“你嫁給三弟,其實正好能過這樣的生活。因爲你知道我和他一向不對盤,而你既是我推給他的人,那他必不會接受,對你上心。”
“三弟對你厭惡,新婚之夜必不會動你,此後你仍是那個韶蘭傾,除了瓊州潘府,還多了一個給你耍威風的地方,這樣不是很好嗎?”
話說着,慢慢停下,風亦痕眸中深淺,隱隱有些算計,“我與三弟交惡,這並不是什麼不爲人知的秘密,我想你做的不多,只要入府後能佔住南俊王正妃這一席位,使得他無法去娶別國公主,沾染不到皇位,那我就算是欠你一個人情,他日若有用之時,必當竭力相助!”
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從一開始時,就已經算好了這一切!嗤笑中韶蘭傾拱手,不禁的話語相諷刺,言辭相嘲:“太子殿下心思縝密,運籌帷幄,果然乃大豐第一人才也……”
“彼此彼此吧,以你的能力,我相信萬全而退必不是問題,讓你玩一遭,還欠了你一份情,我想這個代價,你並不算虧吧……?”
轉眸流連的望着,清冷,平穩。見此,韶蘭傾不語,認真的思考着這件事,垂眸閉目。
風亦痕說的沒錯,縱使她嫁入了南俊王府,但以風亦辰對她的態度,是必定不會碰她,對她有興趣的!所以說到底,她也沒虧什麼,反而還賺得了風亦痕的一個承諾,呵呵,當今太子的承諾,分量不小哦!
她穿越異世,男女之情本就沒想的太多。因爲在這三妻四妾,到處合法逛窯子的男權社會,找個能護她,寵她,不管她是疾病還是苦難都對之不離不棄的男人,並傾情上演着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戲碼,這實在是太難太難了。所以乾脆的,她什麼都不想,順其自然,就算最後是要一個人孤苦終老,那也比待在女人堆裡,整天爭風吃醋來的強!
呵,既然都已經準備單身了,那爲什麼不能待在南郡王府呢?反正不會被人感興趣,窩在那裡有權有勢,吃喝不愁還有地位,簡直天堂!
心下想通,擡起臉來,對着風亦痕,伸出一手指,韶蘭傾輕蔑,說的正聲:“記住了,欠我個人情!如果到時候你敢不還,哼哼!”
哼了兩聲以作威脅,韶蘭傾盛氣,凌駕於對方。
見此,風亦痕挑眉,那清冷的帶着些危險氣息的眼眸裡竟隱隱的有些深意,在這已是濃濃的夜色下一閃而過,快無掩飾。
“放心吧,少不了你的。”
皮笑肉不笑,目的達成,轉身離開。而這時,韶蘭傾也掉轉方向,向着宴席之處而去,坦白從寬,告訴韶陌這個天大的“好消息”!
……
當韶蘭傾被賜婚一事傳遍京都,所有人都感到詫異!可是爲大人者便較爲鎮定,臉上淡淡的,沒什麼波瀾。
“嫁給南俊王,也未嘗不是個好的歸宿。畢竟這孩子,我們是看着他長大,品行胸才各方面都很優秀。”微笑中舅母楚凝說道。
而聞言,定遠侯韶護什麼都沒有說,只靜靜的撫摸着她的頭,口中嘆息:“姑娘大了,總要嫁人,與其身在偏遠,不如就近眼前。”
韶護這話,是含了對自己女兒的思念,聞言韶蘭傾只是抱住他,將臉深埋在其雙膝中。
初穿潘府,對於潘以樓這個父親的種種行爲已是失望透頂,而如今,忽見韶護這般的慈父,韶蘭傾心中,百感交集,五味陳雜。
同時一個逝去的人,有人便很快忘之,但有人卻會記住一生!想必韶暖若是在天有靈,也會爲之安息吧?畢竟有一個那麼愛她的父親,雖早去,但足矣。
韶護自失去雙腿行動後,常呆在屋子裡。韶蘭傾理解,曾經叱吒風雲的戰魂人物,如今突然轉變角色,那是或多或少都會難以接受的,所以他需要時間,用着他那心底深藏的愛來撫平所有。
韶護回房,只囑咐一切事務由楚凝代理,出嫁的嫁妝就按當初她嫡表姐韶薇的來,一切不得含糊。
對於韶蘭傾,楚凝簡直比自己的親生女兒還疼,着手立刻去辦,半點兒都不帶拖延。
大人們一走,小子樂翻了天!只見興奮中,韶陌與方秀實都特別來勁,言說着當日一定要討杯喜酒!
韶陌與方秀實,都是滿懷一腔熱血的青年,嚮往着軍旅生活,所以纔對手握大豐半壁兵權的南俊王這般感興趣,直搞得韶蘭傾連連搖頭,心道若是被他們知曉了自己婚姻的真實情況,恐怕便不會這般興高采烈,而是改爲捶胸頓足了,噓聲連連了吧!
十天,十天後,她將成爲南俊王妃,這狗血王府的生活,她將該……唉,多說無益,走着看吧。